或许是成为了咒文的导体,这一瞬她能清晰的看到那晦涩难懂的符号自手腕蔓延开来,朝着两个方向攀岩,就像是侵蚀,那速度奇快,只呼吸间便密布过她整条手臂,反观那干尸却更甚,咒文都爬到了脖颈之上!
再说这咒符密密麻麻挤做一团,晃眼看去当真有些骇人,纵使早已做好准备的苏白,都不免有些难以淡然处之地脊背发凉。
待咒文攀上她的脖颈,遍布过她的手脚,像那密集的网套将她包裹住,随后又疾速朝着一个方向汇集,最终在她另一边的后肩之上烙下了契约的印记!
一个宛如蝌蚪弯曲,三尾齐衬的棱形印记,殷红如血。外围则被一个略微色淡,若不仔细便与肌肤同形的圆,隐隐收紧。
灵压、魅迷顷刻间消散了去,留下的唯有她幸得收回的手腕上隐隐约约渗入的冰凉,顺着她的血管,缓缓流进。
一对狐眼看向苏白:“即月起,每三月最后一日,子时,若不想死,便找个无人打搅的地方躲起来,躲足十二个时辰。”
关于咒印。她自然是看不到自己的后肩,但此刻也会有所觉察,能感觉到肩后似乎多了什么原不属于她的东西。
听到殿主人宣告契约结成,容不得她多心,当即开口:“可以开启通道了吧?”再没什么比师傅的事更紧要。
“那是自然。”一对狐眼下意识的转连在那灵柩上,声亦不自觉的柔和非常,补道:“去入口等吧,一刻钟后,会为你开启去往魔界的通道。”
一刻钟,不过十五分钟,她等得起。
再无过多的交集。苏白转身照着原路返回。
还没走到副殿,翎少卿的身影便不知从哪冒出来,飞奔到她面前,拉着她从上看到下,好似恨不得自己不是一台x光机,能彻彻底底将苏白给照个仔细,瞧一瞧可有星点半点损伤。
这双大眼前前后后足足将她看了四五遍,才叫她下意识的背过了冰凉刺疼的右臂,催促道:“走吧,先过去等。”
其实苏白也不知为什么。什么疼痛苦难她没有受过,忍受是她一向最拿手的,可独独面对这一双仿若能将冰雪的心旭照温暖的大眼。她会有种后知后觉的自怜,好似自己当真是应该是被关怀的那一个。
对于恨极置身弱者行列中,这恍惚的错觉未免衍生得太可笑。
修真路,是孤独的。
没有人来替你赴往修真路,更没有人会永远做你的避风港。
……
灵柩!
“九尾的心头血本是青春永驻的至宝…”修长的手指。这男人倚在灵柩一侧正轻柔的展手将她细理娄缕白发,缓缓轻柔的呢喃像是生怕吵醒了“睡梦”之人,他唇角笑着,眼眉也笑着,好似是沉甸甸了多年的压抑终于被解放:“…可我每月一碗将你供养着,只能换得身形不化。千年了,就像是一个梦,我的血于你越来越没有益处。我甚至想好了,将心剥给你。”
轻轻的笑着,他好似在说着家常便饭的简单:“去一身仙骨,扒一身狐皮,集在一起。总归能唤你醒来罢?若你能醒来,我全都不要。都给你。”
说到这,手指轻轻抚上她的手腕,那里还隐隐有一道红印,未曾消散,好似在证明着之前曾被他划破血管,轻问:“疼吗?”
“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恨你仗着地位身份,剥夺了我应有的骄傲,像一个被囚禁的宠物,我好歹是个位阶不低的仙君。明明是个不晓世事的黄毛丫头,我却只能自取其辱,因为打不过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你笑,我也会跟着笑,看到你伤心,我的心也会跟着疼…”
沉默。
良久那声音才继续:“忘了。神仙岁月太过漫长,漫长得叫人记不住多少过往。只是你从来不知道,不知道我到如今,还是恨你的。明明是我先到,你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在你心底,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叫我如何能不恨你?”
是啊,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沦陷在那一个人的不屑里。
他只有她,也唯有她,狐配鳯总比跟那来路不明的异类强。
可她还是沦陷了,自始至终,他珍视过于自己之上的人儿,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神王之女,竟然爱上了一个不屑看她一眼的新仙。
明明该是不甘,明明该是如嘴上所言的恨,可却过及不了一个情深。
是啊,他知道的,知道唯有她笑了,所以自己才能笑着,这早已是改变不了的习惯,习惯为她而活。
在命运将他与她推到一起时,便注定了他不再能活得有分量,只有更轻,才将她衬得更重。
“只要对你好,剖心我都不惧,何况是变得自私自利?”
一双狐眼微微朝一旁铜镜之上一睨,镜中此时正好映现着苏白与翎少卿二人,互紧执手踏入了刚刚才开通去往魔界的入口。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翎少卿的背影之上,似在讽笑如今的自己,却用固执的态度与轻柔的语调对灵柩中人诉说着:“万万没有想到,人间竟然能有翎鳯仙身,你与他同是翎鳯,他的仙骨用在你身上再适合不过。”
收回目光,轻轻的将指尖滑过那干瘪的脸庞,温柔说道:“不急。等坤阳体养活了你的血液,你的肉身回复如常,我便会催动她身上的另一道契印。到那时,这翎鳯小仙不得不将一身仙骨献给你,你就能回到从前,也能飞回仙界,回到神王的身边。”
顿了顿,他笑:“而我,心魔早生,就不能陪你回去了。或许吧,你也不会来找我。即便是来了,天地间也再也没有黎沁。若你当真千百年以后,还会念想起我这个仙界跟班,那便同神王求个情,提早释放了我母亲,黎华上仙。还在六界天的时候,那时我还年幼,她便被镇在人间。无论是多大的过错,这惩罚,未免也该有个尽头。”
将灵柩棺盖合上,他起身走向铜镜,将手一挥,镜中便转出苏翎二人在通道中的情形。
镜像里,两人就像是同根生,那一直牵在一起的手,像是一根针,刺在九尾狐的眼眸,才叫他眼眸一眯,好似为了不叫自己动摇的说服,他自语道:“二十年,一晃既过,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