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了暴雨。
杜四喜听得敲门声,打了油纸伞开门后,一时惊喜住。
“四喜,我来看你们母子。”赵洪英正站了院门外,立那儿说了话道。杜四喜走上前,把伞遮了赵洪英的头上,喜极而泣道:“快,进屋里。”
此时,赵洪英应了话,道:“好,咱们进屋里。”
待夫妻二人进了堂屋,杜四喜摸了摸赵洪英的外衣,见是干爽的,便问道:“可用了午饭?”
赵洪英笑道:“路上吃了些干粮,这时还不饿。”
“咱们说说话吧。”赵洪英眼中,有些眷恋的目光。杜四喜被丈夫这般打量着,微微红了脸,回道:“你还没见过福孩儿,去看看咱们的孩子。”
有此话,夫妻二人自然是进了厢房里,看望了睡得正香甜的次子。
打量着儿子的脸庞,赵洪英笑的得意,道:“此子类我。”
待下晌午后,雨停了。
到杜婆子家做客的香孩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栖霞居士这位先生。
杜四喜给丈夫介绍了儿子的先生,赵洪英嘴里是连连感激了栖霞居士的义举啊。毕竟,能给儿子当了先生,又是有真本事的人,到哪处都是让人佩服的。
晚上,夕食后。栖霞居士留了赵洪英谈些话,二人去了书房里。
杜四喜则是哄了儿子们睡觉。所以,那书房里的谈话,她没凑了趣。不过,大概要谈论些什么,杜四喜还是能猜测一二的。
谁让栖霞居士,还有前面已经离开的陈传老道人和顺元方丈,这三人的心思摆得太明白了呢。
书房内,二人落坐。
赵洪英请了栖霞居士吃茶。栖霞居士饮了小口,二人俱是沉默。片刻后,栖霞居士先开口,说道:“贫道留下来,除了真心愿意教授香孩儿功课外。也是因为希夷居士的推断,对贵家的祖宗福地,有些好奇之意。”
“想赵郎君是军中之人,对于气运与运气一事,应当有些体会。”
栖霞居士这么一说,赵洪英欣然回道:“如道长所言,战场之上,人人皆是渺小。谁生谁死,除了老天爷可知,余下皆不知。”
打仗,特别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那想活下来,还真是要运气的。毕竟,谁晓得哪支冷箭,就会要了人命呢?
说不一定,想活的没活成,不怕死的反而没死呢?
“气运之事,那是贵人们的谈资。倒是运气嘛,在下吃兵粮子,求个好运气,也是遇上神佛,皆是拜会。上香,祈个平安罢了。”
漫天的神佛,求个心安。那打仗之人,才是心里踏实嘛。
“至于本家的祖宗福地,这也不是什么隐密事。”赵洪英没拒绝了,说实话,如果这些和尚道士不跟他家讲明,直接去查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哪家先人过逝,那是埋了哪儿,当地人都会知晓的。
眼下里,这道长跟他求了明路,就是说明了人家心中坦荡荡。
“道长与友人如果愿意前去,在下自然是欢迎的。”赵洪英说了他的意思后,又道:“不过,家中不算富裕。怕是道长与友人的路资费,在下资助不上多少。惭愧……”
到底是儿子的先生,如果是打发去了北面的老家,赵洪英总得给些盘缠的。那毕竟是人之常情嘛。当然,情况还得先说明了,赵洪英也不是什么肥溜的人,给不了太多的银钱。
“哈哈哈……”
栖霞居士大笑,道:“红尘世俗之物,贫道等人俱是不在意的。一人走遍天下,有二三好友同行。何需贵家舍财资?”
“赵郎君,多虑了。”
栖霞居士这般说了话,又是掐了一算后,道:“贫道赠一言,此赵郎君南来,当为贵人差遣。如图富贵,需缓缓归行便是。”
咦,对于他的目的,栖霞居士一说明,赵洪英吃惊。心中倒是明了,看来儿子的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于是,赵洪英回道:“如道长所言,为贵人差遣。当真得富贵,在下欣喜。毕竟……家中有二子要抚养,在下也盼光耀门楣,为祖宗争添些光彩。”
吃兵粮子,用命搏富贵的人,能不盼了荣华与前程的话,哪会真奋命搏之?
“贵家前程,光大门楣之事,赵郎君尽管放心。家中二位小郎君,具是大贵命格,生来当是贵人。”栖霞居士吹捧了话,当然,也是想给赵洪英添点心头底气。
只是这“大贵命格”四字说出来后,赵洪英却是心头一颤抖啊。
“哪儿的话,两个小子平安长大,给赵家开枝散叶,在下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夸两个小子,怕他们年纪小,承受不起如此荣耀。”
捧杀的事情,古来有之。赵洪英还是不想,他家的孩子那是被吹捧的话,真给迷糊了眼睛。毕竟,小儿尚小,哪懂得什么真本事?
“是与不是,三十年后,自有分晓。”栖霞居士这般回道。
到栖霞居士的嘴里,是说得斩钉切铁。一时间,赵洪英也是迟疑了片刻,毕竟,他这当爹的人,哪会不盼了儿子的前程远大呢。
有人夸,就算嘴里不提,心里还是乐的。
赵洪英想,就算是好兆头吧。
次日,赵洪英留了些家财给杜四喜,也是说明了,如果道长离开时,记得备了礼。
他本人则是有差事,得离开了重德县城。此来一回,是想先见一见妻儿。而同行办差事的同僚们,则是住在了重德县城的客栈里。
这不,不能久久担搁,就得跟妻儿辞别了。
杜四喜这才见到丈夫一日,就得夫妻又分离。心头万分不舍。不过,她还是懂得不能留了丈夫。说到底,在军营里担了差事,那是军规为重。
“我和香孩儿、福孩儿都好好的。洪英,你万般注意身体,其它都是小事,唯有平安最最为重。”杜四喜叮嘱话,又是拿了她在重德县城里,给丈夫赵洪英做的两身新衣裳,道:“一身是秋季的,一身是冬季的。我不知你到那什么南平国,会待了多久。”
“有备无患,万一天冷了,这冬季的棉衣也是保暖。”杜四喜除了备衣物,又是在包裹里装了新做的鞋与袜子。这些小物件对于男儿来讲,最是易磨损的。
于是,离开了妻儿的赵洪英,就是小小的包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这些东西不算特有分量,赵洪英拿了手头后,却是心头暖意浓浓的。毕竟,这是媳妇的温情嘛。
“放心,等南平国的事了,我来接你们母子回晋阳城。”赵洪英许了诺。
杜四喜凑近了丈夫的跟前,小声又道:“昨个儿,我在你的旧衣裳里衬两边角,各缝上了五十两的银票。你万万当心些,这些银票就是以防万一……”
行走千里,还是他国之境。杜四喜很小心谨慎的。
赵洪英听得媳妇的细心,应承了话,道:“放心,等我归来。”
七月,陈传老道人和顺元方丈归来。次日,栖霞居士与顺元方丈告辞,二人离开了杜四喜家。
在一僧一道离开时,杜四喜备了礼,按着丈夫赵洪英所说的,重重的礼遇了栖霞居士与顺元方丈二人。当然,末了时,杜四喜又给栖霞居士单独送了一件小礼,算是栖霞居士当了先生的束修。
倒是香孩儿,对于陈传老道人这个位先生回来了,那是高兴个一蹦二跳的。
谁让香孩儿瞧来,跟陈传老道人习武,才是他爱的事情呢。
庆光六年,八月初一。香孩儿满了五岁的实岁生辰。当然,按着古代的虚岁来算,就是七岁了。
杜四喜早早的给儿子做了寿面,又是特意的买了一把小桃木剑,当作了玩具送给儿子。
对于五岁的生辰礼物,香孩儿是收得开心。
与此同时,晋阳城内。
庄王府,绿珠生为次妃,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开心。因为,她跟庄王妃之间,貌似有很深的误会,注定了不能解开。
“王爷喜王妹妹,本是好事儿。也是让王爷有了贴心人儿,在府内能一解差事的烦忧。”庄王妃在绿珠请安时,与她说了此话。
当然,庄王妃的语气是大度的表态着。只是话尾时,庄王妃又是眼儿里有些冷光闪过,道:“不过,为了王府的子嗣计较,王妹妹需得劝一劝。也莫要过份的由着小性子娇贵了,忘记了女子的本份,就是得多为夫家开枝散叶,特别是咱们王府的女眷,更得努力为皇家添丁添嗣。”
“王妹妹身子受损,不好养住了王爷的子嗣。其它的妹妹们,却是乐意为王妹妹分忧排难的。本王妃把话儿落这,最见不得的事儿,就是阻了王府的子嗣大计。”
庄王妃的话,说到了后面,跟直插了刀子在绿珠的心口,也没了二样。
身为庄王的次妃,那是名义上的事情。事实上,无论是庄王李仕元,还有李仕及,绿珠都清楚着。
王府的女眷们,是庄王李仕元的妻妾。而绿珠呢,则是李仕及的嫡妻。这一对夫妻,等着的不过是合适的机会,就是离开了庄王府。
“妾劝了王爷,王爷说,在妾的院子里,能自在些。非是妾爱捻酸吃醋,而是王爷公务累了,在妾那里就是清闲片刻罢了。妾怎么忍的,推拒了王爷的情意……”绿珠不高兴,她没为贞定帝朱由纯生了一儿半女,这自然是因为她的身子早年因为宫斗那些事儿,有损了。
眼下庄王妃的说法,就是让绿珠的伤口再次被剥开,血淋淋的展现。
绿珠不在意庄王李仕元,可她嫁了李仕及,自然也就得担了李仕及身份带来的难处。享福了,怎么可能不承担了这福气背后的责任呢。
于是,绿珠不能怎么着庄王府的女眷们,刺一刺庄王妃,她高兴来的。毕竟,这会让绿珠的心里舒坦些。这等排解法,也叫做我不开心了,大家伙一起不开心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