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寺律在踏进伊泽原来的公寓后,一直呈神游天际状态,跟他说什么也没有反应。呆呆的,好像迷糊的白兔子一样。
原本伊泽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敦贺莲家里,宽大的客厅更加空旷。如果不是担心被发现他和敦贺莲的关系,他也不会和小野寺律约在这里。清脆的声音微微带了些回音“喂,网点要贴到脸上了。”
拿着美工刀的手一顿,小野寺律的眼睛慢慢聚焦,看着伊泽很久,而后耳根微红,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是我走神了。”
“没关系啊,反正网点贴歪了,手稿就会废掉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伊泽歪下头,眨眨眼睛坏笑道“到时候你可以照着我的重画一遍啊。”
小野寺律张大嘴巴,惊讶到不能再惊讶的模样取悦了伊泽,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我这里还有画笔和纸,不用担心材料的问题。”
“可是……我不行的,我不会画画,小时候的美术课也没有得过很高的分。”
伊泽定定地看着小编辑急脸通红,额头隐隐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突然指着还处在为难中的小野寺律哈哈大笑起来。他侧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颤着,止不住的笑声不断传出“哎呀,不行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单纯,哈哈,太好玩了!太逗了!”
想明白的小野寺律脸色难看地看着满地打滚的伊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我说,你刚才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搭理人。”伊泽好不容易忍住笑意,从地上凑到小野寺律的身边,暗金色的眸子里是促狭的光“不会是恋爱了吧。”
“你胡说!”小野寺律想也没想就开始反驳,脸色由刚开始的粉红变得火红火红,温度能烫熟鸡蛋“我……我在想漫画接下来的剧情。”
“哦。”伊泽恍然大悟,声线却绕了好多圈向上挑起“我记得这部漫画已经完结,接下来的剧情,你是说想帮我另开一本续篇吗?”
拙劣的谎言被戳中,小野寺律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藏起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原来我们的小野也开始坠入情网了,来来,跟我透露一下是哪位大美女?我还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嬉笑着的表情,哥俩好地拍拍肩膀。
被伊泽挑起了埋在心里的那段往事,小野寺律怔在那里,几度试图开口,却发现喉咙酸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根本不是什么美女,也没有情网可以坠,参谋什么的更无从说起。其实仔细想来,从最初到现在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吧。像小丑般,跟在那人的身后,偷偷地看他看过的书,坐他坐过的位子,走他走过的路,一直觉得那样下去,即使没有被理解被接受,只是单一地去迷恋就会满足。
可是有了贪图,有了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把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不放,无疑会遭到报应。开始有多美好,结局就会有多残忍。
他的追逐,他的努力,他的欢喜,在那人的眼里都是可供娱乐的玩笑而已。
最后想开了,他也放手了。在这么多年的刻意遗忘中,本以为会做的更好,更完美,可是走来转去,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点。
只不过,他比那时还要狼狈。
少了当年的勇气和执着,多了自己都讨厌的犹豫多疑。
小野寺律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努力平息心底激起的狂潮。
或许,因为还存在一丝眷恋和不甘……让他此刻稍稍有些情绪敏感吧。
小野寺律有些自嘲地想着。
现在看来,在社会一般普通人的认知里,那样的感情不会是有好结果的。不管对它投入了多少心血和希望,最后也不会想自己希望地收尾。
正在发愣之际,头发却被人揉成一团。
“喜欢别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放不下就应该主动去争取,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适才调笑的轻浮感完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真诚温和的笑容“高野总编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小野寺律目瞪口呆地看着伊泽,一脸的难以置信,像是见鬼一样。
他怎么会知道?高野说的吗?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那到底是谁?还是说那次在沙发上的相吻被别人看到了?
看小野寺律不断地变换表情,伊泽偷笑。终于良心发现地开口:“他又吻你了?还是……”
尾音拉得老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隐含意思。
“没……”小野寺律的脸简直是块红铁,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半天,最后一咬牙说道:“他是我的初恋,我们……交往过一段时洹!
接下来,小野寺律在伊泽的诱导下,一五一十将两个人的全部过程交代的分毫不差。边说,头低地越厉害,像一只沮丧自卑的小动物。
“如果我是你,我会很开心。”伊泽听完故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煞有介事地开始帮小野寺律分析。“他显然是没有忘记你啊。那时候的笑根本就不是嘲笑的意思,那是很开心你喜欢他才会表现出来的心情。你这个大笨蛋真的是误会他了。如果不是在乎你,他不会告诉你他改过名字。毕竟不告诉你实情,暗地里捉弄你,让你受屈还被蒙在骨子里,不是更有成就感吗?”
“是这样吗?”小野寺律不敢相信地低喃。
假如这是事实,就太超出自己所预想的范围了。
“不相信?”伊泽调皮地笑笑,从兜里掏出手机“不如我去打个电话确认一遍给你听。”
说着,真的开始按号码。
“别!”小野寺律连忙去抢,眼里有些慌乱和恐惧,似乎并不想被对方知道自己的态度。“求求你伊泽,别告诉他。”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不喜欢就更要说清楚啊,他这几年拒绝了很多追求者,一直在说等一个学生时代的恋人,大家还都以为他是在敷衍。”
拒绝了很多追求者?学生时代的恋人?是在说他吗?小野寺律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愉悦的暖流,多年来的芥蒂好像也消散了不少。可是手还在阻拦伊泽“不,不是这样……”
“那就是喜欢喽?”伊泽坚持要问到对方的态度,一副你不说我就打电话的无赖表情。
在强大的逼问下,小野寺律只好点点头。
“早说嘛,我就不用浪费时间精力了。”伊泽见好就收地放下手机,笑眯眯地打量着小野寺律火烧云般的脸颊。
受不了伊泽探究的眼神,小野寺律别过头,慌乱中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送去的花怎么样了?有效果吗?”
伊泽明显愣了愣,随即看似失落地敛了敛眼睑,很好地遮盖住眸底那丝促狭玩味的微光。他的手指白皙纤细,尤其是关节的地方,圆润漂亮,像是最精致的工艺品。无意识地攥住手里的手机,修长的手指由于情绪地外露而泛着青色,微微有些颤抖。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要再套出些办法,尽快让敦贺莲喜欢上自己。
“我没敢告诉他花和巧克力是我送的,怕他会生气,会误会。可是一直这样隐瞒下去,有很不甘心。我想,有没有可以接近他的方法,能让他对我产生一些好感……之后再告诉他……”
再抬眼时,那双暗金色的眸子似乎泛着盈盈的水光,委屈地看着小野寺律,混杂着无法言说的忧伤和低落。
对于伊泽突然的转变,小野寺律显然有些难以适应。他回过神来,才说“你不要太着急,或许她只是不太适应,要慢慢来,让她逐渐地接受你。”
“要怎么做?”
小野寺律绞尽脑汁地想,他也没有多少接触女生的经验。不过,不是都说女生喜欢男生细心贴心的吗?眼睛一亮“她的工作忙吗?你们能不能经常见面?”
“很忙啊,所以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而且他是公众人物,我不方便总跟着他,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果然,来不及八卦是哪位公众人物,小野寺律急切地想让伊泽恢复过来“你可以做一些琐事,让她觉得生活里都是你的影子,比如,做一些料理啊,或者家务啊,帮她去做她想做又碍于身份不能做的事。这样,她一定会感激你,对你有好感的。”
“料理吗?”伊泽若有所思地琢磨着。
小野寺律很肯定地点点头。
*
敦贺莲在忙完最后一个通告回家后,就被伊泽的一身装扮震住了。
少年围着哆啦A梦的围裙,手里抓着一团米饭,正努力地用紫菜和蛋卷包着。蟹子和生鱼片丢的到处都是,紫菜被撕得零零碎碎,有个小片的还粘在衣领上方。少年认真地忙活着手里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敦贺莲关门的声音。他的脸颊忙活地微微泛红,脖颈和侧脸有些细细的汗珠,刘海上还黏着几粒米饭,嘴里叨咕着:“这个太难看了,哥哥一定不会喜欢的,嗯,趁他不在家消灭掉好了。”
说着,将刚包好的寿司丢进嘴里,脸鼓起一大块,慢慢地咀嚼,像是小包子一样。
敦贺莲看到这里,珀色的眸子带上一丝温和的情绪。
由于敦贺莲站的位置被大厅里的巨型鱼缸挡住,伊泽并未发现屋子里多出一个人。
他继续手上的工作,做一个又不满意地吃掉,直到自己打了个嗝,这才发现,料理的食材都被自己吃光了。挠挠后脑勺,眨眨眼睛,歪着头笑眯眯地说“算了,还是做个天妇罗吧。”
转身去拿材料,又突然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那个是要先做熟馅,还是包好再炸?家里没有食用油,麻油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放下青菜,拿起菜刀想了想“要不做个木鱼花汤?可是……没有鱼。”
说完,目光落在了那个巨型鱼缸上,视线牢牢地跟随着那些游动的鱼。或许是金鱼察觉出了强烈的危机感,纷纷躲进了假山里,不肯出来。一条胖胖的红色肥鱼因为挤不进去,大大的尾巴游动在外面,还有些颤抖。
敦贺莲的嘴角抽了抽,这小子不会在打它们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