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
夏家今天清晨就已举行完夏老爷子的小殓仪式。
今夜是夏家主守灵。
身为夏老爷子唯一一个还存活于世的子嗣,他不得不扛起这殡礼的大半任务。
他今天已通知所有亲友,只等三日后大殓,然后在殡仪馆举行吊唁。
秦欢和夏千楠回来时已过了傍晚。
两人回来时又来看了次夏老爷子。
秦欢也想守灵,但是规矩上不允许。
她只好跟着夏千楠离去。
秦欢回到房间里,往床上一躺。
一闭眼,今天下午的情景就窜到她的脑海中。
从墨瑰山纵身一跃后,她愈发感到生命的脆弱,她想要完成夏老爷子心愿的想法也愈加强烈。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串手链。任谁都看不出,自己随手戴上的一条手链,上面会缠着夏老爷子的几缕银丝。
她默默地数着,夏老爷子三天后大殓,然后吊唁,吊唁三天后就要下葬了,加上今天,一共七天。
她想在夏老爷子下葬前完成所有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只有五天时间。
每分每秒,对现在的她来说,都至关重要。
每一步,都需要她精打细算。
她仔细地捋着每一条信息,一步一步地筹划着。
一夜,无眠。
晓光将屋子照得微微亮的时候,她便起了身。
今天是她行动的第一天。
她没忘记白袍男子给的那个任务,而她,已经大概知道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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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
秦离还是同往常一样伏在秦欢的床上。
只是自从上次熟睡过去,他再没睡着过。
连着两个多月没睡,他的星眸下已是一片紫黑,眼中更是布满血丝。
他们最近已经开始日夜颠倒了,中午到陆家议事厅聚头,一忙碌就到了第二天三四点,有时候直接到六点才回来。
他今天就是六点回来的。
他一回来就到秦欢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坐在秦欢的床边,疲倦地将头埋在枕上。
闭眼,并没睡。
他将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想。
就这么嗅着枕上越来越稀薄的芳香,醉倒在罂粟海中。
忽而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
他皱了皱眉。
秦欢和莫石走后,这别墅里就剩他一人。仆人都是被他特地叮嘱过的,不准在他在家的时候出现,更不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有些烦躁,究竟是哪个下人这么不懂规矩?
沉声说道,“我不是说了我在的时候不准出现吗?”
声音极具震慑力,就像被打搅睡眠的雄狮对着不听话的小兽低声怒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张开利齿,狠狠撕咬一口。
“哒、哒、哒……”
那人似没听进去,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秦离恼怒了,怎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下人?
双手用力将身子撑起,转身怒吼道,“你就不怕……”
看到眼前人时,他却蓦然住了声。
他的嘴还微微张着,似是忘记合上了。
他的眼里只有眼前人。
女孩的头发不长,轻轻地扫过肩头,那双好看的星眸里,黑宝石般的眼瞳周围布满了和他一样的血丝。
她的脸苍白如纸,原本鲜艳欲滴的樱花瓣单薄得如冬日将被冻萎的花。
——是秦欢!
秦欢对着他,却没有看他的眼,冷淡地问道,“不怕什么?”
秦离的眼神兀地慌乱起来,想从床上起来,却又不知如何起来,手脚一时竟不知放到何处。
“欢欢,没有,我以为……”
他拼命地想要解释。
却被秦欢突然打断,“不用了。我来不是听你解释的。”
秦离喊了一声,“欢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心现在很乱,秦欢这冷然的模样,让他看着心里发慌。
秦欢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就好了。”
他点了点头,“你问吧。”
秦欢问他,“你早就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秦欢明明是在问他,语气却特别肯定,更像是在陈述着既定的事实。
他低声回道,“没错。”
秦欢继续问他,“所以你留下他,就是为了让莫家大乱?”
她的语气更加果断。
秦离颤声回道,“没错。”
秦欢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然后你可以趁虚而入,一举吞并莫家?”
她说得愈发强烈,连气息都稍稍颤抖。
秦离闭上了眼,闷声回道,“没错。”
秦欢看着他,星眸暗闪,淡淡道,“项链也是你拿的吧?”
他唇瓣缓缓蠕动,“没错。”
秦欢道,“给我。”
他睁开眼看她,嘴角松开,说,“好。你来拿。”
他笑的很温柔,和以前一样的温柔。似乎只要秦欢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秦欢依旧冷着脸问他,“在哪?”
他柔声道,“我身上。”
秦欢走近他,伸手在他身上的口袋里摸索。
他痴迷地盯着她的脸。
秦欢的每一次靠近,都让他感觉到她身上熟悉的芬芳。
偶尔感觉着两肩相磨,她的秀发拂过自己的脸颊引起丝丝痒意,她的手隔着薄薄的衣物冰凉了自己的肌肤,如琴师指尖轻勾琴弦,缓慢而又撩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可他一点都不觉旖旎。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不是在这,别摸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丝丝隐忍。
秦欢也不知道他在隐忍什么。
她只想找到项链。
她问,“那在哪?”
秦离的大手抓着她的手腕,本就瘦小的手现在更是瘦得只剩骨头了。
他有些心疼,却还是没说什么。
他抓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领口,带着她穿过第一层障碍,来到自己的左心房。
他的衣服里面有个口袋。
他抓着她的手放进去。
他一直盯着秦欢的脸,却没见她脸红,心中苦涩。
秦欢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颗指节大小的宝石。
说是宝石,还不如说是块玉,通体浑圆,呈宝碧色,表层微微泛着青光,上面充斥着冰寒的气息。
秦欢将宝石捏在手中,一丝丝暖流从宝石中流出,通过指尖缓缓流入身体,能清晰的感觉到宝石在滋润自己。至于具体是滋润了什么,她只能说不是身体,可能是类似于灵魂方面的东西。
秦欢仔细地摩挲着,在宝石的寒气下,还残留着秦离的余温,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秦离见她一直看着宝石发呆,星眸有些委屈地缩着,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
他何时用过这种委屈撒娇的语气说话,秦欢捏着宝石的手指稍稍用力,指甲顿时多了些青白,星眸似是闪过什么。
秦欢抬头看他,“担心你?担心你的处境吗?”
说着,她眸光一冷,讽刺道,“秦离,我需要担心你吗?这一切不都是你设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