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熙正待的无所事事,伺候冷老爷的丫鬟悯枝,前来通传说:“老爷请的夫子到了,请小姐现在过去拜见。”
听了这话,新绿忙着找衣服且吩咐小丫鬟打水,为冷熙梳妆。而依依则拉了悯枝在一边一脸兴奋的问:“悯枝姐姐,快说说新来的夫子长什么样子?看起来怎么样?”
悯枝笑着轻轻点了依依额头道:“你这丫头还是这样,什么事都想问个究竟。老爷对小姐向来有求必应,且这次老爷答应给小姐找最好的夫子,自然夫子便是咱们宜兴最有名的夫子秦云鹤。”
听了秦云鹤三个字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自己只是个丫鬟,但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丫鬟,所以平时就喜欢打听些奇闻趣事,别人的隐秘。所以没见过秦夫子,但提起秦夫子只怕整个大梁国都是有名的。
秦夫子今年三十七岁的样子,但教书十年多来,经他教过的学生,不是状元就是榜样探花。所以请他授课的学生都排了队,且秦夫子每月的月银,便是其他普通夫子的一百倍。皇都更是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只是秦夫子坚持不离开宜兴。
冷熙见到秦夫子的时候,也不由眼前一亮,夫子居然这么年轻,只有额间浅浅的皱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神情儒雅飘逸,目光温和内敛,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绝对是智慧型人物。原主的爹果然是言出必行。
看见女儿出神,冷傲天连忙吩咐道:“熙儿,还不拜见夫子。“
冷熙款款福身道:“学生冷熙见过夫子。“
秦云鹤上下打量着冷熙,坐着没动,只是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免礼。”
有学问的人都不免有些傲气,冷熙并不在意,以后自己有很多事情还要请教这位夫子,所以自己必须恭恭敬敬的。
冷老爷按冷熙的意思请来了夫子,怎么学习还要看女儿的意思,所以引见完了,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站起来道:“悯枝,吩咐管家带夫子去收拾好的书院。对了,熙儿你也跟着去,看看夫子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管家去办。镖局还有些事情,秦夫子,恕冷某不能相陪了。”
“请便。”秦云鹤也站起来身,点头回答。
这几日冷熙趁着空闲,对冷府的格局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冷府占地颇大,前边的三进院子是镖局日常办公的地方,有接待客人的议事厅,有镖师习武的演练场,还有放置押镖用工具的场地,祭拜镖神的祠堂,住在镖局里的镖师们的厢房。
而后面的五进院子里,有冷熙独立居住的院子,有冷老爷居住的院子,有独立的大厨房,有一个带池塘的花园,花园里水榭假山,曲径通幽,百花争艳,虽不是很大,但贵在精巧别致。一个原主以前练武用的小练武场,还有二十多间下人们住的厢房。两个接待外来女眷男宾用的垂花厅,以及三个接待留宿客人的小院子。
跟着管家的引领,众人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两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中间的花坛里种了各式开的正艳的花草,花坛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凉亭。依依领冷熙逛花园的时候远远的指过这里,现在看时果然优雅别致。
管家冷全看起来是非常精明的人,也是冷老爷处理家中琐事上得力的助手。冷老爷吩咐过,对秦夫子一定要十分敬重,在小姐愿意跟他学习的期间,他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因此看秦夫子进到院里满是赞赏的表情,冷全连忙说:“夫子四处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小的马上就派人去办!”
秦云鹤走进厢房和正房看了一圈,厢房里的卧具锦被,小塌书柜,茶几书桌,衣柜用具一应俱全。正房里课桌,坐垫,毛笔戒尺应有尽有。
当即满意的点头道:“很好,叫人将我带来的牌匾挂在正房门口就可以了。”
“是,我这就叫人去办,老爷吩咐会派两个下人服侍夫子您,一会儿就到,夫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他们,在下一定全力办到。”冷全说完恭敬的在一边等候。
“不,我自己带了书童。你现在带人,将我带来的东西搬到这里,就没你事了。”说完看向冷熙:“你跟我来。你的丫鬟就先留在院子里。”
冷熙依言跟着夫子走进正房,跟着夫子在课桌前跪坐了下来。
秦云鹤又打量了冷熙半天才开口道:“你是我要教的第一个女学生。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令尊来冷府吗?”
“愿闻其详。”
“好。原因有三个,第一在这宜兴城里,提起我秦某或许有不知道的,但提起你冷家大小姐,可是人尽皆知。上层人都说冷老爷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姑娘,提起你他们都要摇头叹息。下层人或者得到你帮助的那些穷人会说,冷小姐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女侠好姑娘。而我虽没见过小姐,但传闻听的多了,就会好奇,这也是我会答应令尊的第一个原因,只是今日一见,全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第二个嘛,我的聘金很高,除了大家子弟普通人是请不起的。而令尊出手又是十倍的酬劳,在冷府教一年,抵了在别处十年,何乐而不为。“
“第三,我有个嗜好,喜欢收藏带机关的巧物。而冷家的镖局遍布整个大梁,只要令尊能帮我找到一两件带有机关术的精巧之物,令尊给在下的银子可以原封不动,双手奉还。“
冷熙听了夫子对原主的评价还蛮意外的,因为竟也有人说原主是菩萨心肠的女侠好姑娘。而后两个原因听着也直率,坦诚。冷熙对夫子的好感迅速提升,因为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摇头晃脑,拽文咬字,也没有想象中奴颜媚骨,讨好逢迎。又听了依依一路说秦夫子如何厉害,因此心中更多了一分敬仰。
所以接下来夫子说:“我告诉了你三个原因,现在也要问你三个问题,才能知道以后要怎么教你。“
冷熙虔诚的回答:”知无不言。“
“好,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让你父亲请我作你的夫子?“
“不,夫子您误会了,我只是跟家父说,我想请个夫子教我些学问。家父便说只要你想学,那爹一定请最好的夫子教你。“冷熙如实回答。
秦云鹤听了哈哈大笑:“都说冷老爷过于溺爱女儿,今日才知果然名不虚传。第二个问题,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都说读书识理,所以我读书也只是为知道更多的道理。“
“哦,这个倒让我很意外。我大梁国开万古盛事,十二年前皇帝册立了一位思想独特的皇后,在皇后的影响下,皇帝同意科举考试女子也可参加。只是一直以来男尊女卑的成见让世人一时无法接受,但在皇后的坚持下,制度一直保留了下来,但每年参加考试的女学子屈指可数。且科举经乡试,会试,大考,殿试一步步走下来,女学子受了重重打压,七八年下来,女学子无一人登顶最后的殿试。皇后也察觉了其中的猫腻,便说服皇帝,凡女学子参加科考,只需来皇都参加大考,由自己亲自阅卷。成绩合格者,便和男学子一起进入最后的殿试,进行问策。所以你父亲花重金请我的时候,我就想到冷家那位特立独行的小姐一定是想参加科举,而你也知道我教过的学生都能得到功名。不过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抱这样的想法,所以以后的教学,只好按你知书识礼的目的来教你了。“
冷熙像听书一样,根本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能有一位这么思想前卫的皇后,不禁感叹这个夫子真没白请,就单单女子可以参加科举这事丫鬟们是永远也不会提起,提起也说不明白。冷熙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见一见这位神奇的皇后。这样睿智的皇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没等冷熙继续遐想,就听秦云鹤问:“这第三个问题吗,就是传言冷家小姐从来不穿女装,而且剑不离手,今日亲眼所见,全然和传言不同。所以想问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的,找到原因,对小姐多了解一些,也方便以后的授课。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这第三个问题不回答也可以。”
冷熙一直想以前的不同总会有人要问起的,可却想不到会是自己请来的夫子。为什么和以前不同,冷熙以想好说辞的,秦夫子一问,冷熙便回答:“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像我这么‘出名’,自然前些日子掉到江里后昏迷七天的事,夫子也是知道的。所以改变和不同就是源于对生命的敬畏,以前的我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整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可是自从掉到江里差点丢了性命以后,就不由的想,我的一生不会一直在父亲的羽翼下度过,且生命如此短暂。为日后计,所以才想到多学一些东西,给父亲少惹一些麻烦。”
秦云鹤听了,默默的点头:“好,对生命的敬畏,为生命的短暂,说的好。那你也一定能懂得珍惜。很好,你的回答都很坦诚,我很满意。今日我还要整理一下带来的东西,明日辰时整来此,我们正式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