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姥姥渐渐恢复了平静，可依然昏睡不醒。
凌晨四点十分，姥姥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继而又越来越微弱。
凌晨四点三十五分，小冰已经捕捉不到姥姥的呼吸起伏，渐渐的，姥姥的心脏也终于不再跳动。
小冰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姥姥，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懵的，她就那样呆坐着一动不动，死死地拽着姥姥的胳膊，不肯放手。
柯晏不忍心“叫醒”小冰，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不管她放不放手，她都不可能挽留住什么，姥姥……已经走了……
柯晏只是安静地陪着小冰，她愿意坐多久，他就在这里陪她多久。
姥姥的手很快变得冰冷而僵硬，小冰就用自己的手温暖姥姥的手，可是无论怎么暖，姥姥的手还是凉的。
小冰疑惑地盯着姥姥看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松开了姥姥的手，转过头对柯晏说道，声音很轻很轻，语气出奇的平静，“我困了……想睡觉。”
柯晏看着小冰，微微怔了一下，柔声回道，“好。”
柯晏也随着小冰一起站起身，他打算把小冰送去隔壁的卧室。
可是，小冰刚一起身，身子还没站直，整个人忽然瘫软了下去，幸亏柯晏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冰……小冰……你别吓我……”柯晏的心狂跳不止，声音里满是惊慌，他一把将小冰抱了起来，走到隔壁的卧室，把因悲伤过度而晕厥的小冰轻轻放到床上，用力掐着她的人中。
小冰虽然晕了过去，可还是无法从悲恸中抽离，整个人既无法清醒，也无法睡去，力气已经被抽干，仅残存下一点意识，她觉得自己是麻木的，什么都已感受不到，其实她没有想哭，可是眼角却不断有泪滴滑落。
过了片刻，小冰终于醒了，可神情还是茫然不知所措，柯晏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喂她喝了半杯白开水，喝过水之后，小冰还是说不出话来，可是觉得身体舒服多了，柯晏又把她放平，让她躺下来休息。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天已渐渐亮了，小冰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在柯晏的搀扶下，来到姥姥身旁，跪在床边，开始和柯晏一起，帮姥姥擦洗、梳头、更衣、装殓……
——
姥姥的葬礼办得很风光，走得很体面，大到火化、选墓地，小到买寿衣、硬币和纸钱，都是柯晏张罗的，甚至连坟前的点心盘，都是柯晏亲手摆的。
小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脑经常断片，又经常忽然惊醒，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火葬场的门前，不明白天空为什么会忽然间飘满了雪花一样的纸钱，不明白为什么家里到处都是白色，不明白为什么姥姥一直睡着的床成了空的，不明白姥姥为什么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不明白她去了哪里，是否还记得回家的路……直到看见墓碑上姥姥的照片时，小冰才恍然醒悟，原来，姥姥……真的走了。
小冰跪到姥姥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儿时的一幕幕再次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跑了出来，反复啃噬着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小冰的情绪再度失控，抱着姥姥的墓碑不肯撒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