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万块钱，是给我们小冰准备的嫁妆。”
听完这句话，小冰的心脏痛得绞成一团，对于一般人来说，两万块钱不算多，可对姥姥来说，这却是一笔天文数字。
姥姥没有工作，没有退休金，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农田租赁的租金，家里一共有六亩农田，一年的租金一共是一千八，就算不吃不喝攒十年，也才只有一万八，而姥姥却攒了两万？
姥姥额外的收入是每个月五十元的政府补贴，以及小冰给姥姥汇过去的生活费。
小冰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开始疯狂地做兼职，除了自己交学费外，有时候还能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下一部分，给姥姥汇过去补贴家用。
可是，这些钱毕竟是有限的，再除去生活必须的水电、米面、燃煤……等生活开销，姥姥居然存了两万？
姥姥攒这笔钱，到底用了多少年？到底是怎样紧衣缩食，才攒下的这笔钱？一切都已无从得知。
或许，姥姥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替小冰想到了以后，又或许，自从姥姥把小冰从雪地里抱回来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要为小冰以后的人生负责……要养育她成人，要供她读书，要给她准备一份嫁妆，要让她像其他有父母疼爱的小姑娘一样，风光体面地出嫁，不让婆家人轻视她，不让旁人看笑话，不让小冰心生自卑。
姥姥说完想说的话，又陷入了昏睡，睡得很沉、很平静。
——
到了凌晨两点，小冰喊姥姥时，老人已经没有了回应。
小冰紧紧地握着姥姥的手，祈祷着奇迹再次降临。小冰泪眼婆娑地看着姥姥，不知为什么，姥姥的皮肤几乎变成了透明的，透明中又透着苍白，苍白里带着死寂，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或许，那就是死亡的气息，平静得可怕，仿佛再强大的力量都无能为力。
姥姥的头发很稀疏，每一根都清晰可见，已经全白了，白得像雪，又像被风吹落的一层薄霜，温柔至极，冰冷至极，连眉毛也成了白色，嘴唇却是紫色的，带着一点惨白的黑紫色，有点像化了烟熏妆的吸血鬼。姥姥的皮肤是松弛的，不见血肉，只有嶙峋的瘦骨，脸上和手臂上到处都是老年斑，好像纹身一样。
又是烟熏妆，又是纹身，真是个“时髦的老太太”，小冰泪眼朦胧地笑了。
小冰清晰地记得小时候，这个“时髦的老太太”曾带着她一起去地里挖野菜、摘棉花；一起登梯子上房，修补漏雨的屋顶；骑三轮车载着她，去集市上卖红薯......
姥姥还会帮她扎麻花辫；帮她砍草回来，让她喂她养的小兔子；因为买不起布娃娃，姥姥会亲手帮她做布老虎；每次吃西红柿炒鸡蛋，姥姥总会把鸡蛋留给她吃......
和姥姥有关的回忆，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可是每一个细节回忆起来，画面都无比温馨快乐。
虽然小冰没有父母，可是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却把自己后半辈子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