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云轩气得腾地站了起来，直直盯着柳若然，想知道他儿子的命在她看来果真如此轻贱吗？竟然说不如不救！
“恩义不成反成怨。这不是民女的初衷。”柳若然继续不怕死地回盯着苏云轩，梗着脖子跟他顶撞。
“可我们苏府容不下忘恩负义之人。”苏云轩努力压住火气，扬声叫道，“子沐，你出来。”
苏子沐走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苏云轩就瞪着他问：“我问你，你可怨恨父亲今日的决定？”
“儿子不敢。”苏子沐淡淡地说，“婚姻大事，本就该父母做主。”
柳若然见苏子沐竟然这么认了，那神情分明是心不甘情不愿，语气却平静地好像说的是跟他没关系的事一样，顿时怒了。这个纨绔公子，明明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却同意要勉勉强强娶了她。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婚后两人相看两相厌的状态。到时候他可以随意纳妾，那自己呢？想到这里，她立刻挺直腰板，冲苏子沐冷冷一笑，转头不卑不亢地说：“可民女并非苏大人的女儿。我的婚姻大事，好像还轮不到苏大人来做主！”
柳若然现在突然无比庆幸自己穿成个自由自在的小乞丐，而不是什么身不由己的大小姐。
苏云轩微微一愣。他一直觉得，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她，对她来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应该欢喜雀跃才是。没想到她不但一推再推，现在干脆拒绝得如此彻底了。
“你执意要走，可有地方落脚？”苏云轩态度缓和下来，很直接地问。
柳若然立刻沉默了，她当然没有落脚的地方，穿成一个乞丐，天为被地为席，一无所有。苏云轩这样问简直就是揭人伤疤啊。
“你若是无处可去，还非要离开，是想让整个宣州的百姓都说他们的刺史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吗？”苏云轩的语气更加温和，甚至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柳若然有些晃神，这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样子吗？怎么会有些对着她撒娇的味道？苏子沐也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也从未见过威严的父亲还有这样奇葩的一面。
“我要自己单独立户。苏大人真想报恩，就请按我一开始说的，送我一处小宅子，一点儿银子。让我有个安身立命之本。”柳若然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一路上想得已经很清楚了，就这么空着手从苏府出去，像她这么大的小女孩，要存活并不容易，恐怕还是只能继续做个小乞丐，要想活得有所保障，必须得先适应这个时代的存活方式。
这下子苏云轩和苏子沐全都震惊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话是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她看上去弱得跟棵豆芽菜没什么区别，竟然要自己单独出去立户。她可知道，整个大宋朝，即使一个成年女子独自一个人过活都无比艰难，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你要立户？你可知道立户需要什么？立户之后又要承担什么？”苏云轩收起惊讶，严肃地问。
“我暂时还不知道立户需要什么。不过若是苏大人这里有相关的法律文献，我希望大人可以借给我看一看。至于要承担什么，无非就是赋税和兵役之类的。”柳若然说得无比淡然，她知道立户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这是起码的法律保障，她既然来了这个陌生的朝代，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活着，被人当成毫无人身自由、随意可以买卖的奴隶。如刚刚那丫鬟一般，对自己的命运完全没有把握，只能哭着去求取别人的怜悯。
“女户在大宋凤毛麟角，可以不用承担兵役。每年要承担的赋税虽然少些，可也并不轻松。”苏云轩见柳若然竟是认真的，也开始认真地为她解释。
柳若然点头，能不承担兵役最好。她虽然自恃年幼，暂时可以不用上战场，但至少也有这个忧虑。
“你可想清楚了？”苏云轩不甘心地再问。
柳若然严肃点头，并客客气气地行礼致谢，“若然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给大人添麻烦的，若然无以为报，就在此谢大人成全。”
“立户不需要房产，有田产即可。再说，你一个小女娃娃一个人住也不安全。”苏云轩皱着眉头说，“不如你仍旧住在苏府，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不过我希望有个独立的小院，保证不受人干扰。当然，我也不是白住，房租我会按市价交给你们。”柳若然清楚这是苏云轩的好意，随即点头说，“只是我现在还一无所有，只能先欠着，请苏大人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赚钱补上的。”
赚钱？苏云轩大汗。这个小丫头什么意思？他们苏府多养一个小丫头还会养不起不成？需要她去赚什么钱！苏子沐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柳若然，想不通她一个乞丐，有什么法子可以去赚钱。
“我只是不想恃恩而骄，到时候给大人造成什么困扰，大人再拉不下面子与我清算。反而不好。”柳若然诚恳地说。
苏云轩点头，无奈地说：“好吧，都随你，立户之事我会为你办好。你也不要太难为自己。苏家百年家业，银子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没什么差别。”
柳若然点头，再次拜谢：“谢大人。”
苏云轩点头，继续说：“也好。你还是住松吟院吧。你既然不同意与子沐的婚事，再搬到紫阳苑也不合适了。”
“谢大人。”柳若然见苏云轩终于将婚事这个古怪的念头放下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语气都跟着欢快昂扬了起来。
“你说完了？说完了我送你回去。”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的苏子沐突然出声，语气生硬地说。柳若然明确地拒绝了他们的婚事，让他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但他依旧不想听自己的二弟、三弟嚷嚷着要娶眼前这个女子。尤其是苏子扬那小家伙，似乎是跟张姨娘杠上了，一个劲儿地在内室嚷嚷，让他很是心烦。
柳若然看着远远走在前面的苏子沐，背影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怨气，就忍不住想要叹气。实在想不通这个贵公子到底是几个意思。既然不待见她，又何必勉强自己送她回去。要送便送吧，这么别扭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