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缝一条梧桐的破裤子。
房门忽然被人急促的敲响。
她打了个激灵，忙放下针线去开门，看见梧桐背着周平贵站在外面。
“他怎么来了？”
梧桐说：“我在路上捡到他的，快点拿把椅子来。”
“哦……”
小山端来一把有靠背的木椅，梧桐把周平贵放上去。
周平贵瘦得只有一把骨头，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能使力的，坐上去马上就滑下来。
梧桐试了好几次，没有一次他是能自己坐住的。
最后小山说：“不如放在我的床上吧。”
梧桐抬起眼帘问：“你不介意？”
毕竟小山现在是单身，周平贵又在追求她。
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传出些谣言怎么办？
小山笑道：“没事，我待会儿把被子换一床就行。”
梧桐点点头，在她的协助下把周平贵放到了床上。
周平贵总算不往下滑了，但是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梧桐对小山道：“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去找几个大夫来。”
小山答应：“嗯，快去吧。”
跑到府外找来几个大夫，回来的路上碰见了问心。
问心一听说周平贵变成了这样，于是也跟着来。
小山的房间本来就不大，数人一走进来，顿时挤得转身都难。
“你们快给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梧桐催促道。
大夫们纷纷放下药箱，坐到床边为周平贵把脉。
梧桐心急如焚地看着周平贵，忽然想，他该不是得癌症了吧？
癌症晚期就是这样的，在短期内迅速消瘦虚弱，最后一命呜呼。
真想给他拍个x光片看看！
梧桐急得拍了下桌子。
问心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眼睛却瞥向小山。
小山被救回来以后白嫩了许多，今天穿着一条粉色镶了毛边的丝绸裙子，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看起来单纯无害。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小山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即闪躲地避开。
问心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大夫把完脉以后，脸色都不大好看，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
梧桐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年纪看起来最大的那个大夫说：“大人，我们行医多年，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病啊。”
“什么？”
“看其外貌与体型，显然是濒死之人的模样。可他的脉象却平稳有力，丝毫没有异常，实在是诡异至极……就好像……”
“好像什么？”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取走了他的阳寿一般，身体健康，却已时日无多。”
梧桐越听越混乱：“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就说能不能治吧。”
大夫道：“医者只能救伤患，却救不了将死之人。大人，您还是让他多吃点好的，准备后事吧。”
梧桐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怎么可能？
没病没痛的，一个人就要这么死了？
她直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初周平贵找到她，害羞地说想娶小山时的模样。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
大夫们说完便走了。
剩下他们三个，站在床边看着周平贵。
周平贵的嘴巴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梧桐蹲下身，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倾听，而后对小山说：“他在叫你的名字。”
小山微怔，之后马上把手伸过去，握住周平贵枯瘦的右手。
周平贵终于不再念叨了，闭上眼入睡，表情安详。
梧桐看得心酸，用手掩住脸，走到桌边去。
小山说：“你们都去忙吧，我来陪他就好了。”
问心抬起眼帘，一双黑眸迸射出光芒，意味深长道：“你心中容不下他，屋中倒容得下他？”
小山微笑，不急不缓地说：“人很多，路很多。他单独挑了我这一条走，于情于理，我也该照顾他。”
问心脸上浮现出嘲意，小山蹲在床边，握着周平贵的手，表情很坚定。
片刻后，问心转身走到梧桐背后，低声道：“我们出去吧。”
梧桐如鲠在喉，不敢回头多看周平贵一眼，跟着问心走了出去。
问心把她送到她的房间，之后就要走。
梧桐拉住他：“你刚才和小山说得话是什么意思？”
问心道：“没什么意思，让她照顾好周平贵而已。”
梧桐期盼地问：“你似乎也是懂医术的，知道怎么救周平贵么？”
问心轻声道：“医术不是仙术，不能起死回生。我们对于周平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尽人事听天命……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其实仍是什么都做不了。
今天得病的是周平贵，以后若是变成了问心或小山呢？
她也只能这样袖手旁观么？
梧桐深深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去忙吧。”
问心走了，临走前替她关上门。
梧桐往床上一倒，看着白色的床幔，怅然若失。
晚饭后，她独自坐在房间盘算剩下的银两。
小山突然走进来。
“梧桐姐姐，你有没有空，我有件事想请求你。”
是什么事情，能让她用得上请求“二字”？
梧桐连忙拉着她坐下。
“你说。”
小山认认真真道：“我爹娘不在身边，我也不想再认那个爹娘，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梧桐姐姐，看在我叫你一声姐姐的份上，你让我嫁给周平贵吧。”
梧桐感觉自己是出现了幻觉，震惊地嘴都合不拢。
“小山，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小山说：“我知道，我想了一天，想得很清楚。”
梧桐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是绕不过去了。
她端起瓷壶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好不容易让思绪恢复正常了，她才说道：
“小山，我之前是很支持你和周平贵在一起的。周平贵虽然没钱没势，但是肯定会对你好，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对你好的男人，有我在，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吃苦。可问题是……现在周平贵都要死了啊。”
看他样子还能活几天？小山是想让自己守寡么？
小山平静地看着她。
“梧桐姐姐，你说得我都想过了。他死了就死了，我愿意为他守一辈子寡，再也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