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总是会感觉特别疲惫,那种心累让君长宁极难入眠却又不愿意睁眼。
她睡着的时候,冯琳已经将各种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了。
后院辟出的两亩地种上了各色作物,在这一点上,修士比起凡人要方便得多,灵力法术一撒,不拘时节不怕温差,三天之内就能成熟。
冯琳也不怎么想折腾,给这地方取了个让君长宁听到必定大呼“前卫”的名字:下午茶。定下只售一种清茶,附赠当天特色点心一盘。
价格高到让打听过现今物价的苏茗和诸葛青听完沉默不语,一杯茶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即一枚金元,可兑换一千文铜钱,十文铜钱一石糙米,也就是说,一杯茶就抵得百石糙米,差不多一四口之家两个月的用度。
就算我们是用灵泉水煮的茶,架不住这些凡人不识货啊。苏茗和诸葛青提出可以适当降价,冯琳坚决不允。
“爱来不来,本就是找这么个由头,没人来才最好!”冯琳一边兴致勃勃的做点心一边头也不抬道。
诸葛青全神贯注的劈柴,浓浓的剑眉扬了扬,想一想,便把这事略过去了。
苏茗正拿着君长宁的刻刀雕点心模子,杏眼眨巴眨巴,随即也不太在意的把这事丢开来,觉得模子不止可以雕成花形,还可以雕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看起来一定很有趣!
于是,她高高兴兴的把想法付诸实践。
君长宁醒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傍晚了,空气里泛着一丝甜滋滋的香味,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她笑了笑,慢吞吞的梳洗过后往外走去。
浓荫遮掩的茶楼无声无息的开张,但架不住有心人的窥视。纵然一夜之间将此地改头换面,但总有那么些脑子不甚清楚偏又抱着侥幸想要占便宜的傻瓜,或许也有某些聪明人的试探。
当然,对于冯琳她们来说,其他人的心思并不重要,处理这些上门挑衅的东西也算不上麻烦。某些方面来说,从没遇见过这种事的她们几个,还颇有几分好玩惊奇,就连最稳重的冯琳也不例外。
水磨青石小路上躺着三个一看就居心不良的家伙,胖的猥琐,瘦的阴狠,不胖不瘦的眼珠子乱转,比起惊吓的面如土色的同伴,倒显得处变不惊很有些大将之风。
冯琳随意的坐在秋千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地上的三个毛贼,不咸不淡的开口:“采薇,小青,你们说怎么处置他们?”语气不重,却让听见的人不自觉抖了抖。
冬季天色本就黑得早,两句话的功夫,这个被君长宁特意塑造的阴暗隐蔽的小院便光线模糊起来,人脸也不大看得清了。
苏茗端着新鲜出炉的茶点,素手捏了一块放进口中细品,闲闲道:“杀了吧!”
诸葛青伸手从她盘子里捏一块茶点,不在意道:“挑断手筋脚筋,扔出去吧!”她总还记得师尊临走前的吩咐,能不伤人命就不伤人命。
冯琳不语。
一道幽幽淡淡,仿若被风一吹就会散去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的响起:“吃了吧、、、、、、”飘散在空气里的尾音竟仿佛带着兴奋和跃跃欲试。
气氛静默。
躺在地上,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念头的三个毛贼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便是之前听见要杀了他们也没有的恐惧被这轻飘飘三个字激得头发丝都被填满。他们屏住呼吸,瞪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玄衣女孩,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冯琳惆怅的叹了口气:“上邪乖,他们的肉不怎么好吃的!”
“我不挑食!”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一片混沌光线里,看起来既恐怖又诡异。
苏茗呛了一下,咽下嘴里的点心,嫌弃道:“太老了,不好嚼!”
倒是诸葛青抱剑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太脏了,不好下口!”
地面传来“咔咔”牙齿对撞的声音,同时一股子难闻的气味飘散开来,冯琳四人齐齐皱眉,凡人就是这么不经吓!
君长宁毫不在意道:“那个胖的,剥了皮后,生煎!瘦的,剔骨之后,清蒸!至于最后那个,先炖上一半吧,腿留着风干了做腊肉!”一听就很有经验的样子,熟练的令人发指!
空气再次静默了一会儿,冯琳瞅瞅最后还没翻白眼吐白沫的那个不胖不瘦的,为难道:“师父说了,不让我们乱发脾气。”
君长宁不高兴道:“我已经五百年没吃人肉了,师父会谅解我的!”
咚!最后那个全身抽搐了一会儿,嘴唇发紫,白眼一翻,找同伴去了。
冯琳三个刷刷盯着君长宁半晌,大笑出声。诸葛青臭着脸挥袖将地上三个哪怕醒过来也是白痴的家伙丢到九霄云外。
下午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帝都闹市的一隅,每天下午三点至凌晨一点开张,茶水单一,价格死贵,既没有超前的宣传手段,也没有请贵人代言口碑,一连两个月都没有一个客人光顾。
四个人被拘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冯琳每天研究茶点,渐渐迷上开发新式点心,苏茗几个负责试吃,诸葛青每天在后院封住灵力锻体,致力于将肉体打磨成百炼钢,哪怕被苏茗嘲笑也不为所动。
苏茗很喜欢逛街,她也不缺银钱,女孩子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每次出去总会买回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很快又厌倦,被冯琳拿来装饰茶楼,她也乐此不疲。
比起三个师姐来说,君长宁就无趣多了,她每天早上,打坐冥想三个小时后,雷打不动的徒步走上半个小时来到帝都公利藏书楼,坐在史书厅专门为学子所设的地方靠窗的位置开始练字,两个小时后,收拾好东西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往回走。
路上会经过一条专门卖各种小吃的街道,兴致来了就花上两文钱买碗混沌或汤饼,有事也会不害臊的举着一串糖葫芦招摇过市,自觉十分享受,美中不足的是还遇见过一次拐卖小孩的,她很不客气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打了个半残,然后风轻云淡的啃着果子走了。
自那以后,路上遇见的怪异目光少了很多,君长宁自顾自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从不感觉枯燥。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下午茶竟然也有客上门了,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两个小厮随侍左右,举手投足行云流水般透着世家大族风范,看得出教养很好,出身高贵。
他叫崔琅,字瑾瑜。是苏采薇的朋友。
崔瑾瑜是个笑起来让人从心坎里感觉温柔的男子,气质疏朗无尘,书卷气极浓,时不时会来喝一杯清茶,话不多从不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只是对这栋茶楼的设计表达了高度赞扬。
冯琳和君长宁都很喜欢他,说起崔瑾瑜的时候,苏茗总是一脸与有荣焉,诸葛青挑剔的将人看过之后,不屑的评价太弱,苏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跟她争辩。
每当这个时候,冯琳总是特别无奈的上前劝架,君长宁就冷血很多,面无表情的悄悄走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夏日到了,君长宁阔别了几年后,终于听到了蝉鸣。脑子一个拐弯,她又兴冲冲的抓了一大把知了幼虫嚷嚷着要炒了吃,被苏茗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吐槽后,怏怏的又给放了,不高兴了好几天。
冯琳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诸葛青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之际不忘向她们两个投以鄙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