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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屠狗人(1 / 1)

日本驻华公使小幡酉吉的怒吼声响彻半条东江米巷,办公桌前站着的正师职武官,垂着头,盯着被小幡酉吉,连同文件一块扔到他脸上的电报。.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一日杀一狗,直到无狗日。

电报上的属名为屠狗人。

「电报都寄到公使馆里了,为什么我要等到坂西少将告诉我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特务机关长坂西利八郎的助理,被人从背后偷袭枪杀,留下一张写着:不听警告,死有余辜的纸条。

坂西利八郎下令所有驻华机关彻查,是否曾接获相关的情报?

公使馆秘书印象中收过类似的电报,也呈报给了武官知悉,武官不当一回事就没上报让小幡酉吉。

「一定是段家人干的。」

喜鹊胡同黑龙会驻点的‘浪’人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而他们绑架的庄凌韵却毫发无伤,若不是武官曾亲眼见到密室关押着人质,都要怀疑黑龙会的人蓄意欺瞒公使馆。

「你眼睛瞎了,前天段大少才亲自到公使馆道歉,说是一场误会,全是因为庄小姐贪玩,和几个同学到西直‘门’溜达,你现在又说黑龙会的人是段家派人杀的,到时候段总理问我,段家为什么要下这个毒手,我该怎么说?」

可以的话,小幡酉吉想一刀劈死武官。

「说段大少撒谎,段家表小姐是我们派人绑的,他们段家不能不说一声就把人救走。救走就算了,杀人做什么呢?一定要追究凶手,赔偿我们的损失。」

手用力朝桌子拍下,碰地一声巨响,震得杯里的煎茶往外飞溅。

「中国还不是大日本帝国的,段祺瑞更不是纸糊的老虎,上回他理亏,壮士断腕处置了二儿子,这回知道我们掳走他的侄‘女’,还要他大儿子负责,你以为他会善罢干休?不会,他会两笔帐一块算,帝国势必因此付出巨大代价,坏了帝国在远东的大计,整个公使馆的人全部切腹自尽都不能弥补一二。」

武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暗自腹诽,说要给段二少一点颜‘色’瞧瞧,纵容黑龙会的人可不是自己,他不过居中传话。

碍于服从关系,武官任由小幡酉吉责骂。

「黑龙会认定这件事是段二少的手笔,誓要血债血偿。」

被人一锅端,连具尸体都见不到,黑龙会视此为奇耻大辱,正召集旗下会员往京城赶来。

听徐树铮说,段家有一支结合中国武术与德意志帝**事化训练的‘私’军,黑龙会里的高手跃跃‘欲’试,错过了神功护体,能抵御枪炮的义和团,想看看中国人这次新‘花’招是不是能挡得下锋利的武士刀?

「我会请坂西少将亲自跟内田会长沟通,请他约束黑龙会会员,暂时不要与段家人起冲突。」

「恐怕那些‘浪’人不会轻易妥协,个人行动我们很难控制。」

黑龙会的主要成员就是‘浪’人与野武士,素来不服从纪律,难以管束。

「既然是个人行为,为什么要我们大日本帝国负责?最多将他们逐出日本国籍,随中国政fǔ处置,段祺瑞不就这么做的吗?」

被段二少枪杀的两名武士里,有一位是小幡酉吉挚友的独生子,小幡酉吉将他推荐给徐树铮。

若好友之子死在堂堂正正决斗中,小幡酉吉不会憎恨段二少。

段二少污辱了武士道‘精’神,羞辱了武士,必须以死亡做为赎罪,而不是逐出家‘门’。

坂西少将的命令小幡酉吉不会违抗,却也不会做得更多。

一声枪响。

秘书匆匆忙忙进来回报,公使馆的参赞重伤躺在血泊中,公使馆‘门’外‘乱’成一锅粥。

小幡酉吉责令武官立刻前去察看。

片刻后,武官握着一张染满血渍的字条进入办公室。

今日事毕,明日继续。

屠狗人杀到公使馆外,正面甩了小幡酉吉一巴掌。

桌子被一拳砸中,翻倒茶杯,茶水流满桌面,滴滴落下。

「不要管段家了,把京城里所有‘浪’人全召集起来,十天之内,给我捉到这个屠狗人,留活口,我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有坂西少将介入,段祺瑞动用一兵一卒都无法瞒过军部。

对于这个陌生、训练过程秘密的虎狼连,军部早有兴趣,却在派人渗透前,被段祺瑞解散,错失‘摸’清底细的机会。

虎狼连不动则已,一动,之后必然离不开军部的掌控,失去隐蔽‘性’,虎狼连再不能出奇制胜,沦为实力较强的一支普通部队,随时都能歼灭。

无论屠狗人是不是段家派出的,挑战大日本帝国威信的人都不能存在,特别是在中国。

碰!又一声枪响。

立在木桩上的酒瓶中弹裂成两截,碎片被炸上半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又中了,乐乐妳的枪法真准,手都不会痛吗?」

螓螓崇拜地看着乐乐,一起练习枪法,到现在她十发最多能中一发,而且大都是擦过瓶身,不像乐乐准确命中瓶心,持续下去,早晚能随心所‘欲’,百发百中。

「小意思而已,人可不会站着不动给妳瞄准,我要练到能打中移动中的飞禽走兽。」

乐乐来回甩动,抓握持枪的手,想要挥去手上麻痛,每一次要做‘花’力气的事,她就无比痛恨自己是‘女’儿身。

小时候练武,无论再困难复杂的招式,她都是兄弟姊妹中第一个学会,运用自如的人。

爷爷说,赵家历代恐怕只有三人武学天分能与她相提并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不用上劲力的对招,年纪相仿的哥哥弟弟,没人能在她手下过完十招。

不甘心输给她,趁大人们没留神,偷偷用上力气将她撂倒,张扬冲着她说:「一力降十会,当跳舞啊,招式好看有个鬼用,‘女’孩子练什么武?乖乖等着嫁人相夫教子。」

再生气,也不能否认他们说得是事实,赵家的‘女’人习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学点防身技能外,就是怕赵家男丁万一灭绝,赵家绝学能由外嫁的‘女’儿保存下来。

用心培养乐乐,因为她聪敏,常能举一反三,小小年纪就提出对武学的独特心得,自行改进先祖的武功,并非要将衣钵传给她,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侄是中国社会的传统。

因此当乐乐提出不再习武,想要接受西式教育,当作对她的补偿,长辈很快答应。

日本‘浪’人冲进车里里,乐乐试图反抗,却发现一身功夫全无用武之地,她沮丧透了。

所以当段大少差人搬来一堆枪械,软硬兼施地,‘逼’迫螓螓无论如何得学会用枪,乐乐立刻表示她要加入。

替螓螓挡过一回灾后,乐乐在段、庄两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只有她开口,没有螓螓亲人不答应的事。

学枪是件苦差事,乐乐愿意作陪,螓螓才勉强接受。

也多亏了乐乐从旁指点,教了她一些‘女’孩子容易学会的施力诀窍,否则光握枪就能扭了手,肿了肩膀,手都抬不起来谈什么开枪。

「何苦呢?握着这么一个大铁块,把自己累的半死,我爸已经找人在美利坚合众国替我们三个订制轻又好用的新枪,等枪运来再开始练。」

小敏坐在秋千上来回晃动,并拢,不时轻踢的双‘腿’上头,盖着一条英国Burberry格纹大方巾,方巾上摆着一串葡萄,一颗颗饱满硕大的葡萄,随着秋千摆动进了小敏的嘴里,比起枪法,小敏吐葡萄子的准度更高,每一颗都进了搁着石桌上的小竹筐里。

「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这段时间日本鬼子又找上‘门’怎么办?而且美国枪哪有那么好找,外头用的都是盒子炮,需要的时候,用不顺手,苦练那么久的枪法不就白搭了?」

乐乐觉得小敏太轻忽大意了。

「又不是士兵,‘女’人没有机会上战场的,我们学枪不过是‘逼’不得已,枪要轻巧好用,趁别人不注意偷袭脱身,难道真要学来杀人?」

美利坚合众国枪取得容易,‘女’人会用枪的不少,小敏玩过、学过但不‘精’,她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刚好踩中乐乐的痛脚,她最讨厌听到‘女’人不能、用不着之类的话。

「死了那么多‘浪’人,你以为黑龙会的人会轻易放过螓螓和他表哥,螓螓必须有能力保护自己。」

据理力争,即便认为螓螓表哥不该把螓螓卷入他的‘私’人恩怨里,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证明了,段二少不像螓螓说得那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那么螓螓就要调整心态,别以为可以永远躲在他人羽翼保护下,得赶快自立自强,因为不久的将来她会嫁入总理府,身处在权力中心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绞得粉身碎骨。

也只有那个‘花’痴小敏会以为段二少是世间少有的良配。

「整座京城,所有日本军人、武士、‘浪’人都忙着在找屠狗人,谁还有空抓乐乐啊,螓螓表哥不都说,我们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出入多带护卫就行了。」

事发后,基于安全考虑,螓螓、乐乐、小敏暂时向培华‘女’中请假,等到确认黑龙会的人不再寻事后再回学校。

以为要等上一、两个月。

不多不少正好十天,屠狗人在京城杀了十名日本官职大小不等的官员后,日本人眼睛里只剩下屠狗人。

小敏从秋千上跳下,走到螓螓身边,刷动长长睫‘毛’问:「螓螓,你说屠狗人会不会是妳的亲亲表哥?外头的人都说,屠狗人神出鬼没,擅长躲在人的影子里,杀完人后就遁形离开,日本人根本捉不到人。」

小敏对捕风捉影的事最感兴趣,眼珠子发亮想知道第一手消息。

「表哥说他现在还不能离开上海,他这时候回京城我才会真正成为靶子,应该不会是他。」

最近螓螓天天会收到表哥发来的电报,关注她的起居生活和安危,在屠狗人出现前后,表哥都没在电报里透‘露’危机将过的讯息,瞒着螓螓不是表哥的风格。

「哈巴儿你说,屠狗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找螓螓没有答案,小敏改问巴大得。

「小敏小姐妳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巴大得将手中‘棒’针放在编到一半的围巾上。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学人家织围巾做什么?丢不丢脸。」

小敏嫌弃地说。

「表小姐每次开完枪,手一定会麻上一两个小时,隔天手指才有办法做‘精’细活,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织完给二少的礼物,我每天帮忙做一点,减轻表小姐的负担。」

巴大得引以为荣,看不出一丝羞愧,表小姐的事无关大小轻重皆是要事。

「哈巴儿你别管小敏,她就是嫉妒我有你这么好的司机。」

螓螓早把巴大得当成自家人,论亲昵只比‘奶’娘差一点。

「那可不,去问问,有哪家的司机手能织巧,脚能踹宵小歹徒,既贴心又忠诚的,就我一个哈巴儿,别无分号。」

老王再会卖瓜,也卖不过他老巴啊。

「谁希罕啊,我只问你屠狗人跟二少有没有关系?」

小敏心思全在近来名动京城,令嚣张跋扈的日本人躲在家中不敢外出招摇的英雄是谁?

「我不知道。」

哈巴儿是个善于说谎的人,除了对二少,他经常欺瞒身边的人,不必要说的,说了有害无益的事,他会选择‘性’的隐瞒。

他相信世上有善意的谎言,有些实话其实充满恶意,不能一概而论。

这次他又说了谎,却也不是全然的欺骗。

屠狗人的身份是个谜,别说日本人,虎狼连也在找这个人。

但听传令兵说,康慕河这些天总是把自己包的密不通风,脸‘色’白得像是流了几斤血,身上隐隐约约有血腥味飘出,忙完公事后,连课也不去上,成天将自己锁在家里,神神秘秘的。

问他,他只说是挨军棍的旧伤复发,没有大碍,多休息几天就好。

巴大得记得,康慕河不断提醒他,要他务必向二少报告,一定要设法将黑龙会的注意力从表小姐身上移开,否则后患无穷。

因为康慕河说话时的神情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所以屠狗人一出现时,他立刻想到了康慕河。

他曾听说过,钟馗之外,还有以鬼为食,名为夜叉的神明。

模样就像那时的康慕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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