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麻疼,五脏六腑都感觉移了位,深深埋进乱石堆中的少年,一时动弹不得。
好半晌,颜玉才找回声音:“尊者息怒。”又干又涩,不堪入耳。
技不如人,只能低头。
兆兴威压之下,颜玉强撑着一点点站了起来,可惜,筑基期与渡劫期之间的差距是鸿沟,如天堑,无法逾越。
快到撑起上身的一瞬,腿一弯,一个坚持不住,终究没能站起来。
站不起来,索性盘膝坐于地。
“无论你来自哪里,进了太和,就要知规矩!”凉凉的声音响起在颜玉耳畔。
她当然知道太和的规矩。
总结一下,也就四个字。
实力为尊!
跟这世道没什么差别。
她敢胆闯太阿,接近天池,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本以为兆兴会自恃身份,不会动手。
可惜,她想得太美好。
兆兴并不喜她,即便她是祁的晚辈,兆兴对她的印象并不佳。
天魔体已至二阶,虽然身体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内里的熊熊灼热,连呼吸都困难。她明白,她是受伤了。
而且,伤得不轻。
到了这一地步,她也不来虚的。抬了抬眼,唇角带着淡淡的讥嘲:“一段时间没见祁,过来看看他。”
她来找祁罢了,何至于你出手。
何况又没约定她不能来见祁。
但强者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即便错了,那也是对的。
“他不适合见你。”兆兴冷冷地抛出一句。
渡劫威压之下,少年被砸进山体,碎了半面岩坡。
若是一般的筑基期,最好的也就剩了一口气。
但他还能尝试着站起,虽然最后只能坐着。
兆兴知道他受了伤,可他还能流畅地与自己对话。
不是意料中的张皇失措,也没有对他的恭敬谦卑。那少年,就像一根刺,虽暂时失了尖锐,但他还是扎在那里,提醒着你,忽视不得。
实际上,兆兴没想留他的命。
东风会明晃晃地在他眼前召开着,啪啪地打着太阿峰的脸。
当年他不是没想过叫人去收了东风崖,奈何掌门插了手。
无镜怎会教出远见这种徒儿,任人欺上门。在兆兴眼里,这是太阿的耻辱。
颜玉不该提东风会!
此外,祁的诱惑太大。
兆兴想独占,而不是跟人讲条件交易。
无论这少年什么身份,有何倚仗,只要身在太阿,他完全可以让他从此消失。而且,让人查不出最后的消失之地。
兆兴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
“依尊者之意,什么时候才是适合时机?”少年直了直脖子,看向山巅。
那一池祖母绿上,什么都没有。
祁已不见。
尝试着运气调息,可惜失败。
主动疗伤不能,只能依靠天魔体自行修复。
可在兆兴看来,天魔体自行吸收外界灵气,还以为是颜玉在调息。
渡劫威压刻意攻击之下,这少年竟然还有能力运功!
到底是隐士大家族出来的,兆兴微微叹了口气。
一击未死,兆兴不便再出手。
少年还能这样与他问话,便是不惧。不惧,就是有所准备。
他想着那些隐世大家族稀奇古怪的手段,不想为太和结一强仇。
“无令不得上太阿!”兆兴顿了顿,又道,“等炼出聚神丹再议。”
果不其然。
于是,这取人性命的一击,就成了轻描淡写闯太阿的小惩罚。
如果不是她神魂兼身体特殊,此时未必还能活着。
颜玉淡淡地笑:“尊者最好催催各峰,早点凑齐材料吧。”
祖母绿上依旧风清月明,可在颜玉的神识里,是真的风清月明——没有了那道威压,兆兴已关闭了空间。
天池,是兆兴的居所。
方圆峰座,没人敢与兆兴为邻,但并不表示,太阿峰的其他人没在。
毕竟,兆兴出了手。
虽然,只是威压攻击,但也只能是威压攻击。
谁让太阿峰有天池呢。
但对筑基修士来说,渡劫期的威压就是生死杀手。
太阿峰对颜玉和祁知情的,不知情的大能默默着,但也只能是默默。
兆兴放过了少年,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帮助少年。
至少,宋言和没有任何动作,即便他知道谢白与这少年相交甚笃。
颜玉知道自己的处境,兆兴没要她的命,这些太阿峰的道士自然不会再为难她。
天魔体吸收灵气比刚开始的滞涩稍微顺畅了点,这自愈速度,她挺满意。
她等着,闭目,攒了力气好下山。
东北方向传来一声清叱。
放在颜玉这边的神识纷纷撤了回去。
宋言和没有随大流,他依然顾着少年。
神识里的少年面目平静,难道是调虎离山?
东北方向是太和中低阶弟子洞府所在,只不过宋言和知道的更多些。
少年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仿佛不知周围动静。凝视着地面,缓缓迈出一步,直到整只脚都踩实了,后脚才跟上,再徐徐一步。
如此这般,一路下山。由一开始的一步一顿,摇摇晃晃,蹒跚学步般,渐渐的,身子稳了,脚步也扎实了,到最后甚至健步如飞。
为何东北方向一有动静,这少年就起身走了?
难道那声清叱是暗号?
宋言和疑问着,也惊讶着少年的恢复速度。
这从动弹不得到健步如飞,不过半个时辰。
宋言和有了一丝忌惮,待察觉自己这份情绪,不由失笑,他这是怎么了,对方不过筑基期而已,再怎么逆天,也只是筑基期。
此时的颜玉心里叫苦不已。
不要看她飞一般的速度,那都是假象,适才所有的恢复都用在行走上了,内里的伤势,丁点好转也无。
趁着太阿有变,她刚好下山。她只想早点到达丹霞峰,闭关疗伤。
伤在太和长老手里,颜玉心里很不是滋味。前世与兆兴基本没有任何交集,只知道他最后寿尽道消。
想着祁在天池上拼命地跑,看到她时的惊喜,跑不出来时的纳闷,和最后的茫然。
颜玉忽然对兆兴生了一丝厌恶。
不仅如此,甚至对自己也厌憎起来。
对于修道者来说,祁是所有人的诱惑。不能怪兆兴抵抗不了这个引诱,可她实在不喜兆兴对祁的作为。
如果,祁清醒了,发现自己被囚禁在天池,会是如何作为?
是大杀四方,还是继续装傻充愣,然后在兆兴研究入神时吓他个措手不及,让兆兴走火入魔,步祁的后尘?
归根结底,是自己带他上的太和,又是自己与太和做的交易。
祁清醒后,又会怎样对自己?
一路风景飞一般地后退,体内灼热似乎能熔了骨头。
颜玉甚至觉得,还没等回到丹霞峰,她就要熔为一滩水了。
对于兆兴带给自己的痛苦,颜玉突然期盼,祁能清醒就好了。
聚神丹,对,死马当活马医,有没有效,总得试了才知道。
三岔路口,飞快赶路的颜玉,因着胡思乱想,没有注意到另一条岔路飞奔而来的人影。
对方神色匆匆,一脸沉思,竟然也没注意到前方。
待颜玉发现时,已来不及了。
两人重重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