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郊外,杂草丛生的马路边,透过草叶在昏暗中晃悠开时断时续的虫鸣声,不远处,坐落于草丛的缝隙,某小卖部灯光依旧。
“叮呤!”
空酒瓶磕在水泥地板上,宛如触碰到钢琴最高频的琴键般溅弹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小卖部外置桌椅的其中一个位置,坐在十来只或倾或立的玻璃酒瓶簇拥间,曾材鑫倒伏在桌子上,握住刚开启的又一只酒瓶呐呐自语,脸红如熟,满眼迷醉。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无所事事,差不多把小店内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后,眼看着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外面桌椅上坐着的失魂落魄的中年人是最后一位,店老板便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自然而然地跟他搭话。
“烦啊……我好烦啊……”
吐着浓重的酒气无奈呻吟,曾材鑫把一侧通红的脸蛋贴到桌面上,眼神迷离,怔怔地不知凝视着哪里。
“谁没有一点心事。
遇到烦心事又无从下手,怎么办?无可奈何,那就只能接受;倘若实在忍受不了这口气,便唯有用烈酒来冲,作为浇灭苦闷的下饭菜,无论如何也得强忍着疼痛把血泪一股脑地吞进肚子里。
想来这就是古往今来、我们常说的‘借酒消愁’了吧。”
抬手把桌子上的酒瓶赶到一边,店老板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摆到桌子上,移到他面前:
“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我也不想劝你什么,毕竟人嘛,总会有这么一个愁眉苦脸的时候,关键在于能不能咬紧牙关硬撑过去,过去了便没事,也是苦尽甘来的字面意思——来,这是醒酒药,寻个合适的时间吃了吧。
我也快关门了,可不想明天打开门时看见你躺在这里,尤其这种到处都是蚊虫滋生的潮热天时,在室外过夜可不好受。”
“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那些混蛋,那些恶心人的关系户,净占着位置不办实事,为了放任自己一时怠慢,获取一时的轻松一拖再拖,却不知道每个微小环节对他人的影响有多大……只要自己满足就以为万事大吉,自以为是的一群蛆虫……”
没有接过醒酒药,也不像听到了店老板的话,曾材鑫用手背不断摩挲着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喷着热气。
“好吧,听上去你对某些人的意见很大;其实也很正常,到底人与人之间只要存在接触就会发生各种矛盾,正如我们的意见不尽相同,理所当然也存在一些偷懒或拖延的家伙——是工作上的问题吗?”
没有转过身子,店老板只稍微把目光侧过来注意着他。
“工作?呵呵……”
曾材鑫举起手中的酒瓶不容分说就是一顿仰天猛灌,似乎对自己此刻处境最无助的咆哮,好一会儿才把瓶子用力搁到桌面上;伴随着一阵饱嗝的长鸣,抹掉嘴角淌下的酒水,他朝着店老板伸出了一只手指,摇了摇,与此同时半眯着眼睛:
“不要跟我提工作,托那些混账家伙的福,我已经没有工作了……”
“好吧,这才是你在这里喝酒的理由;刚因为某些纠纷失去工作,听上去确实糟糕透了,所以……”
店老板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嘴唇突如其来的一阵颤动,想说什么又不想说的样子,却不明所以地把目光抛往远处草丛的昏黑中;良久的沉默,他才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仿佛在这段时间里特别艰难地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你想要报复他们吗——那些你怨恨的人……”
身体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明明对眼前的醒酒药熟视无睹,此刻曾材鑫却不由自主地酒醒了一大半;似乎听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盯着店老板的脸庞:
“刚才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回答他,反而耐人寻味地轻轻摇头;店老板依旧看着远处的漆黑,倒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苦笑,像在给他传达“你没有听错”的讯息,而没有再次复述的打算。
“那……我要怎么做?”
喜出望外,生怕自己有一句话听不清楚,曾材鑫迅速抓起旁边的醒酒药喝了下去,继而巴不得把眼睛撕裂地仔细看着店老板的面容。
“不要抱着太大期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吗?
哥们,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就是个死循环——报复、怨恨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如果你选择这条路,就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代价也会十分巨大和惨重。
所以在做出决定前我建议你三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店老板很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反复强调着一些预示不祥的关键词。
略一沉吟,扶着大量酒精影响下终于产生的头痛欲裂和昏昏欲睡,曾材鑫听到他这么说,也努力勉强自己去听,而没有鲁莽地做出决定:
“你所说的代价指的是?为什么明知现在并非迫不得已的形势却跟我说所谓‘迫不得已’才会做出的选择?”
“关于代价,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实在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才这么跟你说。
为什么要对你说?因为人家对我有恩,不求我感激涕零也不收我任何钱财,但求我遇到‘有缘人’时推荐给她;结合她不分善恶的性格分析,我才一直犹豫不决,毕竟我不知道这样做导致的后果——假如你选择这条路,我便把你介绍给一位老巫婆,她确实是一个能人。”
睁开眼睛,店老板把自己的顾虑徐徐道来,
“不到万不得已,还能想开,你就忘了我的话,我也不想给你这种建议,给你徒添麻烦。”
“原来是这样……诅咒吗?你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让人下诅咒也不可能付出太大代价,无非是一些钱财而已,倘若你是顾忌我不信这些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在做天在看,你尽管放心,我还是比较相信风水鬼神的。”
曾材鑫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不会彻底沉迷于酒精,
“报复确实十分不好,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而且诅咒别人也不需要暴露自己,就不存在冤冤相报,加上面对剥削压迫总得有人挺身而出;如果能给那些人一些教训,我损失一些积蓄又如何?倒不如说正是时候,你就把那位老巫女介绍给我吧,我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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