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与左荇大婚之后,夜就离开了上官府,我没有与他道别,因为我知道我和他都还沉浸在白黎姐姐离世的悲痛中不能自拔。我觉得我要是去跟他道别,就像是拿刀子捅了他一刀之后再捅我自己一刀。
子琪上书一封说明府中并没有反贼,而左丞相念在自己唯一的女儿已经加入了上官府,为了女儿的幸福和将来,也只好帮着子琪,不知道皇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今年的冬天一直都没下雪只有冷风和枯黄的树叶,一直到临近过年的时候,才下了第一场雪。
第一场雪就下的十分的大,不到半个时辰,大地就已经被它描上了纯白,白的凄惨,然后那阵夹着雪花的冷风,来带一个噩耗,向来百战百胜的云将军,在最后一战输得一塌糊涂。
听说是西域人使用了什么巫术,控制了云将军的思想,也控制了最后一战,以至于原本准备一举歼灭西域蛮民的云将军现在一直处于昏迷,残余的将士将他带了回来。
消息传到我这里的时候,云将军已经被送回来了,只是无论什么办法都唤不醒,我手中摘的梅枝,全掉在了地上。
“瑜儿,你说今年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出事呢?”我一边蹲下身捡我的梅枝,一边问着瑜儿。
瑜儿安慰我道:“小姐别想那么多,都是意外呀。”
“我总觉着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我周围的人,即将一个一个死在我面前。我却无力阻止。”我把梅枝塞给瑜儿,然后伸手捂住胸口。
“小姐你怎么了?”瑜儿紧张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等一会儿就好了。”
瑜儿为我理了理衣领:“小姐我们回去吧,在外面站了好久了,这花白花白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我伸手接过梅枝:“也不知道夜去哪儿。”
瑜儿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悲伤:“小姐别老是想伤心的事了,从白黎姑娘死后,你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再不好好调养以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白黎姐姐死了,我知道你对夜的情谊也这么多年,以后等他回来,我一定找个机会让他把你娶了。”
“谢谢小姐,可是瑜儿已经不想嫁给他了,瑜儿想一直留在小姐身边,瑜儿离不开小姐。”
“这是什么话?我与子琪成亲也都快三年了,你一直这么陪着我,到最后就成老女人了,哪里还有人愿意娶你。”
瑜儿笑道:“那不是正好让小姐赖不掉我了吗!”
“你要是愿意跟着伺候,我也无所谓呀。”我开玩笑道。
瑜儿装作不高兴:“好啦,小姐我们回去吧。”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嫂嫂?没想到来梅园赏梅也能见着嫂嫂,我与嫂嫂真是有缘呀。”
我转头看着裹得像个石榴一般的左荇,假笑道:“都是一家人,上官府就这么大,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与缘分有什么关系。”
她不理会我的讽刺,走过来从我手中拿走了梅枝:“嫂嫂折的这几支梅枝真是好看,不知道嫂嫂肯不肯送给荇儿?”
我看着已经被她握紧的梅枝,大方地笑道:“那是自然,左荇你要是喜欢,本夫人自然愿意送给你,不过有个道理,我得告诉你,不是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勉强的,今天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而明天,我若是不想送给你,你怎么要也要不到。”
她看着我:“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荇儿从小就没有好好读书,这话,还真听不懂,得嫂嫂解释呢。”
“你要是想听解释,我当然愿意解释给你听,只是这也不是书里能学到的,日子过久了,你也就懂了。”
我突然有种宫斗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捂嘴一笑。
“嫂嫂这是什么意思?嘲笑荇儿吗?”左荇步步逼近,“我也有个道理想对嫂嫂说,有的人呢,不自量力,最终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这么诅咒自己,女人要学会善待自己。”
然后和瑜儿一溜烟跑了。
我又一次走进了这深深的宫门,不是来找皇上也不是皇上找我来,而是来看云将军。
皇上并没有把云将军送回他家,而是把他安置在皇宫中,可见云将军对皇上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我推开了云将军所在的屋子,一进门,就被炭火的温暖围绕,有个人坐在云将军身边,我一进门,她也转头看我:“曦儿?”
我也很惊讶:“晼晼?你怎么在这儿?”
“我吗?我过来看看云将军怎么样了,你也是吗?”我看得见她眼中清晰的泪水。
我点了点头,走到云将军身边低声问道:“云将军还是一直都没醒吗?那平时吃饭怎么办?”
“宫女用一个小管子喂给他。”晼晼低下头看着云将军。
我也低下头看这个与我关系不浅的年轻将军,他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只是右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让人看着不由心疼。
“太医说没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呀?”我问道。
晼晼摇了摇头:“太医都没办法,说是能不能醒来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不过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晼晼。”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喜欢云将军?”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如今他都这样了,我说了也没关系,我是喜欢他,可是他却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最后只好牵强地点了点头:“或许你能感动他,让他醒过来,让他爱上你。”
“是吗?”晼晼抬起头看着我,“我不要求那么多,只要他醒过来,哪怕他永远不爱我甚至忘了我,我也愿意。”
我笑了笑:“这些话说着都特别坚定,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醒过来忘了你,你都猜不到你会有多难受。”
“但是我愿意,只要他醒来,我可以重新和他认识,变成他最喜欢的那种女孩,让他爱上我。”
门突然被打开,德喜走了进来,看见我们的时候惊了一下,然后对晼晼说道:“怡阳郡主,皇上有请。”
晼晼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你去吧,等你回来我再走。”
她笑了笑:“麻烦你了。”然后起身跟着德喜走了出去。
我坐在了方才晼晼坐的位置,低下头看着云将军。
“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感谢你,你怎么就昏迷了呢?那这样吧,等你醒了我和子琪再请你吃饭吧,你要是不醒就不请了,所以你就看在我迫切地想请你吃饭的份上快点儿醒来吧。”
我正说着,突然看见他胸口处有个鼓鼓的东西,我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然后把他胸前鼓鼓的东西拿了出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女人的丝帕,虽然被揉成了一团,不过放在胸前,应该还是很重要的吧。
我看着这丝帕,想从中找出点儿信息,这说不定是云将军喜欢的女子的物品呢。
可是看来看去,这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丝帕,除了上面的绣工不错以外,什么好的都没有呀。
可这丝帕总是觉得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呀,想着想着心中突然涌现了一出过往的回忆,又是当初云将军放我出城的景象,后来我和瑜儿坐在马车上,我发现我丢了样东西……
我丢了什么来着?淑女……装淑女……丝帕……
我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丝帕,难道这是我的吗?这怎么会是我的呢?
我突然想到当时云将军出来追赶我的马车,嘴里一直都在说着什么,难道他在说:你丝帕掉了?
我摇了摇头,可又突然想到当时在婴城的时候,我研究地图那晚上,他说他要给我一件东西,可是我没让他进来,难道是为了送还丝帕?
我终于确定这就是我的丝帕,并且丢了之后一直都在云将军那儿。
我看着他平静的脸:“真奇怪,你为什么一直留着它呢?就这么个破丝帕你还要留着还给我,真是难为你了。”
我把它叠好,放在手中。
突然房门一动,我下意识地把丝帕又塞回了他的衣服里。
“曦儿,我回来了。”晼晼走了进来,“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呀。”
我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干嘛与我这么生分?我与云将军也有些交情,在这儿陪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晼晼轻轻地关上了门:“曦儿,我一直都觉得你特别神奇,好像什么都会,你会不会唱歌?我觉得宫中的乐师都太世俗,不想跟他们学,要不你教我唱一首歌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怎么突然想学习唱歌?”
晼晼走过来低下头深情地看向云将军:“我想明白了,我想唱给他听,一直唱到他醒,一直唱到他爱我。”
我想了想:“那我教你唱一首歌吧,叫做《等你爱我》。”
“《等你爱我》?”晼晼无奈地笑道,“这个歌似乎很适合我呀,就是不知道我要等多久他才能爱我。”
出门之后,雪又下了起来,我踏着雪往车夫那里走。
“如意夫人请留步。”德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皇上和德喜。
皇上穿着一身蓝色的龙袍,深蓝的衣服上盘旋着几条高傲的龙,就像皇上一样。雪花纷纷飘落,让他看起来亦真亦幻,好像从天上走下来的神仙。
可是我知道他这个人,心狠手辣,永远不可能像想象的那样美好。
我欠了欠身子:“参见皇上。”然后转身接着走,我不想再见到他,省得他又找我的事。
“韩瑾尘。”皇上严肃地叫道。
我转过头:“皇上还有什么吩咐?臣妾要回府了,皇上要是没有什么事臣妾先告退了。”
“韩瑾尘!”皇上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愤怒,可是我不以为然。
我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他在后面又说了一句:“这么不想见寡人?这么恨寡人?”
我想到白黎姐姐的死带给我的痛,转身看着他冷冷地说道:“皇上,你自己做的孽,上天的惩罚你的报应还没有降到你身上,就已经祸及你周围的人了。”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身上,我的心中微微泛起了什么,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送给他了一个嘲讽的笑。
然后转身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