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是维弗里老爷最为喜爱的情妇的弟弟。三年前他不过是个西区最底层的混混而已,不连混混都算不上,他为金手指们服务,为打劫路人的混混们通风报信,偶尔也为妓。女们跑跑腿。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每天吃上一片白面包父神在上,比利甚至连黑面包都吃不饱。
哪怕是贫民也敢冲他吐口水,冲他翻白眼什么更是常事,而比利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入夜之后在这些人家的门口丢上恶心的垃圾什么的人畜的大便,坏掉的食物之类的,除此之外,他甚至不敢对那些敢当面嘲讽他的西区居民多做点什么。
因为比利是罪人的儿子,也因为他甚至不足一又二分之一安卡尺高。
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结束啦!谁能想到比利的罪人老爹竟然还有一个美颜的女儿!谁更能想到,这个据说十年前就离家出走的女儿竟然成为了维弗里老爷的情妇,不是那种在一间小公寓里苦等的被冷落的女人,而是被维弗里捧在手心当中有求必应的玫瑰女士!噢!父神在上,给了她足够的美貌,甚至还给了她超过一汤匙的良心!她甚至还挂念着唯一的弟弟!
所以包括驯鹿大街在内的三条西区最热闹的大街都交给了比利管理。每一个金手指,每一个皮条客,每一个妓。女,甚至是每一个叫卖零食和烟草的小崽子,每一个胆敢在西区做买卖的人,甭管你卖什么,每十个铜子儿里你都给交给比利老爷(是的,现在他也成为一个神气活现的老爷啦)三个,国王收掉两个,比利老爷就得拿走三个。
不过维弗里信任比利,就像信任他的亲兄弟那样信任他比利的确干得很好,每一次离开仓库的货物,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少掉哪怕上面的一丝灰尘;每个月交给维弗里的金币总比上个月更多,他从不曾向维弗里提出什么要求,却反而主动揽下最麻烦的差事给城卫军的交涉,和盗贼工会的交涉,和商会联盟的交涉,比利总是干得妥妥当当,西区已经有传言,维弗里老爷打算将另外两个街区也交给比利。
也因此,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比利可不希望出任何问题。因此,当他听说有两个可以的外乡人在打听驯鹿仓库时这个维弗里忠实的猎犬立刻叫上最贴心的打手杀向那间箍桶匠酒馆比利打算向维弗里和那些胆敢质疑自己的人再次展现忠诚和能力,“没人比得上的比利”(维弗里某次夸奖比利的话)将成为某场竞赛中的胜利者!
不过现在看起来比利将阴沉的视线投向已经变得一团糟的酒馆,和桌椅一起倒下去的还有他平常总能取得殴斗胜利的恶棍们,但今天他们只能和破碎的桌椅躺在一起,不断在原地辗转呻吟,噢,看上去真让人同情。
然后比利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他的确没有和恶棍们一起冲上去,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恶棍们的工作。现在他突然发觉一丝不妙。
“好好想想比利,好好想想!该死的动动脑子!”比利低声念叨,三角眼里仿佛秃鹫一般尖利的眼光不断在那些恶棍和那个沙弥扬女人身上来回,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就在不久前,比利还记得大概有五个人向女人的同伴冲了过去,然而
什么都没发生。
让时间倒退那么一点儿光景。
那些冲向法师的恶棍在还没能触碰到法师的衣角,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在他们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安赫德的安眠药水。”(源自刺客\/谎言之神安赫德的神术,在经过改良之后法师也能施展,借助特定的药水能在身体一安卡尺以内形成一道特定的烟雾圈,触碰的人将昏迷三到五个卡比)
恶棍们不由自主软下了双腿,他们忽然打起了呵欠,眼皮重得就好像有人在上面放了铅块,他们仍然坚持扑向那神秘的男人,但身体却诚实极了崔亚斯已经向恶棍们走来,召唤他们前往神殿享受宴会。
比利当然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注意到时,袭击夏仲的恶棍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法师依然一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比利发现他甚至掏了一个卷轴出来,随后拽了一把仅剩的完好无缺的椅子坐了下来。
在一片混乱当中,这个用兜帽将自己严严实实罩起来的男人就像坐在一间安静的书房那样随意安然。比利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狠狠踹出的一脚似乎踢到了一块无比坚硬的,让他疼得钻心的铁板。
贝纳德将最后一个还试图站起来的恶棍一脚踩倒,是的,沙弥扬人准确无误地踩上了那倒霉鬼的后脑勺,将他整个踩进地板之后父神在上,这可怜人的鼻骨需要一个完美的整形手术晨星从容地朝比利的方向走了过去,至少五个卡尔之前沙弥扬人就注意到了一个躲在角落里满脸凶狠阴沉的小个子,经验丰富的前佣兵可不认为会随随便便在这里出现什么人。
比利怪叫了一声迅速跳了起来,他从腰带里拔出匕首猛地冲沙弥扬人挥了过去,狡猾的比利老爷指望在贝纳德躲闪的时候撕开那道传送卷轴,一张上等货色,只需要撕开哪怕一个缝,也能在瞬间将你传送到一百安卡尺之外。
不过他的努力也仅到这里为止了。贝纳德的上半身仅仅朝后仰了仰,然后女战士按着桌面(除了那张椅子之外另一个完好无缺的东西)腾空而起,用一个漂亮的侧踢准确地踹上了比利的脑袋,从这个恶棍头子嘴里迸出的除了两颗带血的牙齿之外还有黏糊糊湿答答的口水。
“……真让人恶心。”贝纳德拧着眉头厌恶地看着自己逛街的靴子上黏着的不明液体,最后厌恶地随便找了某个昏迷的恶棍,将靴子在对方的亚麻外套上蹭干净。
战战兢兢的酒馆老板终于出现他的脑袋上滑稽地套着一口大锅,浑身颤抖地从吧台后边露出了顶着一口倒扣的铁锅的大半个脑袋。在和贝纳德无言的对视之后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大呼小叫着从吧台后冲了出来。
“你打伤了比利!”他捧着脸尖叫道贝纳德从不知道一个中年男人也能将这个少女的专属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你打伤了比利!”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终于掺上了恐惧和惊慌:“噢该死的!你会害死你自己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他跳着脚,脸涨得通红,为了强调还不断挥舞着手臂,中年男人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粗重的鼻息:“是的,”他重重地咬出发音,“你会害死这里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不不不。”夏仲收起了卷轴,他在酒馆老板惊讶的眼神当中打了个响指,一个足有孩童头颅大小的水球颤巍巍地出现在半空,法师耸耸肩,他摊开手,再用力地做了个合上的手势,夏仲漠然地说:“只有他而已。”
冰冷的,混杂着冰屑的水球无情而准确地落在了昏迷的比利脸上。随着一个巨大的喷嚏声,西区三条街道的主宰醒了过来。
他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迷茫地四处看看,然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彻底打湿的脑袋和已经无法保暖的衣服都提醒着他刚才遭到了怎样粗暴的对待。恶棍头子暂时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他的眼睛高高地吊了起来,凶狠地卷起了嘴唇,正打算用最威严的声音(模仿维弗里)让恶棍吊死那个胆敢冒犯比利老爷的该死家伙
“噢,我认为你的动作最好快点,”法师冷淡地开口,“我们还有其他事儿做!”
“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他肯配合的话。”沙弥扬人利索地回答,她跨过那些垃圾和人体来到湿答答的比利身边,“喂,被你们抓起来的半身人在哪里?”贝纳德用脚尖踹了踹暂时搞不清楚情况的恶棍头子,“就是那个被关在仓库里的半身人。”
比利打了个哆嗦他终于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同时也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仅次于维弗里老爷的比利,现在可不是耍威风的时候虽然他发誓一定要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进行一场干脆利落的,可怕的报复,但现在最好老实一点儿。
“噢我们没谁见过什么半身人。”比利打着马虎眼儿,他顶着因为沾水而变成深褐色的木地板,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愤怒:“事实上,波尔加斯城里的半身人少得可怜!”
贝纳德挑了挑眉,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踩上了比利随便搁在地板上的手指!
“啊!该死的婊。子!”比利痛苦地大叫起来,他试图将自己的手指从沙弥扬人的鞋底下抽出来,但贝纳德站地问问的,甚至开始好整以暇地碾动鞋底下的手。
比利愤怒而恐惧地拍打着地板,他不敢太用力挣扎沙弥扬人冲他微微一笑,施恩将靴子从那只可怜的手上拿开,不过她马上将鞋底放在了另一只手上。
恶棍头子赶紧疯狂摇头。
“你见过一个半身人吗?”
“见,见过。”比利发出抽泣一般的喘息声,他尽量将自己缩起来,但在沙弥扬人的目光锁定比利的努力并不太有效,他抽了抽鼻子,断断续续地再度开口:“我们没把他怎么样”
“的确。”贝纳德深思道,“因为你们没能来得及。”
比利试图为自己解释:“那是因为这个半身人试图欺骗我们!”恶棍头子甚至开始流泪泪水和汗水还有恶心的鼻涕混在一起,哪怕是沙弥扬人都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他说希望得到成色更好的宝石,却试图用掺了铅的银币欺骗我们!”
“铅?”贝纳德有了一次不太明显的停顿,她怀疑地看着比利恶棍头子可怜地看着她,哪怕他现在看上去糟透了,但只要长了一双还算管用的眼睛的每一个人,都能从那张糟糕的脸上发现无辜噢,真让人同情。
沙弥扬人扭头看向夏仲法师托着下巴顶着手里的卷轴,他果然没有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贝纳德扭过头。她的眼睛里多出些考量:“将你所知道的事儿说出来。”晨星命令道:“不要漏过哪怕最小的部分!”
“如果,如果你们要找一个自称古德姆的半身人,”恶棍头子发出巨大的喘息声,“那他的确在驯鹿的仓库里。但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每一个正派人都会希望将一个骗子投进监狱除以火刑!该死的!他是某个兄弟的大主顾,是的,不过后来,”比利抽了抽鼻子,“他说:‘我希望得到一些真正出色的东西。’”
“他暗示我们在安卡斯他在各个宫廷当中都有绝对过硬的关系,能打动每一个贵妇,也能打动每一个高贵的爵爷,我的兄弟相信了他,将那些珍贵的小玩意儿”
“晶石。”沙弥扬人很乐意为这个故事补充细节。
“晶石。”比利顺利地接了下来,他愤愤不平:“交给了他。他们谈了一个不错的价格不亏待那半身人,也不亏待我的兄弟。”
“听上去至少到这个部分还是一个正常的商业活动。”沙弥扬人眯起了眼睛,她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最好不要试图欺骗我,是的,当然你可以尽情尝试,不过我认为也许那后果所需要的代价你并不太愿意提供。”
“不不不!”比利跳了起来从湿冷的地面上,他忘记了这个沙弥扬人的可怕,恶棍头子头上冒起了青筋,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我没有说哪怕一个单词的谎话!安赫德在上,如果我使用了谎言,那就让我永远挂上叹息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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