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学弟:
首先要感谢你上次随信送来的礼物。【舞若首发】对于生活在安卡斯大陆的人来说,尤米扬的洛比托王国是一个过于遥远和陌生的国度,以至于这些很棒的食物都默默无名。我的妹妹和母亲尤其喜欢这种黑莓果酱,我注意到这种黑莓甚至不曾出现在安卡斯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是一件让人非常失望的事儿,而你告诉我波尔加斯城的商会并不热衷与另一个大陆的同行联系这是一件有些难办的事儿,尤其当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士都向你提出要求。
另外,我的妹妹希望你能成为她第一个孩子的老师,我们全家都非常信赖你的学识和教养,当然,你的人品更是得到了来自家族当中的一致好评。我恳求你不要立刻拒绝这个请求,和一个格兰斯的高等贵族拥有亲密关系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儿,相反,这能让你得到不少便利,亲爱的学弟,我想你应该了解亚卡拉家族在安卡斯中部的名声,我们热衷收集各种知识,和许多图书馆都拥有悠久良好的关系当然,亲爱的夏仲,如果你愿意屈就,我能保证家族将把孩子所有的教育权利交给你我们都担心这个孩子无法得到来自父族的帮助。
看在塞普西雅的份儿上,你终于能够愿意花上那么一点时间和莫里克斯导师联系。我一直很担心你对导师是否太过冷淡。听着,我的学弟,每一位法师都会认真维护自己和导师的关系。也许你会有许多老师不同行业,不同职业,不同地位,但你永远只有一位导师,他教导你的不止学识,还有灵魂。而你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对于导师的态度是否冷淡,这不太好。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得到了你的关注,很好。经常和导师通信,如果可能的话,将稿件投给协会的一些刊物我发现你的论文永远只符合规定的最低标准。学弟,我的一些朋友在设法打听如何认识你,他们非常欣赏你在那篇《元素魔法讨论》中的思路,但你竟然没有在协会留下哪怕一个信箱的地址!如果我没有参加上次的协会下午茶,也许我永远也不知道这事儿!现在,收到信之后马上去设定一个信箱,我大胆地建议你可以选择我在吉拉斯的家作为地址,我将不胜荣幸。
及:你的旅行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全家热切盼望着你在几个月之后回到吉拉斯。按照格兰斯的风俗,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家族为他请来的老师将为他做最重要的命名。亚卡拉家族并不是诸神最狂热的信徒,我们认为与其选择牧师,不如选择一个与亚卡拉家关系深厚的学者。
又及:如果不麻烦,你能再寄一些果酱吗?我的妹妹几乎每顿饭都必须依靠它才能吃下更多的东西。
您忠诚的里德亚卡拉
回归纪五百六十一年和月十六日”
“哈!”法师将信纸丢到书桌上,他懒洋洋地缩在椅子上,一贯苍白缺少血色的脸上似笑非笑,贝纳德因此很难形容幼星,他看起来介于高兴与不高兴之间。沙弥扬人放下茶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她试探着问道:“难道亚卡拉先生的信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噢,这倒不。”夏仲伸出三根手指捏住茶杯纤细的杯柄,晨星终于在那些看似满不在乎的神色中找到了一些属于真正,极其微小的快活的东西,它体现在法师冷淡的表情缝隙之中,比如比起平时弧度更高的嘴角,还有放松的,舒展的眉梢,甚至是那双乍看之下冷漠无情的眼睛,里面闪动着一些人性的,无比温暖的东西。
“那位难缠的小姐要做母亲啦!”夏仲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带上太多的不可思议,“她希望我能成为她第一个孩子的老师。”法师的嗤笑里带上了一些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温柔,“我记得那是位非常难缠的女士,我甚至因此不敢在她还呆在吉拉斯城中时去拜访亚卡拉。”
他们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前,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茶。春日下午的阳光很暖,没有过分炎热,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带着凛冽的寒气,当然,冷风城中自山谷之下吹来的风无时不刻在此地梭巡,但在这个季节,哪怕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也变得温柔起来,甚至无法吹拂起一张丢在路上的羊皮纸。
“生命的诞生总是让人惊喜。”沙弥扬人公正地评论道,她真心实意地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姐感到高兴,“说真的,在苏伦的传统中,一个孩子的诞生是一件能让整个部族为之喜悦的事儿更不用说星见,我还记得伊斯戴尔诞生时森林的狂欢噢,我们拥到星塔之下,点起篝火,燃烧各种香料从最普通到最罕见的,然后在长老和星见的带领之下彻夜长歌。”说到这里,贝纳德的神色有些落寞,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夏仲:“也许我不该提这个。”
法师感到了一丝微妙的窘迫。他想告诉贝纳德在另一个地方,与此相距遥远得无法计数的故乡,曾经他的诞生也得到了两个家族真心实意的祝福。不过这显然不属于可以和人分享的部分。因此夏仲只能含混地开口:“噢,那真是一场盛大的狂欢和仪式。”
沙弥扬人放松了一些。她有点儿紧张的看了夏仲一眼,差点因此打翻手中的茶杯:“噢,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说真的”法师反而因此被挑起了谈性,“我似乎没怎么听到过唱歌什么的我是说,还呆在森林时,不论是沙弥扬人还是萨贝尔人,我很难听到有人以歌曲作为娱乐除了新年以外。当然,苏伦的音乐令人着迷,”他说的是沙弥扬老人的竖笛,“但似乎人们对音乐的喜爱也仅此而已。”
贝纳德瞪大了眼睛。她立刻否定了夏仲的猜测:“不当然不!每一个沙弥扬人都喜爱音乐和诗歌。当然,我们也不认为随时随地哼上那么几句就是热爱的体现,但总的来说,我们挺喜欢唱歌的,节日尤其如此。您真应该在苏伦多呆上一段时间,多呆上那么几年”谈到这个问题晨星总是忍不住露出责备的语气,“但是您却好像认为苏伦会阻碍您什么似的!”
在这个问题上夏仲永远无法和侍从取得共识,因此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你认为半身人会为我带回什么礼物?”他喝了口茶,若无其事地说:“我希望不是所谓的食物或者一些古怪的小玩意儿那些空白的,上等的卷轴就相当不错。”
“这里没有那些东西。”沙弥扬人的注意力如同法师所希望那样转移到了这件事上,她的眉头开始扭了起来,贝纳德有些烦恼,“我应该和那小个子一起去的我不信任他能挑选出什么真正有品位的礼物,亚当保佑!他可千万别带回一堆金灿灿的东西!”
“原来在您心里”半身人尖细的声音突然想起,享受下午茶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庭院入口处,商人神色不满地瞪着他们,他努力将眼睛睁得更大些,再大些,但不得不说,半身人圆溜溜的杏仁一般的眼睛在这件事上可没有什么帮助。
“一个老练的商人竟然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他走了进来,并且提高声音抱怨道对着有点尴尬的法师:“萨苏斯在上!每一个半身人都是天生的艺术家!我们热爱戏剧和美术,对雕刻也有独到的看法!甚至安卡斯最负盛名的艺术学院中也有我的族人担任教职!”古德姆嘭地一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桌面上法师注意它包裹着蓝色的亚麻布。
“你对椴树金币的热爱影响了我对你的观感。”贝纳德满不在乎地说,她放下杯子,将茶壶一类的东西移到边上一些,好给半身人腾出足够的空间。做完这一切之后女士耸耸肩:“相信我,古德姆先生,你平日里的言行让我非常怀疑你是否想给自己做一个纯金的雕像。”
“如果我那么做!”小个子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艺术的一种!”他毫不客气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半身人喘了口气,“当然,奥玛斯不太喜欢那样的艺术,因此我拜托此地的商行,为我们准备了一份真正的礼物。”他得意洋洋地在椅子上站起来(否则以半身人的高度想要解开礼物的包装难度太高),“我相信不止是那位先生,甚至连奥玛斯也一定会喜欢这个!”
他扯下蓝色的亚麻布,露出包裹在里边的东西:“商行的人告诉我,这是按照洛比托传统,为我们找来的最好的特尔姆里羊皮卷!”
半身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卷微微泛黄看似平常的空白羊皮卷:“在波尔加斯东南大约五十安特比,有一个叫特尔姆里的村庄,那里自古以来就以制作羊皮卷闻名。在许多年以来,当地的工匠都恪守最为古老的工序制作每一张羊皮卷,但是只有那些出自大工匠之手的羊皮卷才能被以村庄名字命名。”
古德姆兴奋起来,他小心地拉开这份独特的礼物商人注意到法师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彩“我们的运气很好,”小个子说道,“这原本是波尔加斯一位大商人为讨好一位贵族特地订制的礼物,但到了取货的时间订货人却告诉商会他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当然,商人的订金别想拿回一分,但谁在乎呢?”
“噢……”法师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羊皮卷上,小半天之后才不情愿地移开并投向半身人:“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将所有的特尔姆里羊皮卷都带了回来。”夏仲急切地说道:“当然,我更希望你告诉我,除了这一卷之外还有其他的。”
商人愣了愣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片刻之后仿佛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萨苏斯奥玛斯呐,也许你在开玩笑?”
夏仲不耐烦地看着他,冷淡的气息从法师银色的眼睛流露出来,然后法师说:“不,至少在这件事儿上我可不会和你开玩笑。”
好吧我早该知道这位会为了所有的卷轴和羊皮卷疯狂的法师不会开这样愚蠢的玩笑。商人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做的蠢事他看了一眼女士,贝纳德果然露出了“啊,他终于发现了”的表情,古德姆觉得,这个沙弥扬人估计不会愿意为他解围。
贝纳德耸耸肩,朝商人眨眨眼睛当然,我有什么理由要帮你吗?
半身人吞了口唾沫。现在他真正开始后悔夏仲的注意力已经完完全全黏在了这个特殊的礼物之上。这不好,这非常不好商人可知道法师的脾气,这个冷淡的萨贝尔人(古德姆一直就是这么看待夏仲)没有太多的爱好,他的脾气在法师中间甚至谈得上良好但是,这位苏伦森林的幼星(商人某些时候也习惯如此称呼)对知识和与此相关一切的痴迷也会造成大麻烦。
比如现在。
“我想,恐怕没有。”商人努力解释道:“特尔姆里羊皮卷的工期非常漫长他们需要三个月才能做出一张完美的羊皮卷,但我不认为我们会在波尔加斯再呆上三个月。”半身人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我们会吗?”
夏仲温柔地抚摸着羊皮卷就像对待最心爱的恋人,最娇嫩的少女法师感受着手下无与伦比的柔滑的手感,可以媲美任何一种已知的织物,最上等的亚麻或者丝绸什么的。
然后他坚定地说:“我们得到特里姆里去在拜访完导师的朋友之后,马上就去!”
....易.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