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方钰华这一出去便是好几个时辰,李婉来了见他不在,便坐在他的房里等他。有婢女说要去通报,被她拦下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因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上面绣了些什么。不过听李婉对她随行的丫头含羞笑道:“秋月,你说,华哥哥他会喜欢吗?”
“小姐不是说方公子喜欢素馨花?这是秋月找谢家娘子亲自绣的,她的绣工都城无人能比,定然能博得方公子的欢心……”
“你!”李婉狠狠剜了秋月一眼,小心翼翼地四周张望了一番,才伸出手指在秋月额迹戳了戳,低声恨道:“你这丫头,早知道不带你过来了。这可不是在将军府,要是被人听去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秋月自知失言,忙捂住嘴巴使劲摇了摇头,信誓旦旦道:“小姐放心,秋月什么也不说了。秋月从现在起就是哑巴,再不乱说了。”
想来秋月倒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句话说完之后,果真再没有说什么。李婉兀自坐着,满目的憧憬与娇羞。
直至方钰华他们回来。
方钰华显然没有料到李婉会在自己房里,将将出口的话瞬时便卡在了嗓子眼,目光在李婉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到了鬼面郎中身上,片刻又看向李婉,客气笑道:“婉儿来了,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声,白白等这许久。”
李婉将手中的香囊紧了紧,低眉颔首,满目都是娇羞,“华哥哥好不容易出去走走,婉儿怎好去打扰?等一会儿是应该的,不打紧。”
我清楚地感到,周遭的空气仿似在那一瞬间凝结成了一团,片刻的沉默之后,李婉微微抬起头来,看向方钰华道:“华哥哥身子可大好了?”
方钰华点了点头,“劳婉儿挂念,鬼面郎中妙手回春,不日之后便能康复了。”
李婉仿佛这才看到一旁的鬼面郎中,开口却依旧是朝着方钰华:“华哥哥,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方钰华身子蓦地一僵,不及开口,鬼面已经作势转身了。在转身的那瞬,方钰华突然笑道:“鬼面郎中救了我的命,算不得外人。”
鬼面身形微顿,李婉却拉着方钰华的袖子扯了扯,软语撒娇:“华哥哥……”
那声音实在太过甜软,若我是人身而非人参,怕是早已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不过我想,也许男人与女人对这类言语的承受力是不同的,我难以忍受的东西,也许便是他甘之如饴的。
如若不然,何以李婉说了此话之后,方钰华便由着鬼面去了呢?
轻衣和秋月自然已经知趣走开,鬼面走得慢,轻衣便慢慢地跟着。我不知道为何李婉会如此急切,三人背影未远,她便已然将香囊递到了方钰华面前,红着脸道:“华哥哥,这是婉儿亲自给你绣的香囊,素馨花,喜欢吗?”
我没有听到方钰华的应答,却听到了外间忽然沉重起来的脚步声。
这日傍晚渐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房外的树上,风雨飘摇,带着一丝寒气。
鬼面来方钰华房里为他施针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撑伞,衣襟微湿,发丝上都是水珠。
方钰华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开,落至一旁的轻衣身上,冷道:“不是说尊敬郎中吗?怎么下这么大的雨,都不为郎中撑把伞?”
轻衣唬了一跳,正想开口,鬼面已经冷笑出声:“方公子养尊处优,躺着说话自然自在,这些点秋雨算什么,我鬼面还淋不得了?”
“郎中误会了,我只是……”
“怕我鬼面也染了风寒,回头再过了病气给你?”鬼面冷哼一声,忽而抬眼笑道:“方公子若真有诚意,何不亲自撑伞接了鬼面过来?”
这话说得委实是有些尖酸刻薄,饶是我一只人参都觉得刺耳,更遑论轻衣他们。轻衣涨红了脸,不满地看向鬼面道:“鬼面郎中,我家公子敬你是你的福气,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鬼面依旧冷笑,方钰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轻衣退下了。
雨似乎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鬼面走上前来,俯下身来给方钰华施针。方钰华便一瞬不瞬地将他望着。
“天气渐渐凉了,你到府中来,想是也没带什么衣服,赶明儿我着人去给你做几件。”凉薄的夜色里,方钰华突然温声开口。
鬼面为他施针的手微微一顿,也不抬头,只是讥讽道:“不劳方公子挂心,鬼面常年风餐露宿,不必你施舍。”
这个鬼面着实是古怪无礼,我对他兴致缺缺,也懒得再故意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堵了堵耳朵,打了个哈欠,打算小憩一会儿。
却听方钰华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让自己安心罢了。”
一阵沉默之后,隐约中我又听到方钰华道:“她还好吗?”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碰就会碎了,正好用来伴着入梦。我翻了个身,入睡之前无意间掀了掀眼皮,却看到鬼面抬起头来看向方钰华的脸,问他:“谁?”
“白素馨。”
昏昏欲睡的我登时便醒了。
鬼面面色一僵,又是一声冷笑,“你说呢?”
“是我对不起她。”方钰华的声音仿佛蕴了千斤重,浓浓的全是歉意。
鬼面收了针,冷眼看着他,粗哑的声音蕴了几分讽刺:“你既觉得对不起她,又为何要逼她至斯。既然逼她了,便用不着在此惺惺作态,难不成还想着她能原谅你?”
“她不可能原谅我了……”
鬼面收拾东西的动作微顿,又听方钰华道:“你来给我诊治,她知道吗?”
“哼,若非受她所托,我会来看你?”鬼面死死地瞪着方钰华,声音不仅粗哑,还带着羞愤与悔恨,“我恨不得将你剥皮削骨,为我师父们报仇雪恨!当初小师妹真是瞎了眼才会救了你……”
“是啊,我也多希望,她当初没有救我。”方钰华的目光微微低垂,渐渐落在了我身上,那一双眸子里的情愫太多,我一时没看明白,只是听他道:“你只身犯险,就不怕我将你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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