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皇宫宏伟庄严,朱墙碧瓦,拱梁飞檐,又长又高的围墙好似一把把巨大的刀,斩断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七情六欲。
度云穿一身禁军轻甲,眉眼便多了些许凌厉和飒爽。指腹在宫墙上感受砂石的粗蛎,眼眶里有扬威猎猎的旌旗,看周遭整齐威武的队伍,度云感到一种奇妙的踏实。
“大人,小的佐鸣,是您的副官,在您麾下,有三支小队,轮班听昭,一会我引他们几个小队长去廊舍见您。”佐鸣在初见的震撼后,晕头转脑的接待这位新来的上司。
佐鸣算是禁军里的老人,汉成帝那会就已经在这个位置。当年也是见识过汉宫飞燕的人物,没想到多年之后,还可以见到能与赵氏姐妹相提并论之人。虽然这人是个男子,不过,帝王之事,谁知道呢。小心服侍着,总不会有错,皇宫这种地方,佐鸣也算是混明白了,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唉,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
“郎官除了听昭,传达陛下旨意,可还有别的职责?”度云再一次确认。
佐鸣热情而又有礼,恭敬却不显卑微。一字一句认真答道:“还当守卫门户,大人若闲了,还可以在演武场伸展身骨,也可以在前宫里随队巡视。我们虽是文职,却行武官之权,可于宫中行走佩剑。只是……”
停顿不是说不得,而只是一种说话的技巧。度云抬眸看了佐鸣一眼,道:“说吧。”
“是。”佐鸣避开度云的眼睛,低下头,道:“若非传召切不可入后宫,即便有传召也需在仪门登记,最好,别独自一人。”佐鸣向前走了半步,又道:“这不是规矩,只是大家都会这么做。”
这种示好,度云领受,点头道:“多谢。”
宫里的郎官总共十二人,对应宫中十二道宫门,因官位同侍中,也被称为黄门侍郎。度云是其一,十二间廊舍,他居第七间,算是他的办公候命之役所。
马成,钟纯,丁富三人陆续赶来参见新任郎官,还未来的及自我介绍,便听到一人爽朗而厚重的声音:“董贤弟,我来迟了。”
那人宽眉大脸,垂耳厚唇,一脸憨厚。“今日董贤弟新任就职,王某该当早来。”那人抬眼望向董贤,片刻的呆愣中透出一股子别样的惊诧和厌恶。只是那样的情绪太过短暂,几乎察觉不到。
“这位是射声校尉王莽,王大人,负禁宫安全之责。”佐鸣笑哈哈的替度云介绍:“王大人不仅是太皇太后的侄子,更是我们大汉的贤臣,谦恭俭让,礼贤下士,对我们一直十分关照。”
度云躬身一揖:“幸会。”抬头正好望见门边一人鬼鬼祟祟,喝到:“谁?”
那是一个小内侍,被度云一惊,连忙走了进来,对着众人行礼后附于王莽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王莽脸色大变,抱拳告罪:“抱歉,王某有事需要处理一下,明日自当设宴请罪,忘众位同僚不弃,王某告辞。”
其他人可能并未听清刚才那小内侍多说内容,可却瞒不过度云的耳力。只是,听见与没听见有何区别,廊舍在前殿东北50米处,总是最早得知前殿消息的地方。
“原来是司棣校尉解光在陛下面前弹劾大司马王根和CD候王况。想来,射声校尉是去长信宫见太皇太后去了。”出去片刻即回的马成,带回了这样的消息。
钟纯蹙眉,貌似高深:“看来是傅家和丁家连手了,要对付王家呢。”
丁富摇头:“太皇太后历经三朝,掌管后宫五十多年,王家更是百年世家,对付起来可不容易。”
佐鸣点头附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路神仙我们都惹不起,躲着点吧。”
度云仿佛一点没听到他们的谈话,望了望门外天色:“时候不早,该回家了,若无其他,今日董某就先走一步。”
留下几人在廊舍面面相觑……
“这位大人可很不同啊,以后该怎么伺候啊。”马成苦笑。
佐鸣絮絮叨叨:“怎么伺候,小心伺候吧。”
“真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陛下的妃子还好看。”丁富望着度云离去的背影感叹。
“哼,红颜祸水,还不知道长这样是福是祸呢。”
“没听说吗,陛下不爱红装爱男颜。”
“啪”佐鸣一巴掌拍在丁富和钟纯的头顶:“上司的闲话你们也敢议论,找死,找死。”说着就是一人一巴掌。
而此时长信宫……
“内塞王路,外交藩臣,骄奢僭上,坏乱制度,无人臣之礼。”
太皇太后听侍女将解光弹劾之语一一诉来,心中虽然气恼,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莽儿,你怎么看?”等侍女读完,太皇太后这才问道。
“姑母被百姓称颂为‘圣母’,以大德泽天下万民,傅家和丁家想要以王家些许微瑕陷害,只怕还不行。”王莽察言观色,躬身答曰。
太皇太后刚想说话,却看到匆匆赶来的淳于长。
“姨母,陛下将大舅父的大司马一职撤了,还消去了王况表兄的爵位。”淳于长行色匆匆,连见礼都忘了。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太皇太后不悦的皱着眉头。
淳于长面色羞愧,这才行礼道:“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长乐无极。”而后转身一揖:“王莽表弟大安。”
王莽侧身避过,还礼:“见过表哥。”
太皇太后踱步看着二人,不知在想什么,好一阵子,室内落针可闻。
“罢了,王家也着实招摇了些,月满则益。”挥挥手,有些倦怠的说:“你们去吧,好好约束家里的人,别以为我老了,在宫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别怨怼陛下,这天下终究是他刘氏的天下。”
二人不敢复言,行礼退下。走到门口,王莽又折返了回来:“姑母……”
太皇太后看他欲言又止,更加心烦:“既然有话说,就说吧。”
王莽将身子低的更低了,道:“侄儿刚才在廊舍,看见一人,实乃难得一见的绝色,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会夸张。”
“廊舍?”
“是,廊舍,新来的黄门侍郎,御史董恭的侄子,名叫董贤。”
“一个男子?”
“是,一个男子,一个足以媲美当年的赵氏姐妹的男子。”
太皇太后闻言脸色惊变,一双犀利的眸子变着浑浊,似是想起曾经那痛彻心扉,惶恐不安的日子。
“赵氏姐妹,男子……”太皇太后闭上双眼默默念叨。忽而,睁开双眸,眼神狠厉,拍案而起:“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宣,给本宫宣董恭来见。”
王莽连忙拦住:“太皇太后息怒,此事尚不至于如此,不如交于侄儿悄悄处置,免得惊动了陛下,反而不美。”
太皇太后平复了极怒之心,道:“你说的对,这事你去办,无论如何不可让赵氏之祸重演。”
即便将赵氏姐妹赐死,也难消太皇太后痛失爱子之恨。若非这两个狐媚女子魅惑她的儿子,毒害她的孙子,何至于落得现在这尴尬处境。被逼着立了情敌的孙子做皇帝,还被他们母子当做眼中钉,处处为难,压制。
……董贤,绝不可成为第二个赵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