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而起,美人初至,衣裳如霞,流光溢彩,玉手盈盈,双剑如霜,剑随身动,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骚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映亮了宫殿内外,映亮了众人的眼神。
真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齐姜看得出神时,侧望庄无忌,见他的目光落在殿中,却似看在更远处,不管是美人,不管是众臣,彷佛都进不了他的目光。
殿内突然响起了众人喝彩,曲停舞散,两位舞剑女子盈盈下拜,衣裳仍随风飘舞,娆动人心。
“宝阳君足下从何处找来如此动人的舞姬?”有人赞赏之余不由问。
“刚到我宫里的美人,莫非你想讨了去?”庄无尘看了问者一眼。
“岂敢岂敢!”
“谁人不知宝阳君对美人最为上心。”赵玉道,“诸位想求美人,自然得找宝阳君。”
庄无尘看着赵玉,笑容满面:“听说前两天,有人被说成长得不像男人,以后诸位找美人的时候,照此人容貌为准便可。”
想起前几天之事,齐姜低头而笑。
“有人以为左拥右抱着美人便是男人。”赵玉道,“小心身虚力亏。”
“听曲赏舞是美事,又岂会身虚力亏,难道中陵君在府里赏的是其他。”庄无尘反唇相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刺对方,席里众人似乎是见惯了,个个只顾看美人。
“既然是美事,墨司空府里无歌姬舞姬,宝阳君不赏几个?”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目不斜视的墨沉道。
有人立刻接口道:“不妥不妥,如果宝阳君把这些美人赏给墨司空,我怕美人会被墨司空饿死,这可就成人间惨事了。”
众人听得哄然大笑。
齐姜看看墨沉,见他平静如常,对一切嬉笑也不在意,能这般面对众人,定力可见不一般。
“墨司空也二十有二,该娶个美妻纳个娇妾了,宝阳君不如把这两个美人赏给墨司空。”赵玉笑道。
庄无尘恼恼地瞪了赵玉一眼,眼前这人总爱抢他身边的美女,还装得一本正经。
“对极,对极。”众人纷纷附和。
庄无尘侧身看着墨沉道:“墨司空可满意这两个美人?”
墨沉看着侍立在殿中的两个女子,道:“确实很美。”
“真难得,真难得,墨司空也懂赏美人了。”赵玉击掌道,“宝阳君还不快快成人之美。”
“舞剑舞得很美。”墨沉又说道,“可惜只是能看不能退敌,只能供人一观。”
看着一本正经的墨沉,齐姜发觉墨沉其实是很有意味的一个人。
“既然墨司空不喜,我只好自己带回去了。”庄无尘笑道,瞥了赵玉一眼。
赵玉对墨沉道:“墨司空可想好了,宝阳君宫里已美人如云,这两个美人再带回去,会受苦的,你何其忍心。”
“锦衣玉食叫受苦,看来中陵君天天受苦。”庄无尘讽道。
墨沉略一思索,看看那低头不语的两个女子,道:“既然宝阳君这番好意,墨沉也便收下。”
庄无尘一楞:“墨司空不是说笑?”
“墨沉从不说笑。”墨沉答道。
赵玉哈哈笑起来:“宝阳君如此小气,两个美人都舍不了吗?”
“既然墨司空喜欢,又怎会不舍,我会差人送她们到府上。”庄无尘笑道,却狠狠地瞪了赵玉一眼,赵玉只当看不见。
“恭喜恭喜!”
“难得墨司空也对美人上心了,哈哈。”
“刚才中陵君带来的不是长生丹,而是快活丹就更妙了,哈哈。”
众人纷纷说道,越来越肆无忌惮。
赵玉突轻咳了一下,看了齐姜一眼。
大家这才突然醒起,在这宴席之上,还有一位贵客,而且是远方来的美人,齐姜公主。
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毫不顾忌说的话,当着公主之面,在这里一说,就成了失礼。
很多人急忙转过话题,不再取笑墨沉。
齐姜却未曾留意众人所说,她正在看两个女子,见其中一个听到要被送给墨沉时,抬起头看了墨沉一眼,一双美目极其清澈明亮,在齐姜眼里看来,倒是和墨沉的眼神有几分相似,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清。
庄无尘抬头见齐姜正在打量那两个女子,便道:“公主觉得她们的剑舞如何?”
“很好。”齐姜说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注:此句来源于《孙子兵法》)”
“公主也看孙子之书?”赵玉笑问。
“不少齐国女子也可征战,看过兵书有何出奇。”庄无尘冷哼道。
齐姜一怔,含糊地道:“只是听人说过几句。”
赵玉若有所思,沉吟一会才道:“听闻齐国太傅田单之女善战,可有此事?”
齐姜道:“确有此事,太傅之女茱儿和我自幼相识,她善读兵书,曾假以男装退胡人之兵。”
“这位太傅之女可曾出过齐国?”赵玉又问。
齐姜微微摇首,道:“据齐姜所知,茱儿她不曾离开过齐国。”
只听庄无尘道:“中陵君难道钟情此等女子,问得这般清楚。”
“像你这般天天沉在香风艳粉中,只会骨头都软了。”赵玉道。
“你也莫要眼热我的艳福。”庄无尘道。
两人似乎不刺对方便不舒畅,只要一对上话,就是一番热嘲冷讽。
齐姜默然,不欲卷进他们的口舌之争,正低头静思时,突听到庄无忌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有伤在身,可是累了?”
齐姜抬首看着庄无忌冷峻的脸容,却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是庄无忌在宴席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是这里的主人,是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王者,却一直都似一个毫无关联的旁观者一样坐着。
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累。”齐姜低声答道,在此地听这些男人们说笑,观世间之态,也颇有些意思。
令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些身居要位的男人面对冷厉的庄无忌并不循规蹈矩,唯唯诺诺,倒是喜欢畅所欲言,也不怕庄无忌怪罪。
这般随意的君臣宴会也是难得一见。
“阿瞒。”庄无忌唤道。
站在齐姜身后的阿瞒忙应道:“阿瞒在。”
“公主有伤,你且伺候她回宫歇息。”庄无忌道。
齐姜一听,起身行礼:“齐姜先行告退。”
“恭送公主。”众人也纷纷起身相送。
齐姜和阿瞒刚缓步走出中殿大门,便听到有人报传:“蒙司马到!”
齐姜还未抬头,只觉身边如有一阵风拂过,脸上面纱飘然而下。
她讶然回首,看到一个行路如风的男子背影,身披战甲,一身风尘。
殿里众人的目光此刻都投向齐姜,怔怔而看,都像呆了一般。
万丈光芒之中,美人微微回首,似喜似嗔,微蹙双眉。
若干年以后,在殿里的每一个人还牢牢记得这一天这一地这一刻的惊鸿一瞥。
那样极致的美,动人心魄得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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