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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好生安慰了几句,便道:“后宫出了这么多事,朕得去见见皇贵妃,六宫不宁,也是她的过失。”

沛涵正要起身相送,皇帝忙按住她道:“你好好歇着,别劳累了自己。朕晚上再来看你。”

宫人们送了皇帝出‘门’,皇帝见已无景仁宫的人跟着,方才低声道:“冷宫里是怎么了?”

乐子忙道:“据太医回禀,是中了砒霜的毒,还好穆氏庶人和涅筠午膳用得不多,所以中毒不深,除了太医云昆,奴才还派了两个太医一同去盯着,以防不测。”

皇帝赞许道:“你做得不错。宓姌中毒,这边厢沛涵就出事,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看来不会是宓姌指使人做的。”他冷笑道:“看来朕才放出点风声,便有人沉不住气了。只是朕没想到,她们竟沉不住气到这地步,居然要杀人灭口。”

乐子看着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也觉得,这些年……她是受委屈了?”

皇帝眼底添了几分焦灼之‘色’,口气倒还沉稳:“朕去瞧瞧她。”

乐子忙道:“冷宫忌讳,皇上金尊‘玉’贵,可去不得。”

皇帝淡淡笑道:“旁人可以去冷宫杀人放火,朕连瞧一瞧也去不得么?上回冷宫失火朕也去了,这次不过是再往里走一步,那便怎么了?”

乐子情知劝不住,只得扶了皇帝上轿,向冷宫去。

宓姌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烦闷难安,呕吐的感觉挥之不去,脑中也一阵阵晕眩。仿佛身体轻飘飘的,堆在一堆浮絮之上,四肢百骸半点力气也无。

云昆已经灌了宓姌和涅筠许多浓盐水,催她们呕吐出来,又拿烧焦的馒头研磨成粉给她二人服下吸附毒物。他一个人正手忙脚‘乱’,又来了两个太医院的太医,看来地位在云昆之上许多,三人商议了用‘药’,才把宓姌和涅筠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宓姌躺着。薄薄的破旧被子盖在身上,像有千斤重似的不能承受。可是,她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她怔怔地想着,看着另一张‘床’上面‘色’雪白如纸的涅筠,想着自己此时此刻,也是一般的容‘色’吧?幸好,他是不会来这里的。上次失火,她是那么狼狈,在狼藉不堪中见了他一眼,那一眼,她便明白了自己的在意,明白了自己的舍不得。所以,情愿他不要来。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外头脚步声肃然有序响起。如懿在晕眩乏力中看着一抹明黄渐渐‘逼’近,和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盼他来。怕他来,他终于还是来了。

皇帝的身影凝在宓姌‘床’边,他的声音是那样熟悉而邈远,轻缓柔和:“朕来了。你还好么?”

好么?这么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她身陷在这苦牢里。这个“好”字,她已经不会写,也不懂得写了。宓姌并不背过身。只是在默然中以泪眼寂静相对。

她没有别的了,委屈、辛酸、苦痛、悲与冤,都尽数化作了眼底缓缓流淌的泪,一如她的心绪,没有‘激’‘荡’,只有沉缓,预料之中期待之外的沉缓。

皇帝似乎被她的泪所感染,亦多了几分沉郁之‘色’,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宓姌望着自己枯瘦得青筋暴现的手背,将它缩回被中。淡淡道:“贱妾鄙薄之身,怎可由万圣之尊触碰?”

皇帝看了看周遭,抑制住自己的神‘色’,道:“姝妃是怎么中的毒?”

云昆听得皇帝这一声称呼,只觉得心头大石都松懈了下来,他急忙抑制住‘唇’角将要泛起的笑意。沉声道:“姝妃娘娘是中了砒霜之毒,所幸发现得早,姝妃娘娘与涅筠姑娘进食也不多,万幸没伤及五脏六腑。”

“没事就好。你们好好替姝妃治着。”皇帝长吁一口气,俯下身,望着姝妃一双泪眼,低沉欷歔,“你的‘性’子一直坚毅倔强,却不想也有这样泪水长流的时候。朕与你那么多年,都未见过你那么多泪。”

“‘性’子倔强坚毅,不代表没有委屈冤痛。但即便有,知道申诉无用,也唯有长泪而已。贱妾流泪,不足以入皇上之目。冷宫卑贱之地,也不宜皇上久留。还请皇上尽早离开吧。”

两望的泪眼里,皇帝默然片刻,极力收拢眼中的动容之‘色’,转身向云昆道:“好好照顾姝妃。”

云昆躬身道:“是。只是冷宫湿寒,怕不宜养病。”

皇帝温然而坚决:“朕知道冷宫不是久留之地。待姝妃能起身了,朕会即刻复她位分,带她出冷宫。”

这话是说与云昆的,亦是对她。

宓姌闭上双眸,感受着热泪在眼皮底下的涌动,终于背过身握紧了双手,‘露’出一分淡然的笑意。

六宫之中任何消息都难以被瞒住,人的耳朵和嘴是最好的传递之物。皇贵妃与陶妃站在廊下,望着一蓬新开的绿菊闲话家常,却见冯一鹤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皇贵妃娘娘万福,陶妃万福。”

皇贵妃很看不上他急三火四的样子,扬了扬纤纤‘玉’指,蹙眉道:“这样不稳当,是怎么了?”

冯一鹤看了两人一眼:“皇上方才去了冷宫,亲呼穆氏为姝妃,说不日便将释放她出冷宫。”

陶妃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声音也不觉高了几分:“穆姌毒害皇嗣,证据确凿,已被废为庶人,怎还会被放出冷宫?皇上还称呼她姝妃?”

皇贵妃脸‘色’白了几分,倒也还镇定:“为何是不日放出冷宫,而非即刻?冯一鹤,你把话说清楚。”

冯一鹤稳住了神道:“穆氏中了砒霜之毒,一时未能好转,皇上嘱咐待她能起身时再出冷宫。”

皇贵妃挥手示意他下去,转身进了内殿。陶妃急急跟进,见无人在侧,忙道:“皇贵妃娘娘,咱们好不容易才把穆氏拖进冷宫,如果此刻容她出来,之前的工夫岂不白费了吗?”

皇贵妃平静地目视她片刻,亦缓和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心绪,慢慢道:“你鬓边的凤钗歪了,扶一扶正吧。”

陶妃急切道:“皇贵妃……”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柔缓道:“仪容端正有肃,是妃子应有的仪表,任何情况下都不容失了分寸。”

陶妃有些羞赧,忙扶正了垂珠凤钗,缓声道:“娘娘,她既然中了砒霜的毒,虽然咱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是顺水推舟,总是不难的。”

“你是说……”

陶妃含了一缕隐秘的笑容,笃定道:“既然已经中毒,那么再给她追加一点儿,毒发身亡就是了。”

皇贵妃慢慢拨‘弄’着纤白如‘玉’的手指上翠浓的碧玺戒指,摇头道:“来不及了。皇上已经去看过她,也下了旨意,此时再动手,实在是太点眼了。无论得手失手,都把她之前中了砒霜毒的黑锅自己背去了,太得不偿失啊。”

陶妃秀眉紧蹙,拧着绢子恨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也不下准点儿,要了她的命就好了。”

皇贵妃思忖片刻,看着她道:“会不会是侞贵人?”

陶妃摇头道:“她没那样的胆子,敢不跟咱们知会一声就去做这样的事。出了事没人替她兜着,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皇贵妃淡淡一笑:“当日只想着借她一把力气,谁知道倒成全了她的平步青云。”她漫然扬了扬手中的绢子:“也好,留着她在,她也容不下穆氏。”

陶妃会心一笑,起身道:“皇贵妃娘娘圣明。”

云昆的医术颇为‘精’到,不过三四日,宓姌和涅筠便能起身了。她披衣坐在廊下,看着被略作修缮的屋子,道:“涅筠,即刻要走了,何必再收拾?”

涅筠微微咳嗽两声,满面含笑道:“奴婢是心里高兴,内务府的太监们知道咱们只在这里养几日就要走了,都还巴结着来打理修缮,那是他们知道小主出去后便不一样了。也好,咱们费了这许多心思,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

宓姌靠在廊下破旧的廊柱上,定定道:“出去不过是第一步,要活得好,不再像从前一样任人欺凌宰割,才是最要紧的。否则今日出去,不知哪一日还会被送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她转过头:“你身子才好,万不要太劳累了。”

涅筠出来,笑着替她披上一件外裳,道:“奴婢没事,奴婢为了小主,怎样都是快活的。”

宓姌握住她的手道:“涅筠,还好万事都有你在我身边。”

“我与小主之间,不说这些。”涅筠看着宓姌,眼底微有泪光,想了想道,“小主嘱咐奴婢做的靴子奴婢都做好了。”她指着里屋木箱上的一双男靴道,“奴婢见过林‘侍’卫的靴子,尺码应该是不会错的。奴婢按着小主的吩咐,鞋边上又拷了两层线,这样就不容易破了。”

宓姌道:“你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拿来我瞧瞧。”

涅筠即刻捧了过来,宓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我也没什么好谢他的,他的鞋磨坏了,就让你做双鞋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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