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谍影
皇后被她言语‘激’得面‘色’惊变,瑰红的‘唇’瓣微颤。瑄祯看向丝莼娘子,眼眸愈发厌恶,连那末微一点儿的惋惜与不信皆退的无影无踪,“你如此蛇蝎心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岂非以为整个后宫的妃子全都如你这般狠辣吗?”
丝莼娘子‘精’致的妆容早已变得支离憔悴,倾颓不堪。“蛇蝎心肠?”她笑的诡异,“后宫中的‘女’子有一个是不狠辣的吗?”她环望着宠妃,泣笑道“这一个一个如‘花’娇‘艳’的面孔下藏着什么样的诡计?皇上啊你何曾知道过?”她忽而嗤笑一声,目光悠悠直直望进瑄祯的眸中,口气中带有古怪的怨咒“人不为己天之地灭,不过是我败了,所以便罪有应得了!而皇上你呢,尊贵为九五至尊,却不过也是孤家寡人罢了,这宫中的‘女’子何曾有一个是真心带你?不过只是臣服与你的权势罢了,可悲啊!夜寐辗转之时,还要防备着最亲密的枕边人…”
“住口!”一向温文的庄妃脸上已是惊怒,忿然道“你这大胆疯‘妇’,竟敢这样诅咒皇上?你难道不怕诛九族吗?”
“诛九族?”丝莼娘子凄凉一笑“我还有九族可诛吗?”她刚刚说完,以一种怪异的表情慢慢巡视过四周,我深知不好忙呼道“她要自尽,快撬开她的嘴!”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鲜红顺着丝莼娘子的嘴角汩汩流出,‘艳’红的甚至发紫,她的身子如同一缕无依无靠的浮萍一般软软瘫倒,她嘴角还留着那诡异的微笑,眼睛死死瞪着雕梁刻栋的天‘花’板,死相幽怨而惊悚。
太医匍匐着跪移了过去,双手镊开丝莼娘子的下颚从里面取出半颗粉粹的‘药’丸,趋前道“皇上,丝莼娘子服下了鹤顶红…”
瑄祯面‘色’‘阴’沉如铁不含一丝温怜,冷声道“咎由自取!”他挥了挥手吩咐刘阜立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废去丝莼娘子的全部的位分与恩宠。
‘玉’嫔与我对望一眼,恭声道“丝莼娘子如此死了,是否还有同谋也变无从得知了,皇上是否…”
瑄祯神情凝滞如冰“搜姘羽阁”
冷寂了片刻,‘侍’卫依次入殿,将手中的搜出的可疑瓷罐呈上。刘阜立趋前挨个仔细查看,神‘色’凝重道“皇上,都是鹤顶红与一些秘制好的‘药’丸。”
庄妃又是怒又是叹息“她的宫中竟有这样多的毒‘药’,可见她是早早便蓄意谋划好的,不过凭她小小的娘子又怎会‘阴’狠如此一定要置画妃与龙嗣于死地?且又安排的如此详细周密,臣妾大胆猜测定不会只是她一人这样简单,定然还有主谋,”
妍嫔轻叹一声,又幽幽接道“皇上将那罪‘妇’带来时,她竟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甚至好似早已抱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臣妾妄言,她这样做是否为了掩护其幕后之人?”
庄妃与妍嫔每说一句,瑄祯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瑄祯几乎脸‘色’铁青迸进了。
正这时,首侧的‘侍’卫躬身向前,将手中一封密封好的信笺呈给瑄祯,恭声道“皇上,这是从丝莼娘子的枕下搜出来的,请皇上过目!”
刘阜立呈给瑄祯,他抖落信笺,每每看一个字面‘色’便更深幽而潇肃一分。看到最后时,手中的信笺已被他‘揉’成皱团。
皇后见瑄祯面‘色’愈发不善,谨言小心道“皇上可有何不妥?”
瑄祯沉着而幽深的眸子缓缓巡视着殿内每一个妃子,他巡视过我时眸光顿了顿,转而又望向旁人。气氛冷凝如胶,就在这压抑的氛围快要让人窒息之时,瑄祯才缓缓开口道“忙了一日,你们也累了都退下罢”他望了望皇后“你的身子不好,也回宫去吧,这里由朕与庄妃在”
我望了望他倦意疲惫的眼眸,知道骤然失去这个孩子对他意味着什么,心下有不忍之意,轻声叩拜道“皇上,请允许臣妾一同留下照看画妃娘娘罢!”
“不用”瑄祯并没有看我,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陌生与冷硬,他疲倦挥了挥手“都退下罢!”
众人皆请礼退下,我无可奈何只得一同出了翊坤宫。
皇后走在前面,由芷瑶与宁盛海等众人簇拥着,亦是遮不住她略显倦怠的身姿步态。
我蓦然想起舒常在,忙上前请礼将舒常在落水一事缘由禀明。
皇后‘揉’了‘揉’脑仁,微‘露’惫倦的眸子黯然望了望翊坤宫正殿的方向“这个时候,皇上也是顾不上她了,就先让太医好好为舒常在诊治罢!”
“是”我微微屈身恭送皇后的较撵隐入夜‘色’。
我并未回宫,而是与纤巧一同去了延禧宫的千禧殿。
‘春’玥候在殿外远远见我而来,忙迎上来,请礼道“姝嫔娘娘”
我挥了挥手,问道“你家小主可醒来了?”
‘春’玥听我如此问,再也忍不住以袖拭泪道“小主到现在也未醒来,一直昏‘迷’着不见起‘色’,前来救治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我顾不得安慰她,匆匆进殿,殿内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前来救治的太医屈膝跪在‘床’榻前,一帘之隔,伸手为舒常在把脉。他望见我忙请礼道“微臣见过姝嫔娘娘”
我上前将帘子拨开一条缝隙,只见里面躺着的舒常在面‘色’甚至苍白的透明,嘴‘唇’不见丝毫血‘色’。几乎隐隐可见横亘在肌肤下透明的青‘色’血管。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我不经惊然道“她不是只落水了吗?怎么成了这样?”
太医抬起匍匐着的身躯,恭谨的撩开帘子,示意旁侧的宫人轻微抬起舒常在的下颌,赫然出现一道明显的殷红勒痕。布落在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骇人。
太医谨慎道“舒常在是被人扼住咽喉一时断了呼吸才抛入水中,做成溺水的假象”
我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死死扼住,“断了呼吸,难道…”
太医摇了摇头“娘娘莫急,断了呼吸只是医学上所说的休克,并不会置人与死。”
“那为何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医踌躇道“舒常在虽然只是休克,但直接被抛入水中,使得没有气可输进舒常在的体内,从而从而…”
我心口堵得像是被谁塞了一把火麻仁一般,又酸又胀“从而怎么样?”
“从而…从而导致‘药’物无法进入舒常在的腹内,所以恐…一时无法醒来”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醒?”
太医被我急促而凌厉的质问慌了神,犹豫着道“微臣…微臣也不知,不过…微臣曾听闻民间的百姓有此症状者,好像亲戚友人在旁讲述病人以前的事例,有可能能将病人的思绪唤醒,只是这只是传说,无法验证虚实…未…未必奏效…”
我挥手打断他吞吞吐吐的说辞,忙召人唤进了‘春’玥,让她坐于榻侧,叙述一些有关舒常在的旧事。自己则坐在旁侧雕竹楠木方墩上。‘逼’迫自己静下心来静静候着。
外面不知何时有飘洒起了雪‘花’,寒雪纷纷,夹杂着冷冽的寒风,雨雪寒‘潮’之中的紫禁城好似褪去了年关的全部喜‘色’。帘内传来‘春’玥淡而忧心的浅絮声,一点一点驱去脑中的困意,紫禁城的上空像是覆满了一朵又一朵‘阴’鸷的铅灰‘色’的云,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了。
纤巧捧了盏暖茶递给我,担忧道“娘娘以候了一个多时辰了,不如先回宫安歇,明日再来。”
接过暖茶,冰凉的手慢慢回温,我探身望了望内阁,轻声道“舒常在还没有起‘色’吗?”
纤巧黯然的摇了摇头。
我郁郁叹了口气,叮嘱了太医好生看护,便扶了纤巧的手乘了轿子回景仁宫,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起身时镜中的自己眼下已是一片青紫。纤巧调合了‘花’粉与胭脂,一点一点将我憔悴的面容粉饰在‘精’美的妆容下,如同假面一般。
小印子进来禀报“方才刘公公来让各宫的娘娘不必去向皇上与太后问安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宁公公也来了,说皇后娘娘身子不济,也不必去请安了。”他说罢环顾左右,悄声道“听说昨夜太后听闻画妃肚中龙嗣的事,伤心过度,急得差点晕眩了过去,幸好太医赶到及时,听公公的意思是这几日都不必去慈宁宫了”
挥退了小印子,纤巧思忖着道“奴婢总觉得舒常在的溺水与画妃失子有何关联”
想起昨夜的事我心里一阵阵发紧,思索良久道“现在细想到真有些蛛丝马迹值得探究,我记得舒常在落水之前,‘春’玥来找过本宫说舒常在有话要告诉我,然后她便落水了”
纤巧蓦然一惊“是否舒常在预先知道了丝莼娘子要害画妃的事,所以向告诉娘娘,却被丝莼娘子痛下杀手?!”
话语刚落间,小印子又来禀报,打千儿道“‘玉’嫔娘娘来了”
我道“请进来”
‘玉’嫔进殿时吩咐了宫人留候在殿外,她今日亦是一脸悴颜。换去了昨日繁复华丽的宫装,今日一身月合的紫荆织锦素袍显得静然素淡。只发髻间的一直彩绘鎏金扣莲对钗显出了一点新年应有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