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獭兔皮
楠木雕‘花’丝绒锦盘中,呈放着一只用赤金、七钻、七宝雕镶而生的‘花’簪,簪身是纯金打造,雕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样的神鸟,簪尾缤纷夺目的鸟尾,是用珠光璀璨的宝钻镶嵌而成,整个簪子只静静放在那里就显得贵气‘逼’人,华贵无比。
太后的近身姑姑紫株略带怅然道“这支宝簪是先帝在世时赐给太后她老人家的,如今时过境迁,这宝簪依然熠熠夺目,然而她老人家却是秋去霜几丝了,”她唏嘘了片刻,又展颜笑道“如今太后将这宝簪又赏赐给娘娘,娘娘可莫要辜负她老人家一番心意”
我受宠若惊道“这本是先帝留给太后娘娘的,臣妾何德何能敢收下,况且这宝簪雕凤,恐怕也是不适宜臣妾身份的”
紫株笑说“这宝珠上雕的是毕方神鸟,虽形似凤,两者却有着千差万别。娘娘蕙质兰心又冰雪聪颖很得她老人家的眼缘,娘娘切莫推辞了。”
“谢太后赏赐,也有劳姑姑了”我躬身向慈宁宫的方向福了一福,唤来纤巧为紫株姑姑上茶。
她却含笑托辞道“辜负娘娘盛情了,奴婢还要赶回慈宁宫向太后复命,奴婢就先告退了”她说着欠身一礼,眸光从我指尖滑过。我温笑应了,吩咐惠儿好生送姑姑出殿。
待她走远,纤巧才偎过来,望了望那宝簪道“好漂亮的簪子,这宝赞娘娘是带呢,还是先收着?”
我伸手轻拂过簪子,淡淡道“先收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有如出谷黄鹂的悦耳笑声传来“姌妹妹,”
只见妍嫔笑意盈盈的从殿外翩跹而至,她朝我一礼笑道“我做了些葡萄‘奶’冻糕,味道还不错,就拿给妹妹来尝尝”说着让身后的宫人将手中的‘玉’盘成了上来,顿时一股‘奶’香味扑鼻,我耸鼻一闻,抿嘴笑道“姐姐好厨艺,”话语间已将她让座到锦榻上。
宫人呈了两盏温热的玫瑰甜‘奶’,妍嫔递了块葡萄‘奶’冻糕,杏眼半弯“哪里算得好厨艺了,不过空闲打发事做,不过你到懂得巧妙,知道用玫瑰甜‘奶’搭配最是美味。”
我轻咬了口冻糕,满口酥脆。妍嫔本笑盈盈瞧着我吃的悠哉,伸手颊前发丝挽向而后时,眉角微扬,登时瞧见了锦盘中流光溢彩的宝簪。她笑容一顿,继而赞道“这簪子倒真是华贵的紧,衬妹妹的绝代风华最为相宜。可是皇上赏赐的?”
我笑道“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挥手让纤巧将簪子呈来,妍嫔拿起宝簪对着暖阳充足的地方看了看,描得细细的黛眉飞扬如舒展云翅“果然是顶好的”她又将宝簪微微一转,只见透过斑斓的宝簪尾钻印着阳光折‘射’出一道绚丽的缤纷光泽。
“这…”妍嫔的笑意却忽然僵在嘴边,“这簪子…”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我问道“怎么了?”
她秀眉蹙起,将宝簪放回锦盘中,又思索了半晌,方道“这簪子上雕刻的好似神鸟毕方”
我笑道“姐姐好眼力,这就是毕方”
妍嫔长长唏嘘了一口气,喃喃道“难怪了…”
她抬眸见我尤自不解,逐道“妹妹可知前朝贵人李氏?”
这称呼并不陌生,好似听过,凝神想了一会,琐碎的记忆拼凑起来,是了,当日在有凤来仪宝殿上,太后曾向瑄祯提到过。我点头,奇怪道“这二者可有关联?”
妍嫔眸光略有凝重,娓娓道来“那贵人李氏本是先皇后的近身‘女’官,依仗自己颇有几分姿‘色’,便想寻得机会攀龙附凤。终于寻得机会,不知怎样妖媚祸主,使先帝对她颇为垂怜。封她为贵人并十分宠爱。这李氏心‘性’争强显胜且‘阴’险毒辣,她依仗皇帝对自己的怜宠竟异想天开的想与先皇后并驾齐驱,一比殊荣。因只有皇后才能使用凤物,她便央求皇上赐她与凤神似的神鸟毕方做饰物。先皇怜她,便应允赐了她一支毕方宝簪。然而她却不知满足,大逆不道得想坐上凤座。李氏知道自己地位卑下,不能名正言顺做上凤座,她便蓄意谋划刺杀先皇后,妄想取而代之,最后终于在一次夜宴上被她寻得机会,她屏退了旁人,只留自己单独与皇后在殿中,然后用这毕方宝簪刺向对她毫无防范的皇后,幸好先皇后福泽深厚,并没因此命丧九泉。先皇见李氏如此蛇蝎心肠,一道白绫赏了李氏全尸,而那毕方宝簪则被先帝收回。”她说道此处停了停,迟疑着道“这只簪子会不会就是…”
她见我面‘色’凝暗,又笑言道“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太后娘娘的深意也不是旁人能揣测的,她老人家将这宝簪赐给妹妹,想必就是宝簪配美人,…怕也不会有旁的意思……,妹妹莫要放在心上”她说这番话犹犹豫豫,更是前言后语自相矛盾。想来自己也不甚信服。
我挥了挥手示意纤巧将簪子收了下去,含笑道“姐姐说的是”
天‘色’一寸一寸暗了下来,如墨的苍穹掩衬着殿内气氛更为压抑,宫人们依次掌上了宫灯,飘渺如虹的灯苗照在妍嫔不自然的面‘色’上,她转了话锋,试图打破这样压抑的氛围,“我知道妹妹是最不喜‘女’红了,如今也想在这绣样上下功夫了吗?!”她说着帮我将绣盒中的彩线丝缕理顺,拿起我秀的半成品,笑道“工夫是下到了,绣样也不错,只是这针法不甚巧妙啊!”
我望着自己绣的四不像,难免有些头痛,懊恼道“姐姐快莫笑话我了,我正发愁呢”
妍嫔笑‘吟’‘吟’得拿起银针“妹妹若不嫌弃,我便替妹妹改上几针”
我忙道“最好不过了,姐姐的绣样一向是有口碑的。”
只可惜秀针已合死,绕是妍嫔针法妙绝也无法起死回生,妍嫔见我面‘色’怅染,笑道“你也莫上心,第一次难免力不从心也,俗话熟能生巧,多练几次自然便好了”说话间,她又在边角处镶绣了金滚边,也算添彩一二,她笑“昨日御景亭的事,宫内都传开了,听说秋贵人昨日回宫便染上风寒,倒真难为你想出了那样的妙宗,”她笑了笑,话锋微转“只是似乎有些明目张胆了些,你又何苦得罪她”
我慢慢挑拣着丝线对着颜‘色’,淡笑道“只是无意罢了,秋贵人久在宫闱,必定练就得若生‘性’豁达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若她执意去计较,也只是庸人自扰了,我不过也口上陪个不是,又能少些什么。”我说到这里,似无意望了望妍嫔,一字一句道“也怪我平日中太息事宁人,悄无声息了些,倒是放纵了那些有意是非者。”
妍嫔闻的这话,手中的银针微顿了顿,道“妹妹如此说也是在理,总算是不好搬动是非也不能让旁人轻纵了去。”
我笑“姐姐心思透彻,自然明白”
……
……
晨‘露’微熹,储秀宫内,皇后受了众妃之礼,笑‘吟’‘吟’道“今秋围猎,皇上收获颇多,差人送了这些皮‘毛’来,转眼也入冬了,妹妹们喜欢些什么就各挑一件。”她挥一挥手,即刻有手捧锦盘的宫人鱼贯而入,锦盘中皆是各‘色’油光水滑的皮‘毛’。
说是各自挑选,其实皮‘毛’早已被次第排好,皇后自然是最为珍贵的墨狐皮与貂皮;画妃一张貂皮与银狐皮,庄妃两张银狐皮;而我、‘玉’嫔与妍嫔各是一张獭兔皮与银狐皮;馨贵人与秋贵人各是一张雪狐皮;贵人以下的便是各自獭兔皮一张。
庄妃笑道“今秋这皮料格外软滑,妹妹们拿到司制房做成大氅御寒最好不过。”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旁“哎呀”一声,角落的雯常在捏着獭兔皮,满脸厌弃道“怎么是烂的?”只见她将獭兔皮两角各自拉开,光滑油亮的皮‘毛’上果然中间有一道足有半寸长的口子。
皇后温润的秀眉蹙起,她的语气不温不火,向分发皮‘毛’的宫人道“怎么好端端的会破了那么长的一道口子?”
整理皮‘毛’的宫人忙跪身道“是奴才…奴才的疏忽,只是…只是昨日奴才检查时并没有不妥啊!皇后娘娘明鉴”
“罢了,不过是小事”皇后向身侧的芷瑶道“将本宫的这条貂皮给雯常在换去”
“是”芷瑶应着捧着貂皮向雯常在走去。
雯常在喜不自禁,忙不迭跪地就要谢恩。
就在这时,陶阮儿起身福了一礼道“这貂皮珍贵无比,只有尊贵的皇后娘娘才能衬用。皇后娘娘将这貂皮赐给了雯常在,岂不折煞了她,况且…”陶阮儿杏眼流光半转,睨向雯常在,笑道“况且雯常在若收了岂不逾越?!她又怎么敢收呢!”
她这话一出,方才还喜上眉梢的雯常在,忙敛去喜‘色’,只得讪讪道“陶常在说的是,臣妾怎敢用貂皮,臣妾不比娘娘们尊贵,冬日若无獭兔皮,挨挨便也过了。娘娘请收回去罢!”她说着,眸尾的余光还不忘狠狠剜了陶阮儿一眼,心中暗骂她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