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姘羽阁(2)
纤巧忙的转首看我“娘娘无恙?”
“无恙”我摆了摆手,望着一室凌‘乱’,丝莼娘子面上红肿狼狈,跪在刻画地砖上,一双晶莹杏眼如吐信的毒蛇般冷冽的紧盯着陶阮儿,而陶阮儿却是一脸悠然自得,坐在梨‘花’木镂空圆墩上,手中的桃‘花’团扇徐徐扇动着,看似悠闲的眸子却对上丝莼娘子森冷的目光,一刻也不肯放松。她发髻上的赤金宝簪印着日光发出耀眼的眩目。刺得我几乎张不开眼眸,蹙眉道“这是干什么?”
“呦,姝嫔娘娘来了”陶阮儿抬眸斜斜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么大的日头,娘娘不好好在清凉地避热,跑到这闷热的地界来做什么!”
身旁的纤巧看不过她怠慢挑衅的模样,轻斥了一句“大胆,见了姝嫔娘娘陶常在也不行礼?”
陶阮儿这才悠悠的起身,随便敷衍的一礼道“我也是忘了,娘娘大度,不会与我计较吧?”
眉心蹙起,心中虽不满她傲慢的样子,却也懒得同她计较,倒是丝莼娘子身后一同跪着的岑鸢赶忙上前请我入座,又斟了杯雪菊茶来呈给我。
我还未说话,就听陶阮儿戾气甚重的一句“你这贱婢,谁允许你起来的?当真是跟着没规矩的狐媚子为婢,自己也被调较的这般‘混’账,给我跪那去。”
岑鸢被她吼得一缩,孱诺诺得又跪了下去。丝莼娘子却被她这番指桑骂槐的说辞‘激’得瞬间起身,不甘示弱得回击道“陶常在如今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何以还要这般气焰嚣张?不过就因为我比你得宠罢了,莫忘了,你嘴中醋溜溜的狐媚子,可是皇上宠的,你这般大逆不道,连皇上竟也敢骂吗?”
“你?”陶阮儿气红了脸,恨声道“好你个伶牙俐齿胡言‘乱’语,你心中可是不服?我到要你服的明白,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官‘女’子,与我说话要自称臣妾,我这便让你记个清楚”她说着伸手便要狠狠一掌掴上去,我朝身旁跟着的小辉子使了个眼‘色’,小辉子会意,即刻上前扯住陶阮儿高举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我喝了口雪菊茶,看也不看陶阮儿,徐徐道“陶常在这样教训旁人,可知正人先正己这个道理?”我停了停,纤巧了然,接道“陶常在方才与我家娘娘说话时,也没有自称臣妾啊,依照常在小主自己的说话,岂非也应该一并长长规矩?”她说着,盈盈笑道“小辉子,来,就按常在小主自己说的给她长长规矩”
趁陶阮儿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小辉子笑了句“小主,奴才得罪了”说罢,反手便是一掌掴了上去,陶阮儿脸上瞬间多了五个指头印,
“你…”陶阮儿握着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狠声道“你你竟然打我?”
我这时才不紧不慢道了句“刚刚那话不是陶常在自己说的吗,现在何必又怪起旁人来?”
陶阮儿愤愤不过,即刻想要挣脱出小辉子牢牢抓住的手臂,张牙舞爪向我扑来。只是凭她表界多么悍勇,不过也只是一深闺养尊处优的妃嫔罢了,我轻微一躲,她便扑空,我厌恶的望了她一眼,以前只以为她不过有些骄傲小姐脾气罢了,不想却一而再三的挑衅与我,我实在不必再留情面。
“陶常在好歹也是为贵胄妃子,怎的做派却没有皇家‘女’子矜持文雅的半点风范?”我说着睨她一眼,话中带着些许威仪与沉奥“凭你以前怎样对本宫放肆,本宫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今**若在出言不逊再不安分,可莫怪本宫不留情面!”
陶阮儿从未见我这样厉‘色’的一面,到底是心中有虚,登时不敢在过分言语,只愤愤盯我一眼,不再放肆。
我心中微嗤,不过也一个‘色’厉内荏的绣‘花’包袱,再不看她,只望向丝莼娘子,沉声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丝莼娘子见我如此疾声厉‘色’,也有些微怵,恭声答道“今日陶常在来姘羽阁,说是许久不见来看望臣妾,见臣妾脸‘色’有些苍白,硬要臣妾喝下一碗参汤,臣妾知道陶常在是好意,只是臣妾一时感动失手打翻了参汤,陶常在便得理不饶,硬要说臣妾故意为之,不敬与她,罚了臣妾跪一炷香的时辰。”
我斜睨了陶阮儿一眼,她还会那样好心?只怕参汤中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罢,丝莼娘子当然也不傻,才会“失手”打翻了参汤。我淡声道“本宫当发生了怎样不得了的事,不过参汤一碗而已,陶常在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如今罚也罚了,本宫也不再追究什么,丝莼娘子既然脸‘色’不好,本宫那里还有些琼脂‘玉’‘露’羹,补气血,最为适宜,待会本宫安排人送来,至于陶常在嘛,今日劳神怕也是累了,”我说着唤了小辉子“你好好将陶常在送回璇‘玉’阁,务必要好好送到,若是路上有了半点差池,本宫可饶不了你。”我这般一说,小辉子即刻便知道其意,我让小辉子送她,实则是好好看住陶常在,不让她再惹出事端。
我悠悠看她们一眼“行了,都各自回宫罢”说罢,扶着纤巧的手出了姘羽阁,盈盈坐上了宫轿。还没行两步,便听身后传来内监的高唱“妍贵人驾到—”
纤巧笑嗤道“妍贵人现在来算怎么个意思?娘娘是否要见见她?”
“我见她做什么?”我徐徐扇动着工笔描绘美人望月的团扇,白‘玉’镂空的扇靶触手生凉,“你当她傻吗?不做出个样子岂非辜负了她文雅温婉的好名声。”
纤巧垂目道“是,论起来虽同是表姐妹,妍贵人却是比陶常在高明了太多!”
我雍雍看她一眼,微阖眼眸,任从绿茵树影下洒下的斑驳阳光裹满全身,这陶阮儿也太沉不住气了,她这样明目张胆,如果丝莼娘子有何闪失,她岂非第一个被查出来?妍贵人为何不劝诫她些,按说也是表姐妹的关系,陶阮儿有了嫌隙,陶茜然又怎会独善其身?实在是让我想不明白。
回了景仁宫,卸了满头的珠翠,感到浑身有些倦乏,纤巧笑道“夏日催人懒,也无怪娘娘日日睡不够”惠儿也一旁帮腔趣道“纤巧姐姐说的是,皇上这几日没有传召咱们娘娘,娘娘就整日的酣睡,本应是心宽体胖,可咱们娘娘连带着还瘦了许多,奴婢瞧啊,只怕是娘娘,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纤巧蕴红了脸,啐她一口,嗔道“瞧你,还是个姑娘呢,说话便这样没分没寸的,我瞧就应该娘娘指了你去抄抄经文,好好把你这满脑子胡思‘乱’想清静清静!”
惠儿也不恼,依旧笑嘻嘻道“巧儿姐姐莫要恼啊,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难道正好说中了姐姐的心事?”
纤巧脸涨的更红,追着她“你这猴嘴子,愈发油滑了。”
“好了,”我瞧着她们玩闹嬉戏的模样,也懒得拘束,笑‘吟’‘吟’道“你们若要闹腾,就去殿外,我还想好好睡一觉呢!”
纤巧与惠儿这才止住了追逐,笑着退了下去。
夏日的殿中不便焚香,纤巧她们就端了许多香气馥郁的茉莉与飞仙装饰在殿内,闻起来格外安逸舒心,躺在白‘玉’簟上片刻就好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是被鼻尖上痒痒的柳绥儿般的触感扰醒的,“巧儿,别闹”痒的我微微吱咛一声,徐徐挣开惺眼,映眼却是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瑄…皇上,您怎么来了?”
瑄祯斜靠在我身侧,一手撑着俊颜,一手拿着琥珀珠子垂下来的细绥儿拨撩着我的鼻尖,他静静靠近我的耳畔,低低笑道“我想你了”不是朕而是我,我伸手轻轻拨开细绥儿,轻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哪里能想到臣妾呢!”
瑄祯含笑在我脸颊一啄,翻身起来,拉着我的手臂,笑‘吟’‘吟’道“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我望着瑄祯不似以往的明黄盘龙华贵的穿着,只是一件湖蓝的云纹锦衫,褪去了往日的威仪,倒只像是位俊逸温润的富家公子。我不觉疑‘惑’道“皇上怎么这样打扮?”
听我这样问,瑄祯竟有些孩子气的伸长手臂,在我眼前转了一圈“朕这样,奇怪吗?”
“不奇怪啊!”我含笑道“臣妾总见皇上爱穿明黄的衣裳,不想皇上今日穿了湖蓝的倒也是很好看的。”
瑄祯偎过来,笑道“姌儿喜欢朕这样穿,那朕以后天天这样穿好不好!”
我作势睨他一眼“那皇上上朝也不穿龙袍,只穿这湖蓝衫子吗?文武百官岂非要笑掉大牙了!”
“你这小妮子”瑄祯耳边微微一红,轻轻搔了搔我腹部的两侧“朕不过为了你穿,你到笑起朕来了。”
我被痒的不行,忙躲闪着告饶“臣妾错了还不行吗,”
瑄祯这才笑着罢手。我嘟着粉嫩的‘唇’瓣“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妾”
瑄祯朗笑道“小东西还生气了,好了,朕带你去个地方便算是赔罪了”他说着打横抱起了我,向内阁走去。
我重心微微不稳,自得伸手环上瑄祯的脖颈,奇怪道“咦!皇上不是带臣妾出去吗?怎么往内阁走?”
瑄祯上下环视了我一遍,口‘吻’微微不悦“你这样便想出殿?”
我被他沉寂却隐隐炙热的目光打量的有些羞意,只微微红了脸,闷垂着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