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支额,一双明目炯炯注视着我。就这样缓缓环视了一圈,眸光又定格到我身下。
“瞧什么呢?”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下,只见一身鹅黄罗裙不知何时褪至腰间,裸露出乳白的织锦底裤,坐相有些不雅。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1)中的绝色说的便是你罢”他吟着,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王爷不知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吗?”我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有些愠意,忙拉下罗裙,对他怒目以视。
他笑意深浓“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王既不是君子,娘娘此时的做派怕也算不得淑女吧!如此静谧之夜,你我却再月下独饮,定多算是对痴男怨女罢了!”
佯作愠色的眸子现下也溢出几分笑来,“王爷倒真是好思量。”
静默了片刻,瑄曜望了望天色,眼眸一跃突然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着起身,修长的身姿遮住了一片银白的月光。
“嗯…不…了”我摇摇晃晃得摆了摆手,脑中酒意愈发浓厚,只迷得我顷刻便像闭眼沉沉睡去,“王爷…自…自己去罢,我…我去不了了”我说着撑着他的手迷迷糊糊的起身,眼前的身影也仿佛朦朦胧胧绰出了许多个,只晃得我眼仁疼
“啪”一声清脆的手掌与肉体碰撞声,我下意识的将手掌拍向面前模糊的俊颜,满意得缓缓阖上了眼睛,嘴中嘟嘟囔囔道“别晃…”说完身形便像失去控制一般,摇晃的倒向了前方…
……
喉腔中的干涩如一团旺盛的火焰,十分难耐“水…水…”
“水来了”一声清朗之声淡淡响起,下一秒嘴边就靠着一片温润的湿意,
甜甜的凉凉的物体顺喉而下,冲去沉积的涩意。“多谢”
“不客气”耳边又传来方才的清朗之声,我募得一惊,昏迷的意识灵动起来,怎会有男声?昨日我与瑄曜好似一同饮酒,莫非…想到这里我慌忙睁眼,直到映眼都是熟悉的陈设方在安心。
“娘娘,您醒了!”寻声望去只见纤巧手中执着玉碗,玉碗中是甘甜的草莓蜜汁,再一转眸哪里有瑄曜的影子?!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揉了揉略微酸涩的脑仁,坐起身子,纤巧忙抱了鹅羽软垫让我靠在身后“娘娘,方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宁公公来了,说是今日妃嫔一同到储秀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独独没有娘娘,皇后娘娘差他来问问可是娘娘身子还有不快?”
“请安?”我疑惑道“不是皇后娘娘一直卧病在床,免去众人的请安吗?怎的今日又去了?”
纤巧亦是满面不解“奴婢也不知,只见娘娘睡意困乏,任凭奴婢怎样叫也不醒,奴婢没法只好说娘娘身子还未全好,打发了他去”
“怎会这样?”我喃喃着“按说娘娘康愈须得众人请安,也会早早便派人回禀的,怎的这样悄无声息?”我想了想问道“景仁宫上下都没有皇后娘娘那里的音讯吗?”
纤巧肯定道“没有,奴婢这几日从不离开正殿,皇后娘娘那里什么音讯都未曾传来!”
“这便奇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宁盛海何时来的?”
“现下亥时了,宁公公大致戍时来的!”
我思忖片刻,对她道“你去打听打听皇后娘娘那里什么时候散了。”
纤巧应了是,轻盈旋身出去,我望着她袅袅身影,心中蓦然一动,唤住她“昨日…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纤巧望了望我,又低垂下头,“是瑄曜王爷”
我“哦”了一声,心中却略略忐忑,想起昨日那般放肆的言行举止,心中一阵后怕,只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纤巧轻咬唇瓣,仿佛有何话想说,又言而欲止转身出了正殿。
片刻后,她疾步走了进来回道“娘娘,皇后娘娘那里现下已经散了。”
我颔首,起身坐在菱花铜镜台前“为我梳妆吧,片刻随我一同去玉贵人那里,问问缘由,还有…”我抬眸从镜中望了望她“昨夜的事莫要向旁的人提起。只做不知”
“是”纤巧垂首应了一声,便开始为我描眉均面。
倏忽,惠儿进来打千禀道“娘娘,玉贵人来了。”
她来得恰好,我忙道“快请。”
玉贵人一身樱色软罗织锦琵琶彩衣,耳间的一副八宝赤金耳环,敲到好处得衬出黑亮的柔发和俊俏的面颊,虽不十分出挑也比旁日算得隆重。“妹妹,上次来瞧不是快好利落了吗,怎的今日又不适起来了”她盈盈的步子快了几分,走到我前面,关切得探了探我的额头,“不热了啊,妹妹哪里不适?”
我拉着她的手坐入湘妃榻上,笑中带了几分勉强“妹妹不好,害得姐姐操心了。”
玉贵人瞧出我笑里的生硬,她回首挥退了一旁的宫人,偎近我低低道“可是有何变故?或是哪位妃子又找你的不快了?”
我敛下笑容,语气闷闷的“那到没有,姐姐今日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可说了些什么?”
“只说花开盛季,到了五月邀众位妃子一同至积翠亭赏花,我惦记着妹妹的身子刚刚散了便过来瞧你”她说着言语中又夹带了几分担忧“只是妹妹啊,皇后娘娘身子微有些起色,又难得让众妃子一同请安,你今日虽说抱恙却难免落了旁人不尊中宫的口舌。”
我苦笑道“姐姐你恐怕不信,我根本不知今日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情,宁公公来时我正昏睡着,纤巧无法,也只能排了由头打发了他。”
“不知?”闻言玉贵人微挑双眉,奇道“难道皇后身边没人来向你通报吗?”
我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根本没有,景仁宫上上下下都不知晓此事。”
“这便怪了”她紧锁秀眉,努力思索道“难道是皇后娘娘忘了?又或是底下的宫人疏忽了?”她说着也觉得可能不大,又摇头否定,倏忽定眼沉声道“你现在荣宠优渥,莫非是人有意而为之?”她停了停又接着道“只是会是谁呢?是旁的妃子故意羁绊了来通报的宫人,还是…”她说道此处话语有些漂浮不确定“还是皇后娘娘自己?”
我苦笑着道“如何能猜到?现下我最关心的是皇后娘娘可为此而不满?旁人可又借题发挥?”
玉贵人摇头道“皇后娘娘倒没有不满,她对妃子向来豁达宽厚,即便有那么些许不满面上也从不会表露出来。连一贯气焰嚣张得画妃都只冷淡听过,也未表露不满,或是借题发挥。倒是雲嫔好似不甘的嘟囔两句,只是谁也未放在心上。还有…便是陶常在也说了两句,不过被妍贵人喝止住了。”
我颔首“便是说没有太大的影响了。”
玉贵人笑吟吟附和道“影响倒是不大了,自那次画妃被降位后,她便收敛许多,连画妃那般根基深稳,圣眷优容都不做理会,旁人自然不敢再声张了。只是怕就怕这表面风平浪静,可暗地波涛汹涌澎湃,让人防不胜防啊!”
我叹道“多谢姐姐提醒,只是这暗地的汹涌注定躲避不了了。”说罢四目对望,皆是苦意满满。
送走玉贵人,纤巧呈上一杯雪顶含翠,试探着问道“娘娘一会是否去探望皇后娘娘呢?说不定能趁此化去那些诋毁娘娘不尊中宫的口舌!”
“不必,若是此时我去,反倒显得你说的话不实,更加坐实不尊中宫的诟病”我接过雪顶含翠,目光悠远的望向殿门外邈远朦胧的重叠青山之影,“明日再去储秀宫给皇后请安,你将我原来珍藏的绛菊花茶包的精致些,明日一并带着。”
(1):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出自唐朝诗人武平一的《杂曲歌辞·妾薄命》题材为乐府,全诗为: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
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
正悦掌中舞,宁哀团扇诗。
洛川昔云遇,高唐今尚违。
幽阁禽雀噪,闲阶草露滋。
流景一何速,年华不可追。
解佩安所赠,怨咽空自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