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姨娘过世,韩暮欣的脾气更加暴躁,动辄打骂下人,只要有一丝不爽都要拿院里的丫鬟出气,她的秋水居里人人都噤若寒蝉。
韩暮欣冷哼了一声,“去锦墨居。”
盈秋忙顶上盈夏的位子小心地搀扶着她,盈夏跪在雨里,鹅卵石小道潮湿,又凹凸不平,没有韩暮欣的允许,她也只淋着雨,不敢起来,眼泪珠子扑簌簌地滚下来。
韩暮华边想事情走的慢,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细糯的喊声:“五妹,等等我。”
这是韩暮欣的声音!
暮华的眉头微皱,等到她转过身,已恢复那淡淡而笑的模样:“四姐。”
韩暮欣很快追上她,一双丹凤眼眸光闪烁,熠熠生辉,“自从五妹的锦墨居建成后,我还未去看过,今日恰好趁着有空,随五妹去瞧瞧。”
“难得四姐来,那我定要泡壶好茶。”
姐妹两人口不对心一路同行,朦朦细雨中,淡淡淑影配着半开的海棠花枝,美则美矣,但是却透着一股子怪味儿。
懿祥阁本就离锦墨居不远,不稍一会儿就到了,来到廊下,韩暮华先脱了木屐,吩咐徐嬷嬷准备茶点,韩暮欣立在廊下,环顾着院子里的景致,扬眉一笑,“五妹这院子里的迎春花开的倒是茂盛,一丛丛一簇簇生机勃勃。”
那迎春花栽在假山后,配着假山,风景独好。
韩暮华仍是淡笑:“四姐谬赞了,雨下大了,四姐先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韩暮欣脱了木屐,望着韩暮华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进了屋,盈秋给她脱了石榴纹锦缎小披风,扶着她到炕上坐下,韩暮欣这才又开口:“这迎春花开的再好,也就是黄色的小花,再如何也成不了气候,我还是喜欢牡丹。富贵华丽,风光无匹。”
妙珍给两人上茶,又端上几盘可口的小点心。
听韩暮欣如此说,韩暮华挑挑眉,道:“四姐院中可种了牡丹?”
韩暮欣当即脸上都是骄傲,“那当然,从‘黄花魁’、‘凤丹’、‘泼墨紫’到‘国色天香’应有尽有。”
“那等到花开时,我定要去看看,一睹牡丹风采。”
“赏花要看人,到时候就要看五妹的缘分了。”韩暮欣话中带有讥讽,明摆着意思就是不想让韩暮华看了她院中的花。
一旁伺候的瑞雪、妙珍听了心中愤愤。
韩暮华并不在意,脸上表情未变:“四姐,尝尝这‘宣红’,这是三表哥特意送过来的,是少见的发酵红茶,既暖胃又开胃。”
一提到林云鹤,韩暮欣心中的那股气又腾的冒了上来,看着韩暮华那淡笑的小脸,她恨不得上去撕了去,论身份论美貌,她都丝毫不输她,为什么祖母不同意她嫁给林云鹤!
“宣红”入口有些苦涩,但是越饮越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清甜,可是韩暮欣根本没有心情品茶,她假笑了一声,随意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道:“听说圣上和皇后娘娘都特别喜爱牡丹,宫中御花园里种植了各种各样的牡丹花,有一次,皇后娘娘逛御花园,看到一丛迎春花长的太过旺盛,将那枝牡丹盖住,惊诧非常,忙吩咐女官叫人将那丛迎春除去,给瘦弱的牡丹培土施肥。后来那枝牡丹不辜负皇后娘娘的疼爱,开出了美丽的花朵,皇后娘娘甚是喜爱,甚至还让国手将那枝牡丹的美态画了下来,而那丛被铲掉的迎春早已枯枝烂叶,无人问津了。”
“皇后娘娘果真是喜爱牡丹。”
韩暮欣得意的一笑:“要我说,那丛迎春花是活该,一丛小小的迎春也想要夺牡丹国花的风姿?它也不低头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报春的小花能得到一丝土壤生存已经是上天厚爱,还想侵占牡丹的地界,这不是自取灭亡?”
韩暮华想笑,韩暮欣口中迎春指的就是她吧,她想要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庶女也想要与她争如意郎君,奉劝她趁早放手。
只是她可知道迎春的优点,最早的报春使者,带着最旺盛的生命力,百折不挠!况且,韩暮欣是真的牡丹吗?
一屋子的人都能听出韩暮欣话有所指,韩暮华却更加悠闲,她慢悠悠的品茶,等到放下青花缠枝纹的茶盏时故意将一只大荷叶式粉彩海棠花纹瓷瓶碰倒在地,花瓶落地一声脆响就已经破碎。
韩暮华故作惊诧,然后又很快平静:“怎么不小心将这只花瓶打碎了,罢了罢了,这本来也是赝品,只是瞧着好看,一直舍不得扔掉,如今碎了正好,恰好换了真的来。”
“五妹难道连古董真假都分不清!”韩暮欣语带不屑。
韩暮华乐呵呵的一笑,吩咐妙珍把地上的碎瓷打扫了,又让妙函把那真的花瓶拿出来放好。
韩暮华摸着那只真的古董花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并不是人们不知道,而是不想面对而已,假的总归是假的,真的也永远假不了,就像这古董花瓶,我早就知道她是假的,但只是懒得换而已,就让她每日放在这儿,让奴婢们擦擦看看,真的等到哪日我不喜欢了,直接扔了或是砸了就是。”
说完,韩暮华看了一眼韩暮欣,脸上淡笑不褪,她借花来讽,她便借古董说事,面对这样刁蛮无知的少女,她不必对她客气!韩暮欣,这样的回答可好?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韩暮华的意思,但是韩暮欣却清楚得很,她心中大惊,难道韩暮华早就知道她并非三夫人的亲生女儿?韩暮欣脸色顿变,原本的愤怒转化为恐惧和惊愕。她紧紧盯着韩暮华白皙的脸,可是却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本来是想要来嘲讽几句,谁知吃了哑巴亏,韩暮欣气的咬紧了唇。
她猛的一起身,“这天气怕是更不好了,我就不打扰五妹了。”
韩暮华笑着看着窗外暖阳露了头的天气,“我身子还没好利索,那我就不多送四姐了。”
韩暮欣一刻也不想多待,出了门就穿上木屐,刚准备抬脚,就听到韩暮华屋里传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