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朱晏被正法,这场宫变才真正的结束。第二日早朝时,韩老国公亲自将这件事情禀报给圣上,只是掩去了其中的隐情,顺便也提及了之前给韩暮欣赐婚一事,圣上龙心大悦,准许韩暮欣另择佳婿。
至此,这件事情表面最大的得意者莫过于三夫人了,黄姨娘胎相不稳,韩暮华又重伤在床,韩暮欣甩开了那则婚书,得以另觅良缘。
这几日,她除了装模作样去黄姨娘院中慰问一番,就是在打听盛京中望族子弟的良秀,准备给韩暮欣挑一个如意郎君。
碧落院中,韩暮欣坐在炕上小心地看着三夫人的脸色,三夫人命若青拿了好些画像摆在炕上的小几上,一一展开,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从中捡了一幅画像打开就笑着询问韩暮欣:“欣儿,这是光禄寺卿的次子严开朗,听说一表人才,在殿试的时候更得到过圣上的夸赞,去年方才弱冠,你觉得如何?”
韩暮欣看也不看那画像一眼,只是低头绞着帕子,摇摇头。
三夫人皱眉,又挑了几幅放在她眼前询问,韩暮欣仍是摇头。
三夫人好心情一扫而光,她无奈的道:“欣儿,你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愿意出嫁?你今年都十四了,明年春天就能行及笄礼了,难道要在府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不是的,娘!”韩暮欣立即澄清,脸上带着急色。
“那为何,我问你都摇头,娘给你挑的可都是肱骨大臣之后,你还有何不满意?”三夫人拧眉盯着韩暮欣纠结的脸,猜不透她的想法。
“娘,你给我挑的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都不喜欢……”韩暮欣神色犹疑的道。
三夫人让若紫将这些画像收了,忽然眉尖一挑,欣慰道:“欣儿,你难道是想要进宫?与当朝圣上想比,这些人当然都是凡物。”明年就是宫中大选之时,到时候,五品以上的朝臣家里有未议亲的女子都要参加大选,充盈**。
瞧着三夫人脸上的欣慰,韩暮欣苦着脸道:“不是的,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那你要如何,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由不得你胡来!”三夫人只得这一个爱女,戏文里那些小姐跟着落魄书生的戏码,她可不想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女儿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注定要过荣华富贵的生活。
韩暮欣瞧见母亲面有不快,本来想要的说的话又憋了回去,可是想来,如果她今日不说,等到母亲帮她决定了亲事,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韩暮欣抬起头直视着三夫人,鼓起勇气道:“娘,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韩暮欣的话如平地起雷,三夫人瞪着眼吃惊地看着她。
韩暮欣突然起身跪下,可怜兮兮的道:“娘,我一直都喜欢三表哥,你就成全我吧!”
韩暮欣从来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哪里像这样哀求过她,她竟然喜欢林云鹤!一时间,三夫人有些不能接受,虽说,林雁山因为此次平乱献策有功,升为京官,可也仅仅是个三品文官,在盛京这样顶级权贵聚集的地方根本就不算什么。
韩暮欣看出母亲面上不喜,忙着解释:“三表哥还未弱冠就已经入仕,凭着他的才能,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女儿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三夫人心中权衡,韩暮欣说的也不无道理,韩老国公对林云鹤刮目相看,只要有韩老国公照料着,林云鹤的官途定然一帆风顺。至此,三夫人面色才松动下来,她把女儿扶起,摸了摸她的乌发,“既然欣儿喜欢,母亲就与你小姑母说说,让欣儿心想事成!”
韩暮欣听到三夫人承诺,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倚靠在三夫人温暖的怀抱里,她的内心并不平静,自从在法华寺知道真相后,每每与三夫人在一起,她都会格外注意她的神色,总觉得三夫人对她的宠爱是偷来的,让她心虚害怕。她恨黄姨娘,为什么要告诉她,如果她不知道就能心安理得享受,她更加担心,如果有一天三夫人知道了真相,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从来傲慢单纯的韩暮欣突然心中有了一个无比恶毒的主意,她颤抖着将头埋进三夫人的怀里,企图用这样的宠溺来安抚她聒噪不安的心,那与黄姨娘像极了的丹凤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第二日午时过后,韩暮华才醒转过来,睁开眼就瞧见瑞雪守在她床边做女红,纳着她还没做完的鞋。
微微一动,腹部的剧痛就传遍了全身,让她额头冷汗直冒。
瑞雪听到床上响动,忙放下手中的绣活照看她,瑞雪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瞧见韩暮华苍白着脸,憔悴的容颜,就又开始眼睛发热,她给韩暮华掖掖被角,心疼道:“小姐,你总算醒过来了,口渴吗,饿吗?”
韩暮华微微牵了嘴角,朝着旁边小几上的茶壶看了一眼,瑞雪会意,用小碗盛着温水用小银勺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喝,韩暮华摇摇头,瑞雪才把小碗放下。
韩暮华闭了闭眼,伤口仍然疼的厉害,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瑞雪见她又要睡,急忙拦着她:“小姐,趁着醒,喝了药再歇下吧。”
韩暮华这才困难地睁开眼睛,点点头。
瑞雪快步跑出去取药,顺便告诉徐嬷嬷韩暮华醒来的好消息。今早若不是御医救治的及时,韩暮华的命怕是就保不住了。小姐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过几日她定要给菩萨多上几柱香。
韩暮华勉强坚持喝了药,头又开始昏昏沉沉,一切景象在她脑海中乱飞,让她脑子乱的厉害,前世今生,仿佛都是戏台上演的戏,与她无关,她只是坐在看台下的看客而已,那台上人唱的高兴或者是凄凉,她也只是咧咧嘴或者红红眼。
傍晚的时候,老夫人来锦墨居探望韩暮华,徐嬷嬷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告诉老夫人中午韩暮华醒来过,吃了药又睡了。
韩暮华在梦境中浮浮沉沉,额头上也浸了一层汗,她此时睡眠不深,一点声音也能将她唤醒,听到外间徐嬷嬷与老夫人的说话声渐渐近了,本已经醒来的韩暮华又闭上了眼睛,有些事,还是让她暂且回避一刻吧,坚韧了那么久,她想做一回缩头乌龟。
床边陷下去一块,是老夫人坐下了,又有脚步声渐渐远离,是徐嬷嬷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老夫人盯着韩暮华瞧,眸子里有疼爱有愧疚有不舍也有无奈,伸手用手绢帮韩暮华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又轻轻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长叹一声道:“暮华,祖母知道你能听到,都是祖母的错,让你受了委屈,多亏了云鹤,你才捡回一条命,不然祖母要后悔一辈子!”
韩暮华纤浓的眉睫颤了颤,湿漉漉的,老夫人牵着她的手继续道:“人总是到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原本以为祖母这把年纪了,早应该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祖母还是高看了自己,暮华,祖母不想给自己解释,只是希望你能原谅祖母一回。”老夫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疲色,韩暮华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在韩暮华床边坐了良久,老夫人终于起身,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了她的苍老,韩暮华缓缓地睁开眼睛瞧着老夫人的背影,泪水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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