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姜幸听闻自家正室夫人被大舅子接了回来,还带着嫡女住回了娘家,这伯爵的脸面即刻就没挂的住,恼羞成怒似的派人去请宋新微回府。
然而派出的人还未来得及出府,宫中传旨的人就到了。
姜幸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和罗小青一起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立马踹了身边的婢子一脚:“还不快伺候我更衣!”
姜幸跑的急,没留意脚下,摔了个狗吃屎,然而他根本没有心力无痛呻吟,若是那宣旨的内侍来了,自己还没换好官服,那可是大不敬!
从前他们姜府也不是没有接过懿旨,可都是提前有通传的,好让接旨的官宦人家有个准备,谁知这次人都快到门口了,才听到一点风声,难道是有什么祸事?
这懿旨接的姜幸是胆战心惊,尤其是听到皇后娘娘夸赞宋新微伺候公婆孝义感天的时候,脸都黑的没法子看了。
更要命的是,姜幸将提前备好的“孝敬”想要塞给那内侍,只说请喝茶,那内侍却推了回来。
“姜大人客气了!您这伯爵府茶,咱家可吃不得!”
那内侍说完这话便告辞了,姜幸虽然宠爱妾室,可并不糊涂。
他反复揣度这懿旨和那内侍的话中之意,辗转难安。
另一边宋怀清从宫中出来,换了个衣裳便让人将宋新微和姜仕昭请来。
宋新微自小在宋老夫人身边长大,崇明公只娶了宋老夫人一个正牌夫人,她自幼没有经历过后宅里的这些事,所以性子直爽。
当初她就是看不惯柳梦如的做派,这才和宋府断了联系的,如今一别经年,兄妹俩人再见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昭儿见过舅父!”
姜仕昭见自家娘亲和舅舅都红了眼眶,却说不出话来,走上前拜见。
“好孩子,起来吧——”
宋怀清将她扶了起来,“可见过你几个姐妹了?”
“都见过了,灵枢姐姐对我很是照顾——”
宋新微红着眼眶走上前,正要开口,宋怀清已然握住了她的手,“什么都不用说了,先用晚膳吧。”
今日的秋爽斋只多了两个人,便热闹了许多,宋灵耀和宋邹容分别拜见了宋新微,宋新微见着宋灵耀,便像是见到自己那个即将进入科考的儿子一般,忍不住嘱咐了他许多无关紧要的话。
姜树桃在听说宋新微回长安的时候,便传信说要亲自去迎她。
伯爵府里罗小青也生养了一子两女,自然视他这个正房嫡子为眼中钉肉中刺。
姜树桃也是个能隐忍的,就像一团棉花让罗小青压不扁揉不烂,无论罗小青如何打磨他,他只读自己的圣贤书。
然而姜树桃心中的设防,在知晓母亲回京的那一刻顷刻崩塌,所有辛酸都喷涌而出。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宋新微,可宋姑母却传话,让他专心科考,不要被家事所累。
姜树桃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立刻到相府质问她,到底自己是不是她的亲儿子?她为何要将自己留在这个虎狼窝这么多年!
然而很快姜树桃就明白了她的苦心,若是伯爵府在这个关口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影响的是他的仕途。
可即使是这样,姜树桃还是偷偷去了相府一趟。
门房来报的时候,宋新微正在秋爽斋里和宋怀清说话,姜仕昭被宋灵枢拉到葳蕤轩里玩耍。
姜树桃被请进去的时候,觉得每一步都走的太漫长了,等到房里的时候,看着眼前人,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这孩子——”宋新微也红了眼眶,她狠心离开长安的时候,这孩子不过也才刚晓事,如今眼看就要入考场了,“见到舅父也不行礼,越发没有规矩了——”
姜树桃是能明白宋新微的苦处的,可这一刻心中只有说不完的委屈,“母亲将我一个人丢在长安,哪里想得到可有人教过我规矩?”
宋新微哑口无言,眼泪滴滴落下,宋怀清立刻嗔道,“树桃!安能与你母亲这样说话!”
姜树桃抹去脸上的泪,跪下去磕了个头,“儿子见到母亲,太过激动,说了混账话,母亲和舅父不要往心里去——”
“我的儿啊!”
宋新微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痛哭起来。
姜仕昭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也不怪娘亲狠心——”
她生怕宋灵枢会误会了宋姑母,也有说出心事的意思。
“伯爵府的事情灵枢姐姐也知道,我娘也是个有骨气的,将我带着回了老宅伺候祖母。”
“娘亲哪里舍得撇下哥哥了,只是那弹丸之地,连个教书先生都找不到,怎么也不比上长安的名儒大家!”
“我是个女子,没有见识,旁人最多笑话几句,可哥哥若不科考,指望着继承爵位,天知道那贱人还要怂恿父亲做些什么!”
长安城里这样的事多不胜数,宋灵枢拍了拍她的手,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让香薷在煮一壶好茶来。
姜树桃与宋新微说了不少话,宋怀清再三嘱咐他以科考为重,该打点的事情自然有自己为他考虑,这才往葳蕤轩见姜仕昭。
葳蕤轩是宋灵枢的院落,本来外男是不该进入的,可他到底是宋灵枢的表兄,说起来也不算外男了。
姜树桃规矩的向宋灵枢等人行礼,“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妆安。”
宋灵枢是个识趣的,带着宋明怜和宋墨兰到院子里玩秋千去了,让他们兄妹俩说说知心话。
姜树桃和姜仕昭又哭了一场,这才从屋里出来,向宋灵枢辞行,“刚才已经和舅父与母亲别过了,如果在告知妹妹一声,我就回伯爵府了。”
姜树桃在怎么说,也是伯爵府的嫡长子,断然没有在别府过夜的道理,留他住下无非又是让伯爵府那妾室拿住他的错处。
宋灵枢笑了笑,“表哥专心科考就是,前途自然无量。”
姜树桃知她是常在宫中走动的人,说出这话便是愿意为他打点的意思,想道谢却开不了口,千言万语都吞了回去。
相府替母亲出头,又为他的科举铺路,哪里是他一个谢字就能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