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蛇姬娘娘多半就是我姐姐白秀娘!”
国公府内宅,阿九一边铺床捂被将温度适宜的暖炉塞进被窝,一边坐在床头分析道:“阿九能感觉到她的妖魂留在那里的气息,秀娘姐姐当年被玄天宗的任浮屠困在炎都伏魔阵中,按常理是不可能自行脱困的,除非有人把她放出来了。”
八十年前的玄天宗还是支持大赵正统的,宗主任浮屠是云空寂的师父,云玄感的大师兄,其人修为高深,也曾问鼎大宗师境界,在人间驻世九十春秋才在六十年前落境飞升而去。那时候斩经堂有两位大天师,任浮屠排在第一位,同时还兼任着大赵国师,而当年才只有十岁的泓又天师则位列次席。
“玄天宗任浮屠当年秉承天道正义,眼里容不得半点沙,手段酷烈斩妖除魔从不容情,为大赵江山稳固,不知斩杀了多少妖魔鬼怪。”阿九道:“天下妖族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色变,这老怪若活到今天已有一百五十岁,八十年前他正值武道大宗师之巅峰,几乎天下无敌,秀娘姐姐为救魏百孝入炎都闯伏魔阵与他遭遇,从此就没了消息,那时候妖族中有个说法,宁遇天劫,莫见浮屠,说的就是这老怪秉持天道绝对正义,落入他手里的妖族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可你这位秀娘姐姐现在却还活的好好的。”陈醉道:“这事儿有点蹊跷。”
阿九道:“阿九有一种感觉,当年在炎都一定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情,或许跟今天的天地堂还有关联。”
“天地堂创立在八十年前,你秀娘姐姐被困伏魔阵也是八十年前的事情。”陈醉道:“你是怀疑当年白秀娘没有死,还遇到了某个奇遇学到一身魔族功法,创立了天地堂?”
阿九道:“公子也认为有这个可能性吧?否则,姐姐应该早就死在任浮屠那老怪物手中了,当年那老怪鼎盛时期时自封自己为伏妖镇魔大天师,他镇守炎都,落到他手里的妖族魔族从无活口。”
“任浮屠这个名字我也略有耳闻。”陈醉道:“当日我还在南陈瑞榕古城时,云玄感偶尔会跟我谈起他这个大师兄,不过说的跟你不同,他经常赞这任浮屠悲天悯人,是个济世为怀对大赵绝对忠诚的大宗师,当年云玄感本是赵氏宗亲,因参与武烈帝夺嫡之事被牵连,迫不得已脱离宗室拜入玄天宗,任浮屠代师授艺,对他有半师之恩,任浮屠九十岁那年忽然在京中兵解落境,之后迅速返回玄天宗山门将掌教之位传给不过二十出头的云空寂,从此破空飞升绝迹于人间。”
“原本玄天宗历代掌教都担任大赵国师执掌斩经堂,而从云空寂开始玄天宗拒绝了朝廷多次召唤,永徽三十八年,武烈帝甚至因为云空寂多次拒绝出任国师,派出玄甲骑军征讨过玄天宗,结果却是铩羽而归。”陈醉道:“玄天宗和大赵朝廷之间的关系恶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云空寂甚至有过圣旨不如擦屁股草纸的过激之言。”
“公子是怀疑任浮屠当年在炎都与皇室发生了某些事,所以才会落境兵解,并且导致了玄天宗和大赵朝廷反目?”阿九道:“时间好像有点对不上,秀娘姐姐入京是八十年前,任浮屠在那二十年后才返回玄天宗,相隔这么久,阿九不觉得玄天宗和朝廷反目这个事会跟姐姐有关。”
陈醉道:“这天地堂与当年的任浮屠有没有关联还不好说,与你那秀娘姐姐有关却是可以肯定的,当年你秀娘姐姐没有死这件事本身就有些蹊跷,那时候任浮屠正当鼎盛嫉妖如仇,他不放手,你姐姐没有可能活下来,后面玄天宗跟朝廷反目的原因咱们不得而知,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天地堂很不简单,而且与赵氏朝廷也不像是同路的。”
“公子怀疑天地堂与玄天宗有什么关联?”
“也许只是胡思乱想。”陈醉道:“我就是受到你的启发,产生一些联想而已。”
“如果真有关联,那对咱们来说可不是好事情。”阿九道:“云空寂被称作是十国之后炎龙族第一武道奇才,比他师父任浮屠还可怕。”
“云空寂拳甲天下,却自称天下第二,硬是压制的乾坤啸和毘伽罗只能争谁是第三和第四。”陈醉道:“他举世无敌五十载,按天机楼给出的说法,当世能单独与他抗衡的只有黑龙帝,天下第二不过是自谦的说辞,如果天地堂的背后是玄天宗,那么这个敌人只会比赵俸侾更可怕。”
正说着话,忽听脚步声入耳,不大会儿有仆从在门外禀报:南陈使节团持节令费仲达在府外求见。
费解的老爹是个厉害人物,世人评价他修忘情天书养浩然真气,文武双全深不可测。南陈高祖皇帝赞他国士无双,是当代人物中最有可能问鼎文圣境界的人物。这是在拿他跟当年的司平潮相提并论。也等于是把陈师道自己比作了赵太祖。
冲着费解,这个面子不能不给。陈醉也想听一听这位当世文榜前三的大儒主动登门见自己所为何事。
国公府前门正堂望兽殿待客,仆从奉上香茗,阿九为殿内燃起檀香,陈醉与费仲达面对面跪坐。
陈醉摒退左右,问道:“费先生出使炎都参加祭天大典,如今已经功德圆满不辱使命,却为何不回弋江复命,反而不避闲言来到敝府,却不知有何指教?”
“自然是因为本阁还有使命尚未完成。”费仲达道:“指教二字万不敢当,卫公乃当代天骄,文辞风流天下无对,武略雄风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盖世无双,天下间有资格指教卫公者仅一人而,却不是费仲达。”
陈醉知道他这一人说的是陈师道,不以为然笑了笑,道:“仲达先生太客气了,您身为南陈太师,太子座师,这天下间哪还有您指教不了的人?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还是请说明来意吧。”
“滇南出产的檀香。”费仲达看一眼角落里摆着的楠木镶金的沉香炉,道:“香料之王,功能行气温中,开胃止痛,还可用于寒凝气滞,胸膈不舒,胸痹心痛,脘腹疼痛,呕吐食少,果然不愧是揽月楼主,这么好的东西懂的人极少,用得起的人就更少了,概因此物只产于极南虫瘴横行之地,尤以火龙帝国中境出产的功效最佳。”
“仲达先生渊博,着实令人钦佩。”陈醉端起茶碗,道:“可惜陈某粗鄙武夫一个,听不懂您这哑谜,我军务繁忙,您若没什么别的指教的,我就恕不远送了。”说着,放在唇边品了一口,然后盖上茶碗,这叫端茶送客。
费仲达老神在在坐着不动,只当做没看到陈醉这个动作,大眼皮耷拉着,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卫公稍安勿躁,请听老朽一言,这檀香虽好,却并非适用于所有人,尤其不适合阴虚火旺之人,老朽以为此理与卫公当下处境相通,世人皆知卫公你有翻天妙手,创揽月楼,建炼锋城,收山戎部,组龙马军,你之于这天下就好比这檀香之于人,可惜大赵朝廷却是个阴虚火旺的体魄,正如老朽那晚在褚秀楼三层阁上看到的,卫公在这座城中并不受欢迎。”
“仲达先生眼光不错。”陈醉点点头,含笑反问道:“不过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费仲达略作沉吟,笑道:“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久闻卫公擅做天人语,经常妙语连珠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陈醉端茶送客,他却赖着不动地方,冲着费解的关系,也不好动粗赶人,只好索性不理他,坐在那里不吭声。
“卫公不愿多谈,老朽却有一番肺腑之言想与你多说几句。”
陈醉道:“谈什么都可以,但若是劝陈某随你去南陈,那老先生还请免开尊口,否则别怪陈某翻脸无情。”
费仲达呵呵一笑,道:“老朽身为南陈外使,出使贵国,自当遵循贵国法纪恪守贵国之纲常,岂会做这无理之论,不过是几句家常闲言而已。”说罢,不待陈醉表态便继续说道:“吾儿费解追随卫公左右近一年,承蒙卫公不弃,引为知己好友,倒是应了那句子一辈父一辈交情的俗语。”
陈醉道:“我与费兄肝胆相照,同为大赵江山炎龙族人而战,彼此间早已无话不谈,从他选择做大赵之臣一日起,便决心与南陈费氏断绝往来,甚至不惜为此一剑挑了费玉章的手腕,仲达先生这么说,似乎有些自作多情了。”
“此言差矣。”费仲达道:“道不同乃后天命数走向所致,血脉亲缘却是天赋之缘,岂是一句话就能彻底隔绝的。”
陈醉有些不耐,问道:“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费仲达道:“老朽此来只想对卫公说一点当年的往事。”
“与陈师道有关的?”陈醉面色微寒问道。
“不只是高祖陛下,还有圣德端淑皇后殿下。”费仲达神色平静从容说道。
“圣德端淑皇后殿下?”陈醉眉头一紧,南陈高祖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封号是仁孝端敬皇后,这圣德端淑皇后殿下又是哪一个?
费仲达自顾自的说道:“昔日我高祖陛下于潜邸草莽时与端淑皇后相识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