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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仲坤很奇怪,为何庞秋水忽然之间不出门了,他约了对方几次,想让她给支支招如何能将宁渊从国公府里撵出去,可即便口信递进庞府去了,对方也都以婚事将近,不宜见面的理由给推了出来,这让宁仲坤压抑非常,这庞秋水之前可是主动来找他的,怎么忽然之间倒变得矫情起来了?

宁仲坤这番动作,自以为别人没有注意到,却尽数被宁珊珊留心看在了眼里,看见自己哥哥如此频繁地在约见庞秋水,宁珊珊一面怒其不争,一面幸灾乐祸,庞秋水忽然之间闭门不出,只怕是……已经着了自己的道了吧,这样也好,重要等哥哥发现那丫头一张脸已经给毁了,必然会躲之不及,哪里还会有心情跟皇子争一个丑女人。

不过宁珊珊同时也很好奇,那庞秋水如果当真着了自己的道,怎么一点信都没有传出来,按道理如果她变成了一个丑八怪,于情于礼,都该将同四皇子的婚事退了吧,可瞧着庞家人不光没有半点退婚的意思,收贺礼依旧收得如火如荼一点不见手软,莫非,庞家人打算隐瞒此事,然后让毁了容的庞秋水,嫁给对此事茫然不知的四皇子?

思及此处,宁珊珊只觉得又荒谬又可笑,当然,她一点也没有要去提醒司空旭的意思,一来这样会暴露出庞秋水的脸是她动的手脚,二来司空旭从前曾上宁国公府求过亲,如今却转而要去娶庞秋水,即便宁珊珊自持不会嫁给司空旭,出于女人的那么一种优越感与自尊心,她也乐得看司空旭的笑话。

而很快,四殿下迎娶皇子妃的日子也到来了。

华京近段时间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只要是同皇室有关的喜事,就必然会出岔子,有婉仪郡主和宁逸才那半途而废的荒唐婚事在前,现在四皇子再娶亲,民间不禁有人开起了玩笑,议论这桩婚事会不会又变作一场乌龙。

毕竟说起四皇子司空旭,还有另一桩要闻,在好几年前,四皇子曾在江州看守行宫的时候,皇后曾下懿旨赐过一回婚事,但那桩婚事的结果却出奇的可笑,新娘子竟然是怀着身孕来成亲的,而且肚子里的种和这位四殿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饶是那桩亲事虽然最后没成,可司空旭头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依旧一路从江州传来了华京,闹了好一阵的笑话,如今司空旭要再娶亲了,这桩陈年往事也免不了再被人拎出来闲话一二。只是如今的司空旭和那时候比起来地位显然要好一些了,娶的女子也是如今在华京称得上一声显赫的昌盛候嫡女,与江州那等山窝野鸡是没办法比的,所以闲话归闲话,倒也没有人认为历史会重演。

“皇上倒也舍得,竟然赐给了四皇子一处这样好的宅子做府邸。”宁渊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看着路边的高墙大院,砸了咂嘴。

之前皇帝曾将舒惠妃的娘家府邸赐给司空旭做皇子府,可自从舒惠妃和司空玄回宫后,皇帝又将这府邸收了回来,转而赐给了司空玄,司空旭挨了这一巴掌,还要拱手将自己砸了大钱修缮一新的皇子府拱手让出去,难免意难平,皇帝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这回也算是对司空旭有所体谅,将城南曾经的一处空置的亲王府整理了出来,重新赐给司空旭以供他成亲。

大周的各类府邸规模是有制式规定的,如果身份不高,府邸便不能过大,不然便是僭越,在华京中,如果说皇宫是一处规模庞大的府邸,那么亲王府,便可算作是第二类大了,规模要超出皇子府许多。

“你们皇帝这么做,只怕有不少人要误会了。”呼延元宸坐在宁渊身边笑道:“分明还只是皇子,却赐给他亲王规模的府邸,这里边的意味深长,只怕够得那些喜欢揣度圣意的官员琢磨许久呢。”

“虽然是亲王府邸,可也得瞧瞧是什么样的亲王府邸。”宁渊笑道:“这所亲王府,从前是庆王的府邸,庆王是先帝幼子,曾经诸位皇子中最先得封亲王的一位,曾备受荣宠,却因为与当今皇上争夺帝位,功败垂成后被押解到菜市口处刑了,受的还是车裂之刑,至于庆王的其他亲眷,都被扣上了谋逆的帽子,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整个庆王府血流成河,没有一人幸免于难……如今皇上将这里赐给四皇子,到底是有吹捧之意,还是敲打之意,的确够得人琢磨了。”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也绕到府邸正门口停住了,二人互相扶着刚下车,便瞧见司空旭一身喜服,正站在大门口迎客。

看见宁渊,司空旭的眼神立刻凝了一下。

虽然已经知晓了他没有死,可是在那之后真正见到他,这还是第一次,司空旭目光从宁渊含着笑意的眼睛,一路滑到宁渊虽然藏在袖子里,却依稀能辨认出是同呼延元宸牵在一起的手上,眼角挑了挑,故意对他装作视而不见,只对呼延元宸点点头道:“永逸王爷来了。”

“四殿下大喜,自然要来恭贺。”呼延元宸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其实如果不是宁渊要来,他才没有心思跑到这来凑司空旭的热闹。

“王爷里边请。”司空旭好像也没有要同他们多客套的意思,匆匆一拱手,便让开了路,让他们随着领路的下人往里走,只是等二人进去之后,又不自觉将目光在宁渊背上顿了一下。

司空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居然发现心跳开始变得有些快了,同时心底也有一股莫名的酸涩感涌了上来。

“这是何故……”他低语了一句,不禁抬手捏紧了胸前的衣襟,他应当是巴不得那小子下地狱才对,也早已对他绝了念想了,为何看见他同别人这般亲密的走在一起,就是觉得浑身不痛快?

他用力摇了摇头,努力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抛开,今日是他迎娶正妃的大喜日子,所有皇子中他还是第一个迎娶正妃的,庞秋水这女子他说不上喜欢,蹲过天牢名声也不好听,但怎么说都是有模有样的大家闺秀,这场婚事过后,他能成家立业让父皇开心,还能让庞松和他的联系更加紧密,是一场事关重大的政治联姻,决不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而坏了心情。

“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到这来观礼。”进了院子,见周围没有旁人,呼延元宸好奇地朝宁渊问道:“你明知道司空旭和庞家人对你没安好心,贸然来此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你放心,他们再对我没安好心也不会在这种日子当着那样多人的面对我动什么手脚。”宁渊宽慰呼延元宸道:“我会过来,也不过是好奇罢了。”

“好奇?”

宁渊点头,“对于那位未来的四皇子妃,我可是好奇得很。”说罢,宁渊便扯着呼延元宸的衣领让他弯下腰,然而对着他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你是怀疑那庞秋水……”呼延元宸直起身子,满脸惊异的眼神,“你就这般肯定?”

“如果是别人我或许还不会这般肯定,但是宁国公府的那位大小姐的脾气,我却再清楚不过了。”宁渊冷笑一声,“凡是有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东西,她一点都不会手软,今日这通热闹要是不看,那才是真正可惜。”

****

司空旭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跨上马,领着花轿,带着洋洋洒洒一票人直朝庞家去迎亲。

身为皇子,娶的又是正妃,今日这通排场比起那日婉仪郡主出嫁的来,是只会大不会小,司空旭骑在高头大马上,表情肃穆,身姿挺拔的模样,也看花了路边不少少女的眼,同时也开始深深羡慕起那位四皇子妃来,能嫁给这样英俊的男子为妻,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司空旭对周围各类钦羡的目光视若无睹,脑子里全然想的是别的事情,成完亲后,要如何接着庞松的力量在朝堂上扩大影响力,以弥补掉月嫔死亡的损失而做到与大皇子司空钺分庭抗礼,这么一路想着,队伍很快便走到了庞府跟前。

庞松早已带着家眷在府门口候着了,一阵礼炮声中,他们齐齐向司空旭跪下行礼,然后才起身,庞松更亲自上前,道庞秋水还在梳妆打扮,请司空旭先去正厅用茶,稍待片刻。

司空旭不疑有他,便随着庞松进了正厅,坐下开始同他喝茶聊天,可渐渐的,司空旭便明显感觉到,屋子里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劲。

女儿出嫁,又将为皇子妃,对于庞家来说应当是天大的喜事,整个昌盛侯府里也的确是张灯结彩弄得喜气洋洋,可屋子里总是觉得那种喜气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内里的气氛却压抑得不行。

最明显之处便是在这正厅里服侍的下人,那些下人一个个都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事情,而给他端上茶水的那个丫头则更夸张,奉茶的手都在以极小的幅度抖动着,刚将茶水放下,就快步退走了,好像一点都不愿意在他身边多待。

也唯有庞松的表情如常,坐在一边同司空旭聊这些有的没的,语气轻松随意,可这也不能打断司空旭的疑虑,司空旭本就算是心思缜密的人,忽然间意识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轻咳一声,放下茶水,试探着问:“庞小姐梳妆怎的这样久,还未准备好吗,再这么下去可要耽搁了吉时了。”

“哈哈,殿下莫不是心急了,想要快些抱得美人归?”庞松笑了一声,“殿下放心,小女也正是重视殿下,才在梳妆这块弄得繁琐了些,只想让殿下瞧见她最完美的样子罢了,立刻就会出来,绝不会耽误了吉时的。”

庞松说话的时候,司空旭一直仔细盯着他的脸瞧,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司空旭还是明显发觉,庞松在面对着他的眼神时,有了那么一刹那的闪躲。

“既然如此,那本殿便亲自去看看庞小姐好了。”司空旭站起身,也不管庞松,抬脚便朝一边通向后院的偏门走去。

“殿下,殿下!”庞松立刻跟着站起来,追上他道:“小女的确是尚在梳妆,殿下何必如此心急,再稍后片刻他就出来了……”

司空旭充耳不闻,只是眉心轻皱着,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预感一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无论如何,眼见为实,他还是要亲自去瞧一瞧为好。

庞松见自己根本拦不住司空旭,一时有些慌了起来,只能匆匆跟在他身后,庞府司空旭已经来了很多次,早就熟门熟路,一路直行道庞秋水的卧房外边,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把将门推开。

屋子里围了好几个丫鬟婆子,瞧见房门推开,司空旭走了进来,都一个个瞪着诧异的眼睛,好似没明白清楚状况,司空旭步入屋中,朝四周扫了一眼,目光很快顿在坐在床上那名身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身上。

他沉着眼睛,在那名女子身上扫视了好几个来回,问了一句:“你可是准备好了?”

“妾身刚准备好,正要出去呢,怎料殿下如此心急,竟然自己就过来了。”庞秋水银铃般的声音隔着红盖头传出来,“殿下就那般迫不及待要将妾身娶回去吗。”

凭着声音,司空旭能确定那女子就是庞秋水无疑,一时有些疑惑,屋内看不出任何异样,庞秋水也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难道是自己疑心太重,想得太多了?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侍女见状,立刻将庞秋水扶起来,对司空旭屈了屈膝盖道:“既然殿下来了,便亲自将皇子妃领出府去吧。”

“还未拜堂,别那么急着就叫皇子妃。”司空旭冷冷得到:“既然准备好了,便出门上轿,不要耽误了吉时。”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这屋子里脂粉气太重,快写出来。”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等司空旭一出去,庞秋水的身子忽然开始没来由地轻颤起来,她方才也吓坏了,她不知道为何司空旭会突然闯进来,可只要司空旭上前一步将她的盖头掀开,那么一切都完了!

“慌什么!”庞松低喝一句,上前抓住庞秋水的肩膀用力帮他止住了抖,肃穆道:“记着,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直到拜完堂送入洞房之前,都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至于入了洞房之后,此事横竖都是要被发现的,到那时你便将我告诉你的话尽数说出来,自然可保你无虞,还能稳当当坐着皇子妃的位置,明白了吗!”

“女儿,女儿明白了。”庞秋水咽了一口唾沫,又深吸一口气,才定住了心神,由侍女扶着缓步朝外走,另外几个陪嫁的立刻也跟着簇拥上去,围在她身边,免得哪里吹来一阵风撩起盖头,将会坏了大事。

希望今日能平安无事吧,庞松即便是老江湖,方才也忍不住发憈,道此时才能抹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心道一句还好没被发现。

司空旭一路出了府门,骑到马上,又等了片刻,才见着庞秋水被丫头扶了出来,在围观百姓一阵赞叹与哄闹声中,施施然上了后边的大花轿。

敲锣打鼓声又再度响起,伴随着司仪一阵起轿的高喝,八人抬着的大轿缓缓离地而起,跟着重新动起来的队伍朝前行去。

司空旭脸上的表情和来时没什么两样,不过他一路走,脑子里边想着的事情却换成了另外一件,之前庞府中那种奇怪的氛围,总让他耿耿于怀放不下心。

于是他开始细细回忆,从踏进府门开始,一路上所看见的每个人,听见的每句话,一遍一遍从脑子里过过去,细细分辨着里面不同寻常的地方:庞府下人忐忑不安的情绪与动作,庞松带着闪躲的眼神,一直在屋子里拖延不出的庞秋水……这里边肯定藏着什么问题。

他眉头越皱越紧,觉得自己仿佛想到了关键,自己起身去找庞秋水的时候,庞松似乎有些心急?他为什么心急?庞秋水的确安安分分地呆在屋子里,屋子里也没有其他让人觉得诡异的地方,唯有那股浓厚的脂粉味……的确,那脂粉味实在是太浓了,弄得他即便站在门口都觉得有些刺鼻,即便是盛装出嫁,也断然没有摸如此多脂粉的道理,现在仔细一品味,那股浓厚的脂粉味下边,似乎是盖着……

他双目一瞪,徒然用力扯了一把马缰,让马匹止了步子。

他这一停,整个迎亲的队伍自然也停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消弭了下去,周围原本也正跟着闹腾的百姓们全都莫名其妙看着司空旭,见他忽然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想也没想便一头扎进了紧跟在后方的轿子里。

他这么一个动作,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新郎就算再猴急,哪能往新娘轿子里钻呀!”

“他们莫不是要在大街上就将洞房那事办了吧?”

“我当真是好奇新娘子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了,能让这般英俊的皇子殿下都把持不住要半路上冲轿子,新娘子岂不是要美若天仙?”

“我怎么没有那般好的运气呢,若能嫁给俊成这样的男人,哪怕是要同他在大街上**一番我都愿意……”

外边闹哄哄的场面根本没办法影响到轿子里的人,在这个宽敞得足够能容下三四个男子并排坐的大轿里,司空旭与庞秋水隔着一张红盖头,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殿下,请快些出来呀殿下,这实在是于理不合呀!”司仪不敢贸然掀开轿帘,只能在外边焦急地喊着,“老百姓们都在瞧着呢!”

“闭嘴!”司空旭厉喝一声,司仪立刻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顿时没了声音。

“殿……殿下……”庞秋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为何司空旭会这般闯进来,只能断断续续道:“为何要这般看着妾身……”

司空旭没说话,只是用力吸了一口气,果然,庞秋水身上那股浓厚的脂粉气下边,隐藏着一丝极淡,若不细心分辨根本就能够忽略过去的血腥气。

“你的身上,为何会有血气。”司空旭压着声音问道。

“血……血气?”庞秋水好似没听懂般,支吾了片刻才道:“殿下胡说什么呢,妾身身上哪里来的血气……”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司空旭森严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为何会有血气!”

“啊,殿下如果问道的血气,应当是……其实不瞒殿下,妾身这两日刚好月信来了……”庞秋水也算临危不乱,竟然编出了这样一个谎话,“所以身上难免沾染了些气息,殿下闻到的,兴许就是那个……”

“一派胡言。”司空旭眼神越来越冷,“你当本殿是男子,不识得女子月信的气味,便好蒙骗是吗,也罢,本殿便要悄悄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说罢,他想也没想,直接伸出手,哗地一下将庞秋水脸上的红盖头给掀开了。

纵使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可在看见庞秋水那张脸的一刹那,司空旭眼睛还是猛地瞪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庞秋水的脸上,原本红肿发胀的疹子此时已经消下去了,但却并不代表她一张脸恢复了原状,正如同那位上门医治的老郎中所言,她脸上的红疹在经历过胀大,灌脓,最后流脓结痂的过程之后,现在已经在她脸上形成了大片坑坑洼洼的肿块,有些血痂未结得完全的部分,还在往外留着红白相间的脓水,司空旭闻到的那股血腥气便是这些脓水散发出来的,偏偏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庞秋水大概是为了掩盖掉脓水的腥臭气,又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结果脂粉与脓水糊在一起,在脸上形成一团团仿佛油垢一般的物事,衬着那些肿块疤痕,看起来无比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离端掉庞家不远了,满目凝噎地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工程终于接近了尾声qaq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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