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抱了一会赵炫,坐在左侧的德妃即接了过去,揽在怀里逗弄着,一旁的青阳公主、皇长孙赵烨凑上来,一个掰月饼喂他,一个塞给他吃甜瓜、果脯,赵炫来者不拒,只管张开嘴巴,喂什么都吞进去,忙得不亦乐乎,德妃拦住不让吃太多他还急得哇哇大叫,皇帝转过身看见德妃和几个孩子乱成一团的欢乐景象,开心得哈哈大笑,也加入进来,温言教导青阳和赵烨,要一样一样喂,不能让赵炫吃得太急,他还不会咀嚼,会呛住的。
德妃这边热热闹闹,右侧边却是冷冷清清,淑妃故做淡定,笑容牵强。
一直抱不着赵炫,青阳自从归德妃照看之后再不听她的,连皇长孙赵烨都不跟她亲近了,赵烨长这么大,哪一次进宫见驾不是她亲自伺弄?小没良心的,现在见了她就躲。
偏偏拿这些小兔仔子没办法,皇帝护短,再宠爱的女人也不及得他的亲生骨肉,这点淑妃深有体会!
在皇帝面前告皇子皇女们的状,没有哪一次真正赢过,上次因为端王和端王妃对她出言不逊,说她生不出孩子,她又气又恨,特意选在皇帝为她神魂颠倒之际,添油加醋地哭诉一番,皇帝当时倒是极力安抚,过后却像忘记了似的,提都不再提起,她不可能自寻没趣揪住不放,伴在君侧多年,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只祈求上苍见怜,赐福于她,一旦怀上龙种,生下皇嗣,她才会有翻身的机会!
皇帝对青阳尚且如此关顾,若是自己生下幼皇子,像赵炫那般健壮结实,活泼可爱,时时让皇帝看着。不知多受疼爱!
淑妃盯着赵炫神游天外,太子妃则含笑看着转过脸去与庄王妃交谈的端王妃,赵炫到了德妃那里,她才会如此从容,刚才皇帝抱在怀里,淑妃伸手抚摸孩儿的脸时,她一双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淑妃,该有多担心皇帝把儿子交给淑妃!
太子妃是无意中听到端王妃求德妃帮忙。请德妃娘娘跟在皇帝身边帮着看顾赵炫,端王妃为何想着法子避免让淑妃碰赵炫?不会是淑妃对孩子有什么不良企图吧?太子妃便也留了心,偷偷教导赵烨:到皇祖父身边时尽量靠近德妃娘娘,不要到淑妃娘娘身边去,淑妃娘娘爱干净,仔细你不小心弄脏她的漂亮衣裳,会惹她不高兴的!
赵烨很听话,此后便不近淑妃,行了礼即退开,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淑妃。由她牵手照顾,却没想到这样子反而让皇帝很高兴。夸赞烨儿长大懂事了,像个男子汉。
月上中天,有夜露下来,清风略显寒凉,此时却正是月华最盛之际,弦乐起,身着艳丽服饰的舞姬们于月光下翩翩起舞。姿态飘逸曼美,恍如月中仙子下凡。
皇帝赏月兴致正浓,席上太后和小孩儿们却已支撑不住。赵烨还能坚持坐在皇帝身边,赵炬、赵焕、赵炫几个婴儿早已在各自嬷嬷怀里呼呼大睡,皇帝爱怜地摸摸长孙的脑袋,命内侍带他去歇息,并用肩舆将太后送回慈宁宫,带婴儿的王妃们也可自去歇了,其余人等随皇驾移至外苑,那边设有群臣和众诰命夫人的席位,大家赏月吃月饼,等着皇帝与家人团圆之后再过去君臣同赏皎皎明月,把酒欢饮一番。
众皇子和宗亲们自是要陪同皇帝,德、淑二妃亦相随左右,代表太后慰问诰命夫人们,太子妃便拉了端王妃,二人一同陪送太后回宫。
太后鸾驾安静地行进在御花园中,月光眺眺,轻纱似笼罩着华美宏丽的皇家园景,一切都如梦如幻,仙境般令人着迷,太后半躺在平稳舒适的肩舆上,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切,耳听着太子妃和端王妃年轻明快的笑声,但觉浑身无力,从心底徒然生出一种绝望之感。
她已经这么老了么?坐在席上看着孩子们瞌睡,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皇帝便体贴入微地送她回去歇息,不用她过前苑与朝廷命官和诰命夫人们见面了。
可是她不能老啊,她才六十六岁,皇上承诺给她办七十大寿,而周家的事情还毫无起色,她的兄弟侄儿、族人们还在贫瘠之地受苦受难!
她费力拼命地保下周家一族不死,再要帮助他们摆脱贱民身份实在太难!当今皇帝已经做到最后让步,他的皇子们,特别是太子根本就视周家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本以为赵瑜可以利用,但女子们都靠不住,冰雁不争气、蒙玉屏功亏一篑,都不成器!
淑妃本是皇后的人,狐媚惑君,皇帝一时悲痛要为皇后守身,欲逐她出宫,不得已才来投靠于她,可淑妃也靠不住,表里不一,野心、贪念都太大,狐狸般狡猾,修行却不够,到底让太子给算计了!那邹氏趁着皇帝酒醉,在慈宁宫只不过得了一次宠幸就生下青阳,淑妃没病没灾的,多年专宠却毫无孕育,这岂是寻常之事?她自己还不醒悟,自以为皇后的人都摒除了,后宫是她蔡氏为大,无人能近得她,却不知道皇帝身边的秦澄,他的干妈便是皇后身边那位尔嬷嬷!
皇后去世,尔嬷嬷出宫荣养,就住在太子府邻近一处大宅内。
太子要对淑妃乃至皇帝的任何一个女人动手,易如反掌!
邹氏若不是安排在慈宁宫里,借故拦住秦澄,也不会有青阳这个沧海遗珠,只可惜是个女孩!
一阵寒风袭来,太后紧了紧披风,顺手抚一抚花白的鬓发,抬眼看天上清冷的明月,长叹一声,内心注满凄凉:千时之外的亲人今夜可也在想念着自己?有生之年,她自当尽心尽力为家族振兴而谋,只盼天可见怜,满足此生所愿!
小乔和太子妃把太后送回慈宁宫,看着嬷嬷和宫女们服侍太后躺下了,这才放心地告退出来,让随从们远远跟着,两人边赏月边闲谈,在御花园中悠然漫步。
太子住的贵景宫和端王住的玉景宫,只隔着一座荷池,都在御花园东侧。
小乔想起赵炬刚才有些吵闹,太子妃抱着他出去哄,几位奶娘簇拥在旁,便问道:“田侧妃怎么没来?炬儿这么小,她倒是放心得下!”
太子妃笑笑:“岚儿前儿贪凉坐在石上,受寒生病,我让田氏在家看护,并没说要带炬儿,是太子说皇上要看到孙儿们,便让我抱了炬儿一起来,田氏看着不舍得,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推拒炬儿进宫见驾的机会吧!”
“田氏,如今肯听大嫂的话了?”
太子妃轻哼:“我未嫁入太子府时是她管家,太子夸她知人善用,早有贤名,皇后在世时也曾夸过她贤良,教我多跟她学着些。这么多年一直与我形同并肩,这忽然跌下来,脸上自是挂不住,表面上装得温驯,内里可不一定!但太子亲口所允,不再干预我新定的内院规矩!我狠下心来,将临春院和结彩院摒除在外,大力提拔倚重管事们,田侧妃起先自然心有不甘,病了几天,太子给她请太医诊脉,之后便不再往她的院子去,侍妾们的院子要经过临春院,也不去了,多往韩侧妃的结彩院住,有时也留在正院陪烨儿,如此过了四五天,田侧妃自个儿来找我,仍愿意帮着管理内务事,我体恤她身子不好,让她先分管些轻松事务,比如每天视察庭院洒扫、花木剪裁等等!”
小乔忍不住好笑:“管洒扫庭除?田侧妃只怕真得气病!她这招却不够聪明,覆水难收,放手了就再拿不回去!也是她太自信,以为太子还会向着她,撒一撒娇什么都能得到——从这点来看,太子爷其实不含糊啊!”
太子妃诚挚地说道:“得谢谢弟妹,若不是你提醒,我就一直这么迷糊着,不上不下,两头不到岸,母子几个还要吃多大的亏啊,想想就酸楚心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如此吧!我也不过是瞧着有些奇怪,随口与你说一说而已!嫂子这回可得警醒,再不能让田氏钻了空子。”
“那是自然!吃一堑,长一智,我多少该长些见识了!”
太子妃黯然叹气:“抓住了就不能放松,想想也累人!田侧妃低下头,太子仍爱往她院子里去……两个人向来情深,太子不管宠幸哪个侍妾,不过个月便过——后院那些侍妾,有的他都忘了叫什么名!唯独田侧妃这么多年来盛宠不衰,每个月至少有十天在她院里住着!太子重看田侧妃,或许也与她父兄有点关系吧,田家三位公子都在太子手下担重任,田侧妃的父亲,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御察史!”
“那就更要注意她了!嫂子是否想过,田氏也会时刻都在注意嫂子的动静?”
太子妃怔了一下:“这个倒没想过,她如何注意得我?我身边多是陪嫁来的人,还有母后给的两位嬷嬷,应该都是值得信任的!”
“婢仆们若不能确定,还是重新理一理好些!你和孩子们身边,有时会换一两个人,得自己观察过才稳妥!”
太子妃想了一想,忽然脸色有些紧张:“我记起来了,太子……太子曾让人为雪儿选奶娘,好像是田氏帮找来的!”
小乔不作声,有些事得自己醒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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