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大街32号的许飞燕女士在晚上遇害身亡,有人看见你和她在街上起了争执,请你到警察局解释清楚。"法国警察道明了来意。
许晓宇大吃一惊,白天许飞燕还在活力四射的和她争风吃醋,只经过一个下午,她人就死了。许飞燕虽然霸道,骄纵。许晓宇却从来没想过让她去死。她是医生以救人为天职,死亡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景况。
许晓宇闭了下眼睛,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保证自己的头脑冷静,用力点头说道:“好的,请稍等一下。”
转身回到房间拿起风衣穿在身上。
礼貌的对高个子警察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完毕。高个警察单手抚胸表示欣赏:“尊敬的女士!”
吃惊过度的许晓宇无法应和这法式的幽默,点点头,快步走到门前。她的手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大门。
两个警察跟在许晓宇的身后,三人就要出门。
明楼拿着外衣站起身:“我陪你去,巴黎的晚上不安全。”半夜,辨认尸体,接受问询会把小女孩吓坏的,既然她住在名家,他就不能放任不管。
明诚紧随其后:“我也去吧,当时我在场,能说的更清楚一些。”许晓宇是个好女孩,虽然会点花拳绣腿,但是一直忙着在明家做饭的她是没有杀人的时间的。
明台站起身,拿上外衣:“我也去。”谁也不能欺负明家的人,法国人,也不行。
明楼,明诚,许晓宇一起瞪向他:“你留下。”
明台吓得直眨眼睛,吃惊的看着动作一样的三个人
明楼皱眉:“看家!”
明诚皱眉:“你去做什么?”
许晓宇疑惑的看着明台:“你要去看热闹么?”这孩子胆子真大。
明台摇头:“我去保护你呀!”
许晓宇瞪大了眼睛:“你到警察局保护我?”他要在法国和法国警察打架么?
明台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他拍了一下头,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赌气的说:“好吧,我不去了。”好心没好报,他就在家等消息好了。
阴暗,幽深的通道尽头,就是法国警察局的停尸间,许飞燕的尸体就停在那里。
做完了笔录,法国警察见三个人毫无疑点,又身份不俗,示意三个人可以在看到许飞燕的尸体后离去。
昏暗的灯光下,许晓宇跟在值班更夫的身后,明楼和明诚跟在许晓宇的身后,静静地向停尸间走去。佝偻着背的更夫,听着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平静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暗自称奇。这两个男人就算了,这个娇小的东方小姑娘,为什么一点害怕和慌乱都没有。仿佛无数次这么走过,又仿佛只是在闲庭信步。这三个东方人太平静了,让人不知道该称赞他们的冷静还是害怕他们的冷血。
明楼边走边打量着前面的许晓宇,她该是他见过的最胆大的姑娘了,这么幽冷恐怖的停尸间通道里,她步伐不变,面色不变,心跳也不变。仿佛是闲庭信步,走的只是最寻常的一段路。
明诚也心中疑惑,这个姑娘为何如此的镇定,镇定的像看过无数次死亡一样。这个许晓宇究竟是什么来历?
许晓宇边走边感叹,1930年代的法国停尸间和2000年的中国停尸间比起来是要落后多了。灯光不好,制冷设备不好,排风设备没有,堂堂法国巴黎警察局,还不如首都郊区乡下的卫生院的条件。越靠近停尸间,尸体腐烂的味道越浓,这让她微微皱眉,停下脚步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手帕。
她看向明楼和明诚,问:“你们,带口罩了么?”
明楼和明诚同时摇头:“没有”事出突然,没有准备
许晓宇叹气“那就用手帕将就一下吧!”一边把手帕蒙在自己的鼻子上。明楼和明诚虽然疑惑,但也同样拿出手帕,依样系好。
许晓宇耐心解释道:“这个停尸房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病菌,小心一点为好。”
明诚低声问:“你不害怕?”、
许晓宇摇头:“见多了就不怕了,开始上解剖课的时候,怕的连眼泪都哭不出来,吓得全身发抖,整夜整夜的做噩梦。看多了再上课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术刀解剖尸体。”她很贴心的看了一眼明诚:“你要是害怕就不要进去了。你又不是学医的,看到了会吓得睡不着!”
明诚微微摇头,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了明楼嘴角浮现的些微笑意,摇头婉拒了徐晓宇的好意。
揭开了盖在许飞燕脸上的白布。许晓宇看见了许飞燕再也没有一点生气的脸。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就这样把生命定格在了巴黎,甚至还没来的及展开一场属于她的恋爱。
“有手套么?”许晓宇用法语问。
更夫摇头,疑惑的看了一眼许晓宇。
明楼对明诚点了一下头明诚上前,把一卷钞票塞到了更夫的手里,用法文劝道:“这是她的表姐,她很悲伤,我们陪她多呆一会儿。”
更夫打量了一下许晓宇悲伤而冷静的表情,点了点头,管他呢,有钱喝酒就好了,不过是个东方人。来添乱的东方人。他接过钱,用法语嘟囔了一句,不要呆太久啊!转身离开了停尸间。
明楼上前将自己的手套递给了许晓宇,他很想知道,许晓宇要做什么?
许晓宇揭开了白布,低声嘱咐:“我怕我记不全,你们帮我记一下我说的。”
她先翻开了许小雨的眼皮看了一下瞳孔,接着双手顺着许飞燕的脸部向下摸去。
她慢慢的说,明楼和明诚一边细心的记。
“死亡时间大概是三到四小时,死亡原因,外力窒息而死。她的手臂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应当是挣扎过的。”她看了许飞燕的指甲,指甲缝里有一根短短的金色毛发。
“她的衣服没有撕裂,没有损坏,褶皱很少,应当是后来穿上的”
“她的肋骨有一根折断了,可能造成了内出血”
她掀了一下许飞燕的裙子,气愤的扭过了头。呼吸变得起伏不定。好一会儿艰难的说:“外阴撕裂,血迹模糊,应当是遭到了性侵害。”
“她是先被□□,后被杀害的,杀她的人大概是一米八到一米九的个子。强壮,金色头发”习惯使用右手。
明楼和明诚越听越吃惊,这姑娘是学法医出什么?
明诚吃惊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许晓宇无奈的摇头,含糊的回答:“我是医生”。教她这些的是她选学的法医学的老师。那时电视里流行侦探片,全班同学几乎全部选修了法医课程。可是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去从事这项工作,包括她。她更喜欢将生病的孩子救活,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快乐成长。她喜欢在阳光下生活,给别人的生活带来阳光,不喜欢这阴暗的充满戾气的死亡环境。
明楼点头,此时确实有许多的刑事案件,是由医生来给出验尸报告的。
她将明楼的手套收到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我们去和警察先生讲清楚我们的发现吧!”
明楼点头,三个人再一次来到警察局的值班室,法国警察记下了许晓宇的发现,却没有提起去再一次检查一下许飞燕的尸体。许晓宇不满的用自己不熟练的法语强调:“警察先生,逝者是我的表姐,希望你能很快的找到凶手,践行法律的公正。”
警察很不耐烦的说道:“这是法国,小姐。我们的法律是最公正的。但是你们不是法国人。你们是中国人!”
许晓宇如遭雷击,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呢?这里是1936年的法国,不是2010后的中国,她背后是一个列强割据、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外交上毫无力度的中国。中国人在外国人的眼里还是东亚病夫。怎么会被重视?即使被杀害的是一个只有18岁的少女,只要动手的是法兰西的欧罗巴人,应当都不会被认真对待的。
明楼正色:“警察先生,这里是法国,就算死的是中国人。也适用法国的法律。杀人偿命。”
法国警察不耐烦的说;”好的先生,我知道了。我会和警察局长汇报的。现在你们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三个人见争取无效,只得无奈的签字,满腔愤怒的走出警察局。
明诚一边开车,一边咬牙说道:“这要是在中国。”
明楼摇头:“在中国也是一样,外国人杀了中国人一样可以逍遥法外!”他们来自上海,是上海有名的商界大鳄,又怎样?日租界法租界英租界哪一个不是在那里作威作福,哪一个杀了中国人被认真处理过?就连明公馆,也为了太平安定而建在了法国租界里。
许晓宇双手抱头,泪如雨下,这不是她所在的那个日益走向强大,可以对列强说不,可以到处去刮中国旋风的中国。这个中国山河破碎,国土上飞奔着列强的铁蹄,百姓命如蝼蚁。在外国人的眼中不管他们多么优秀,都是劣等民族。他们就是一群没有家的人。在国外连直起腰大喊一声我是中国人的权利都没有。他们的脊梁就是他背后的中国。中国强大他们就强大,中国贫弱,他们就是丧家之犬。
许晓宇擦干着眼泪,低声叹息:“如果,我们是在强大的新中国就好了。”就像九三阅兵一样用飞机大炮坦克导弹向世界宣布,我是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中国。全体中国人可以土豪的带着自己的钱包买遍全世界。
明楼低声叫:“新中国?你疯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许晓宇狠狠地把眼泪抹在袖子上:“我没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旧中国是这么的没用。”
明诚一脚踩住刹车,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许晓宇被刹车的巨大冲力带得直接冲到了明楼怀里。重重的在方向盘上狠狠地一拍,他闭上眼,为自己的祖国感到悲哀。
许晓宇的眼泪滴进了明楼的衬衫上,也滴进了明楼的心里。这个女孩在为中国哭泣。只有经历过山河破碎,经历过不平等条约的中国人才能发出这样悲伤又不甘的哭声。他们的祖国,五千年的文化,万里河山都只是列强铁蹄下不值得一提的破布。不论他们个人多么优秀,多么努力,只要祖国不强大,回馈给他们的只有不平等三个字。
为了可以有重新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地位,为了收复大好河山,他们也好想打破这旧的满是沉珂国家,建设新的强大的中国。
他轻声叹息,摸摸许晓宇的头发,把许晓宇身体扶正,轻声的劝她:“不能说啊!”即使心里想,也不能说,布满白色恐怖的国民*党蒋介*石政府不需要新中国的存在。即使奴颜卑膝于外国,也不肯停止内战。这些话只能想,不能说啊!
许晓宇无言以对,她不能说自己是七十几年之后的未来重生而来。她是医科学生,可以把人解剖成羊肉片,对于历史,所知只限于中学课本。现在她所处的1936年的法国巴黎,她一无所知。
她这样说会连累好心收留她的明家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