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当宁为谨结束连日来最后一台手术,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五。
按往常的规律,宁为谨下了夜班,会直接回家睡觉,但这一天,他有了意外之举。
郑叮叮正在厨房洗杯子,听到门铃声,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玄关处,接听电话。
是宁为谨。
郑叮叮有些意外:“你?”
宁为谨直言,“方便给我开一下门吗?”
郑叮叮立刻开门。
宁为谨上来的时候,郑叮叮问他:“你下班了?”
“昨晚是最后一个夜班。”
“那怎么不立刻回家休息?”
宁为谨看了她一眼,直接问:“你不欢迎我来?”
“……不是。”
郑叮叮去厨房泡了一杯蜂蜜薄荷茶给宁为谨,还请他吃自己自己烘焙的小饼干。
宁为谨咬了口饼干,觉得有点甜,倒是蜂蜜薄荷茶味道还不错,凉凉的很润喉。
他看了看郑叮叮的小屋子,家具是浅浅,温暖的原木材质,厨房很袖珍,用一面酒红色的砖头隔开了功能区,客厅的餐桌是黑橡木,上面铺着一块咖啡色格子的棉布,角落里放着一瓶粉红色的果酒,茶几,短脚收纳柜,木柜摆满了装饰品,各种颜色,琳琅满目。
室内还充盈着一股香甜的气息,应该是她刚刚烘焙完小饼干的缘故。
他环顾完四周,将目光再次落在郑叮叮脸上。
郑叮叮昨晚睡眠很好,今早又赖床到十点,起床后贴了一个面膜,此刻皮肤白净锃亮,宁为谨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常用来形容女人皮肤的东西—剥了壳的鸡蛋。
“你干嘛一直看我?”郑叮叮狐疑。
“没什么。”宁为谨淡淡道,“你今天气色不错。”
郑叮叮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是说她皮肤好吗?
“还有饼干吗?”宁为谨点了点面前的空盘。
“还有一些,我去热一热。”郑叮叮起身,走回厨房。
等郑叮叮端着热腾腾的饼干出来时,看见宁为谨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就那样坐着,一手放在大腿上,一手随意的侧放在沙发上,略微仰头,闭着眼睛,后腰上枕着的是她亲手做的长形靠枕。
郑叮叮轻轻地将盘子放下,贴近他,伸手在他鼻尖一擦,温和,舒缓的气息掠过她的指尖。
她又点了点他的长睫毛。
他任之摆布。
看来真的是累了,郑叮叮心想,要是换做自己,整整五天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一定累瘫在地板上,鼾声大作。
宁为谨倒还是一副极有克制,极有修养的模样,连睡觉也和苦行僧一般。
郑叮叮不由地笑了。
宁教授竟然跑自己这里来睡觉了,还睡得很踏实。
郑叮叮轻声轻脚地走到角落,关上了灯,室内的光线暗下去,可以让宁为谨睡得更舒服。
宁为谨睁开眼睛的瞬间,惯性工作是抬臂看时间,五点十二分。
他的耳畔传来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动静,郑叮叮好像在忙什么。
他起身径直走向厨房,看见郑叮叮正持勺缓缓地舀汤锅。
“你在做什么?”
郑叮叮被他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宁为谨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昨晚炖的排骨山药汤,现在再热一热,等会就可以喝了,再炒两个蔬菜,你凑合地在这里吃一顿吧。”
她说着停下手里的动作,再闷上汤盖,转而拿起刀切砧板上的土豆。
宁为谨直接走过去,伸手从她身后绕过去,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缓:“我来。”
宁为谨右手拿过她手里的刀,左手掂了掂那颗圆乎乎的土豆,然后固定在砧板上,利落,迅疾地切土豆。
郑叮叮不由地笑问:“拿菜刀和手术刀有什么不同?”
“不同?”宁为谨说,“也没什么不同。”
“不会吧,你真将病人当成土豆,猪肉来处理?”
“否则呢,我二十一岁上手术台,到现在整整八年,对着开腔后的人体器官,还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宁为谨说着,左手食指按了按土豆,补充道,“有些巨型肿瘤和土豆的质地是一样的。”
郑叮叮赶紧扯开话题:“你喜欢吃红烧土豆片还是葱烧土豆丝?”
“我喜欢白煮。”宁为谨说,“土豆白煮可以保留比较多的营养价值。”
“那就白煮。”郑叮叮说,“一个排骨山药汤,一个白煮土豆,一个豆腐干炒肉片,再拌一个蔬菜沙拉,这样还不错吧,至少比你做的炒饭要丰盛。”
宁为谨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吃饭的时候,郑叮叮发现宁为谨时不时地看一眼她屋子各处的小摆设。
“我屋子里的东西太多,屋子又小,所以只能利用各个空余的角落,能塞的都塞了。”
“为什么不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一个人住,小一点无所谓,大了反而感觉空荡荡的,没安全感。”
“似乎女人总在时时刻刻强调安全感。”
“当然,对女人来说安全感很重要。”
“具体来说?”
“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有一个能陪着你,照顾你,和你说话的男人。”
“哦?”宁为谨放下筷子,黝黑的眼眸直视郑叮叮,“这么简单?”
“哪里简单了,市区的房子很贵的,我本来打算在三十五岁之前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看来有难度;一心一意对待你,照顾你,和你有共同语言的男人更难找。”
“是吗?”宁为谨平常地反问。
郑叮叮点头。
“准确来说,安全感是一种心理感觉,依赖的是自己。”宁为谨说,“和你住的房子有多大,生活的是何人,没有特别重要的联系。”
“那是你宁教授内心强大,我们凡夫俗子呢在世俗获得安全感离不开物质,也离不开一个好的伴侣。”
“我可以给你。”
郑叮叮一愣,抬了抬手里的筷子,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真没想到宁为谨会说的这么直接。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选择保持沉默。
吃完饭,郑叮叮收拾餐桌,宁为谨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玩着长几上的那盘跳棋,一颗又一颗的玻璃珠子在他平展的掌心上滚动,他微微反转角度,珠子停留在他的掌缘,没有掉下去。
“时间还早,你要和我玩一盘棋吗?”
宁为谨说:“可以。”
郑叮叮洗了手,走到他身边,两人同坐在沙发上,开始下棋。
“你想赢吗?”宁为谨垂眸,淡淡地看着一盘玻璃珠子。
“嗯?什么意思?”
“你如果想赢,我可以让让你。”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郑叮叮不服,“才不要你让,我很会玩跳棋的。”
“那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好。”
“愿赌服输。”
“嗯,好。”
八分钟过去,宁为谨速战速决,郑叮叮败。
宁为谨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三颗玻璃珠子,想了想说:“愿赌服输,你要兑现承诺。”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你亲我一下。”
“什么?”郑叮叮的心跳突地快了一下。
“我说,你亲我一下。”宁为谨看着她的眼睛,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态度郑重,“这是赢家对输家提出的要求,现在轮到输家兑现的时间了。”
“亲……哪里?”
“随便。”他说,“你想亲哪里都可以。”
他只是想试试看,再一次确认一下自己对她的感觉。
郑叮叮迟疑。
“你不会想赖账吧?”
郑叮叮嘟囔了一声,然后凑近他,不轻不重地亲了亲他的左脸颊。
宁为谨眉心一折,随即又舒展开,心里大致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好了吧。”郑叮叮故意义正言辞,“宁教授,没想到你会趁机提出这样无耻的要求,勉强我做这样的事情,我对你很失望。”
宁为谨从容地看着她,然后伸手点了点她的耳朵:“你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会有反应,耳朵这么红。”
“……”
“再说,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坦诚相待,你到现在还害羞一个亲吻?”他口吻平淡地反问。
“那不一样。”郑叮叮的耳朵不由控制地红起来,“那时候我当你是正派,专业的医生。”
“现在不是正派,专业的男友?”
郑叮叮顿了顿,随即说:“宁为谨,我和你现在的相处是认真的,我没有草率,但说到男女朋友,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她一点时间,确认这个男人适合不适合她,确认她有没有勇气和决心和他过一辈子。
“可以。”宁为谨想到了什么,又说,“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
“对。这是男女双方相处过程的必经程序,我已经见过你的父母,你再见一下我的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
“……”
*
宁为谨回到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难得的是宁清肃正坐在沙发上读报。
听到开门声,宁清肃放下晚报,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看着儿子:“璇璇说你几天没回家了。”
“连着值了几天的夜班。”
宁清肃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最近身体还不错?”
“没有问题。”
“交了女朋友?”
宁为谨顿了一下,声音微凉:“有一个正在相处的女孩子。”
“哦,真难得,你还是头一次这么说。”宁清肃挑了挑眉,“可以和我说说她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宁为谨摘下手背的表,转了转手腕。
“年龄,家庭背景,工作性质和社会身份。”
宁为谨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声音更冷了点:“你知道我从不看重那些,我选女人就是顺自己的眼,有这点就够了。”
宁清肃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眉眼却透出一点运筹帷幄的沉稳笃定,他就这样看着儿子,片刻后说:“舒家的女儿的不好吗?”
舒怡然,省文化厅厅长舒淮谷的女儿,舒淮谷的堂哥在B市官场位高权重,舒淮谷的大儿子舒斐然是艺术大师级别的人物,说实在,宁清肃私心是想让舒怡然做自己的儿媳妇。
“哪个舒家的女儿?”
宁清肃蹙眉:“舒怡然,你不会不知道的,人家喜欢你多少年了。”
“她?”宁为谨说,“我从没考虑过。”
“你这个人自视甚高。”宁清肃叹气,“白白辜负人家小姑娘的一片心意。”
“你是听谁说的?”宁为谨抬眸,眼神镇定,声音有点探究,“不会是姨妈吧。”
宁清肃看着他,眼神逐渐变深:“你确定要一直和我这样的态度说话?”
“我不过问你的事情,你也别过问我的事情。”宁为谨卷了卷袖子,径直走上楼,耳畔传来宁清肃手掌拍桌的声音,“站住。”
宁为谨缓缓停步。
宁清肃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声音沉厚:“你母亲的事情,错误在我,我一直没有做好,我愧对于她。但我不能再愧对另一个了,殷菲从十九岁到现在……她的青春年华,工作前途,都为了我放弃了,却从没问我要过什么。你母亲走后,我对她直言,这辈子和她绝没可能,但她还是毅然选择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欠她的太多了。我现在这把年纪,不能再做混账事情了,如果连一个名分都不能给她,她太可怜……你懂吗?”
当年殷菲才十九岁,对二十五岁的,正值巅峰的宁清肃一见钟情,迷恋到无法自拔,奈何宁清肃是她的姐夫,她爱而不得,陷入无尽的痛苦。
“放心,我不会再带她到这里,我也不会让她生孩子。”宁清肃涩笑了一下,“我的孩子只有你和璇璇。”
chapter25
宁为谨进房后换下衣服,宁为璇轻轻扣了扣门,然后走进来。
“哥。”宁为璇走过去,坐在床沿,直接问,“爸爸要娶那个女人的事情,你同意吗?”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那妈妈呢,妈妈怎么办?她生前遭受那么多痛苦,现在人不在了,爸爸竟连最后答应她的事情都没做到,她不比那个女人可怜吗?”提到殷仪,宁为璇的眼睛突地红了,“他明明就承诺过,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老婆!”
宁为谨侧过身,理智平和地看了一眼宁为璇:“妈妈已经走了,他做到也好,做不到也罢,这些都和她无关了。即使他做到了,也无法追回以前的错误,更不能减轻她生前受过的半分痛苦,你懂吗?”
宁为璇静默,其实这样简单的道理她何尝不懂?殷仪已走,所受的痛苦,折磨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硝烟云散,她不会再计较宁清肃的感情了,宁清肃后半辈子做什么,再和她无半点关系,就算他为她信守承诺,终身不娶,又有何意义?宁清肃怎么都无法弥补过去的错误,殷仪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再者,宁清肃的决意已定,无人能撼动,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哭闹几天就能阻止的,相比她情绪伤的冲动不能控,宁为谨理智成熟很多。
宁为谨换上衣服,来到宁为璇面前,俯身,对着她的眼睛:“别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你需要的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宁为璇,你别让妈妈失望。”
“那你。”宁为璇抬头,若有所思,“你对郑叮叮是认真的吧?”
片刻后。
“我做每一件事情都很认真。”
*
沉之船慢摇吧。
之前宁为谨说好带郑叮叮去见他的朋友,郑叮叮在这晚见到了他的几个朋友,陈仁觉,傅准,还有他的堂弟宁为铭。
当时他们几个正在玩骰子,宁为谨带郑叮叮过来,陈仁觉看见后第一个笑了:“这位小姑娘,我是见过的。”
郑叮叮也认出他了,之前在伊丽莎白有过一面之缘。
未等宁为谨介绍,陈仁觉飞快地继续:“这位小姑娘是宁为谨的病人,她胸口的小肿瘤是他亲动手割除下来的。”
傅准挑了挑眉:“原来是趁职务之便,实私欲之事。”
宁为谨从容地回应:“龌龊的人看整个世界都是龌龊的。”
……
郑叮叮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宁为谨的堂弟宁为铭递给她一杯果汁,很温和地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郑叮叮看着宁为铭,感觉很微妙,他和宁为谨倒长得一点也不像。
平心而论,相比宁为谨无法匹敌的精湛五官,宁为铭长相就平常很多。
“你是不是在心里失望,为什么我长相和宁为谨差很多?”宁为铭笑着反问。
被戳中心思的郑叮叮尴尬地一笑。
宁为铭说:“以前呢,我带每一任女朋友来和他们见面,她们都会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同样姓宁,宁为谨能长成那样,我却输他一个档次,久而久之,我被问得郁闷了,再也不带女朋友过来和他们玩了。”
“那个,其实你长得也不错。”郑叮叮恭维道。
宁为铭微笑地接受恭维:“是啊,至少我还比较像是一个正常人类。”
郑叮叮偷看了一眼宁为谨,他正安静地喝着苏打水,表示没听见。
“你是宁为谨带来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宁为铭接着说,“对此,我们都很意外,说实在,我们一直怀疑他有厌女症。”
话音落下,陈仁觉和傅准都笑了笑。
背景音乐响起那首熟悉的《LikeFireTonight》
大家玩起了骰子,郑叮叮发现他们的手法都很完美,像是宁为铭,几颗玲珑有致的骰子随着他的手指上上下下,在五光十色的光线投射下,形成一个漂亮的,闪耀的弧。
郑叮叮就坐在宁为谨身边,喝着热带水果汁,吃着冰激凌松饼。
她发现相比他们的潇洒,宁为谨还是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
“他是在害羞。”陈仁觉对郑叮叮说,“因为你在他身边,他非常在意输赢。”
宁为谨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输我的吗?和她在不在身边有何关系?”
陈仁觉无奈地摇了摇头。
郑叮叮笑了。
宁为铭一边玩一边断断续续地和郑叮叮聊天:“你真的是宁为谨的病人?”
郑叮叮点头。
“刚才还以为是陈仁觉在开玩笑,因为按宁为谨的性格,他是不会对自己的病人下手的,怕影响不好。”宁为铭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大概两年前,有个十九岁的少女,也是他的病人,疯狂地爱恋他,每天都跑去医院送巧克力,爱心便当,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月,我们都心软了,他却不为之所动,后来那个少女跟来这里找他,他直接不留情面地告诉她,说她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不要花心思在其他地方,真的很好笑,当时我们都在场,之后我们问他为什么不给那个少女一个机会,他说怕影响不好。”
傅准趁机凑趣:“现在呢,不怕影响不好了?”
宁为谨回答:“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就装吧。”傅准说,“那个小少女亲口说的,她将你亲手割下来的小瘤子收藏在抽屉里,这么变态可怕的事情,你会不记得?”
郑叮叮看了一眼宁为谨,似乎在质问“你装蒜干嘛?”
宁为谨腾出一只手,将另一份点心移到郑叮叮面前,示意她安心吃东西别听他们胡说。
几局过后,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人又叫了几瓶酒水。
郑叮叮凑过去,小声地揶揄宁为谨:“十九岁的小少女,你真禽兽。”
“请你解释一下。”宁为谨看着她,“我做了什么事情变成禽兽了?”
“你摸了人家还不负责,还教育她好好读书。”
“我说错了?十九岁的年轻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
“十九岁不小了吧,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因为不够成熟,也没有责任心,就算谈了成功率也很低。”宁为谨说,“何必浪费时间?”
“你怎么那么刻板?要我说,十九岁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纯粹,出了社会就碰不到了,一个人精彩的时光只有那几年,都用在读书上,未免太无趣。”郑叮叮腹诽,社会上都是你这样心思缜密,城府颇深的男人。
“看来你的十九岁很精彩。”宁为谨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缓缓道,“精彩到至今难以忘怀。”
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意,郑叮叮噤声。蓝紫的灯光转移,逐渐投射在他脸上,影影绰绰的,只有那双水润的眼眸清清楚楚,此刻散着有些妖冶的光,令他看起来像是希腊神话里的某个神。
尤其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时候。
她的耳膜被音乐冲击,有些头晕,不禁摇了摇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下一秒,搁在桌下的手背被他的手掌覆盖住,他修长的两指轻轻地摩挲她的手指,一点点地上下移动,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的,再看他的眼睛,越发的亮而妖冶,他很泰然地在桌下进行这样的*。
在她不设防的时候,他重重地捏了捏她的虎口。
一阵疼,她蹙眉,压低声音:“干嘛捏我?”
“你不是头晕吗?”宁为谨说,“捏一下这里会感觉舒服。”
“……”郑叮叮才不信,他分明是在惩罚她。
傅准突然起身,朝不远处的一桌新来的朋友招了招手,立刻起身大声说了一句:“我得过去一趟。”
郑叮叮闻言看过去,然后看见了陈珣,他和他的团队纷纷落座。
陈珣正笑着坐下,目光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很快也看到了郑叮叮,他目光一敛,随即对她点了点头。
隔着大面积,散漫,匀称的蓝紫光线,她眼眸里的陈珣离她很远,似乎在海的另一边。
她收回目光,侧头的时候看见宁为谨正看着她,目光带着清醒的审视。
傅准在那边打了招呼,很快走回来,笑着邀请:“是悦活的几个高管,我这几个月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情,认识了他们的头儿陈珣。他们真要玩牌呢,邀请我们过去。”
“不用了吧。”陈仁觉打了个哈欠,“打牌没什么意思吧。”
“我无所谓。”宁为铭微笑。
宁为谨放下手里的杯子,沉吟了一会后说:“反正时间还早,就过去玩玩。”
众人都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宁为谨。
宁为谨侧头问郑叮叮:“你介意吗?”
郑叮叮愣怔,慢慢地摇头,然后说:“我在这里休息一会,你们去玩,我等你们。”
宁为谨站起身,拂了拂袖管,淡淡地说:“可以。”
郑叮叮有点烦躁和不安,却说不出具体原因,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宁为谨的那双眼睛很厉害,似乎可以看透她的一切,包括她刚才和陈珣对视,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坐在原位喝果汁,余光偶尔瞟向角落的那桌,那边一共七八个人,正在玩牌,气氛算是平和,似乎没有在赌钱。
过了一会,她再偷看的时候,发现宁为谨和傅准换了位置,和陈珣面对面,好像是开始新的一局。
据她所知,陈珣很会玩牌,从来没有碰过对手。而宁为谨,医生会打牌吗?
接下的一幕让她意外,宁为谨修长的两手正娴熟地洗牌。
他左手平展,将牌放在前端,右手拇指放在牌的左端,食指轻压牌背,其余三指在右端握住副牌,然后几个干净,迅速又漂亮的动作后,左右手牌交错落下,双手将两部分牌推向前。
陈珣颇有深意地看着宁为谨,微笑地问:“宁先生,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职业?”
“医生。”宁为谨回答得不能再简单。
“还是个教授,二十七岁评上的,极稀有人才。”傅准补充道。
“这么厉害。”陈珣凝视着宁为谨的脸。
手机短信声响起,宁为谨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去拿口袋里的手机,摸索的同时,不经意地将车钥匙也一同拿了出来,坦然地放在右手边。
陈仁觉眼睛一亮,立刻拿起宁为谨的车钥匙晃了晃:“宁为谨,你中什么邪,怎么挂了一只小刺猬?”
陈珣的目光顿时暗了下去,按着桌面的五指不自觉地使力。
宁为谨回复完短信,将手机放回口袋,顺便从陈仁觉手里拿回钥匙,口吻平常到不能再平常:“我朋友亲手做的。”
“哦,是叮叮吧。”傅准随意地说,“她还挺有才的,做得栩栩如生。”
“她是玩具设计师,做这个是小意思。”宁为铭点了一根烟,补充了一句。
“我们开始吧。”宁为谨正视陈珣。
陈珣眼眸里的不悦和压抑一闪而过,浅浅地笑了:“开始吧。”
一共三局。
很明显,大家看得出陈珣的状态不好。
“承让。”宁为谨放下手里的最后五张牌,竟然是顺子
陈珣笑了:“今天有些累了,下次再玩。”
“可以。”宁为谨起身,眼睛却未离开陈珣的脸,“多谢招待酒水。”
“应该的。”陈珣的语气没有了敷衍,带着一点没法控制的情绪。
等宁为谨他们走后,陈珣扯了扯领口,试图散去心底那点骤然而来,无可阻挡的烦躁感。
郑叮叮喝完最后一口果汁,肩膀被轻轻一拍,回头一看,宁为谨他们几个回来了。
“玩得开心吗?”郑叮叮问。
“还不错。”宁为谨双手十指交叠,手肘轻轻抵在桌面上。
“叮叮,你都不知道他的好胜心有多强,杀得有多凶。”傅准苦笑着摇头,“我说这有必要吗?不过是玩个牌,交个朋友,你何必目光冷肃,杀气腾腾,不给人家面子?”
宁为谨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时间,然后对郑叮叮说:“再过十分钟,我送你回去。”
郑叮叮点头。
起身出去的时候,郑叮叮的余光瞟到靠窗的位置,陈珣正站着那里,手里夹了一根烟。
她的目光片刻的停留,腰间沉沉的力量已经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宁为谨的声音就在耳畔,近在咫尺,低沉,清晰,十分有存在感:“走路看前方,别撞到人。”
郑叮叮回过头,“嗯”了一声。
“他是陈珣?”宁为谨压低声音,直贴在郑叮叮的耳膜上,尾音微微上扬,“十九岁的精彩?”
周围一阵嘈杂,郑叮叮对上宁为谨深不可测的眼眸,知道自己没撒谎的可能:“对。”
“幸好你没撒谎。”宁为谨按在她后腰上的手一紧,带着她走出去。
上了车之前,宁为谨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郑叮叮发现他的车钥匙圈上挂着的是她用袜子做的小刺猬,也是他那日在西城广场的集市上买走的。
“他的牌技很不错,是个不错的玩家。”宁为谨说,“不过,和他打牌我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郑叮叮问。
宁为谨伸手拉开门,声音越发的冷冽:“因为他一直在偷看你。”
“你……很介意?”
宁为谨没有说话,安静地上了车,郑叮叮扣安全带的时候,他伸过手,亲自帮她扣上,随着咔哒一声,他抬起脸,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手掌扣住她的肩头:“我不介意任何竞争对手的出现,但也说不上高兴。”
“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了。”郑叮叮说,“关于这点,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宁为谨眼眸的情绪稍稍褪下去一点,手掌松开她的肩头,食指沿着她长发的缝隙而上,贴着她的脖颈,指腹若有若无的流连,声音终于平和了一点:“那你做得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对付情敌,和伺机抢夺自己肉叮的男人,宁教授不会留情面。
肥:话说,宁教授你干嘛将叮叮的小刺猬拿出来晒,陈珣多难受╮(╯▽╰)╭
宁教授优雅淡定,额头上写着一个“赢”:我何必故意晒给玻璃心的男人看,我没必要那么做。
肥:……
chapter26
车子驰骋在夜色中。
叮的一声,手机跳出一条短信,郑叮叮低头一看。
“我听大猫说陈珣回来了,他有没有联系过你?”—筱琼
郑叮叮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宁为谨,他目视前方,沉稳开车,窗外的霓虹光影投射在他脸上,浅浅的斑斓色彩,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回复:“嗯,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前方是红灯,车子停下来,宁为谨看了看表说:“时间不算太晚,想去兜一圈吗?”
“去哪儿?”
“随便兜一圈。”
“可以,你做主吧。”郑叮叮欣然同意,刚才酒吧里太闷了,导致现在头还晕晕的,在外面透透气也不错。
宁为谨转了个方向,前往城南的小河街区。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的小河街区依旧热闹,灯火辉煌的商铺林立,来往的路人手里提着小灯笼,趣味盎然。
他们找了一块临河的草坪坐下,迎着裹挟着湿气的风,郑叮叮深深地吸了口气,眯了眯眼睛,感觉心脾肾都沉浸在清润的水中,很舒服,刚才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一片清明。
不由地浮现陈珣的模样,临走前,她看见他站在酒吧靠窗的位置,长身玉立,手里夹了一根烟,他离她很远,远得像是隔了一片海。
宁为谨没有说话,郑叮叮也没有,两人似乎都适应此刻的沉默。
很久后,郑叮叮起身的时候发现小腿又硬又沉,完全抬不起来,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小腿肚,宁为谨看出了她的窘迫,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郑叮叮点头。
宁为谨俯身,然后在郑叮叮猝不及防的时候将她横抱起来。
郑叮叮吓了一跳,本来以为宁为谨只是扶她一把,没想到他直接将她抱起来了,而且还是个公主抱,她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宁为谨将郑叮叮抱到车边,再放她下来,举止很自然。
宁为谨再次拿出车钥匙的时候,郑叮叮忍不住说:“没想到你真的将这么幼稚的东西挂在钥匙上。”
“是宁为璇挂上去的。”
“原来是这样。”郑叮叮心想也是,宁教授怎么会用这样的东西。
“不过我没摘下来。”宁为谨缓缓地补充了一句。
郑叮叮转了转眼睛,觉得自己应该感到荣幸,做的小玩意入得了宁为谨的法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宁为谨想了想说,“怎么会允许这个幼稚的东西放在身边。”
郑叮叮:“……”
回家后,郑叮叮回复筱琼的电话,筱琼在电话里问她真的和陈珣说清楚了?
“对,我和他说清楚了,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因为温梓馨?”
“温梓馨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至今都摸不透陈珣,我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郑叮叮说,“和他在一起我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那个教授呢?”筱琼的话锋一转,“和他在一起很轻松?”
“呃,也算不上轻松。”郑叮叮说,“不过和那种压力是不一样的。”
“那你至今为止有没有对教授心动过?”
“心动。”郑叮叮琢磨着这两个字,诚实地说,“有。”
就在刚才,他抱着她走回去的那段路,她感觉心跳加速,整个人都不敢多动一下,抬一抬眼皮就看见他干净,熨帖的衬衣口上方的喉结,感受到他清冽的男性气息直逼过来,她有些不自在,但称不上是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是和异性亲密接触的本能反应还是对宁为谨的特别感觉。
“那就好了,一切都是早晚问题。”筱琼说,“只要他人品没问题,和你还算聊得来,你就从了吧,说句不好听的实在话,女人动心太简单了,等你成为他的女人,和他深入,彻底,无障碍的沟通后,你的感觉一定会变的,对他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离不开。”
郑叮叮失笑:“女流氓,说话克制一点。”
不过筱琼说的也不无道理,很多时候有了那层关系的牵扯,很多事情会不一样,女人总归是感性动物。
如果对象是宁为谨,郑叮叮倒还是很有信心的。
之后的半个月,郑叮叮和宁为谨的交往认真了许多,因为宁为谨工作忙,郑叮叮主动去医院找他的次数多了起来,他的实习生小付和小陈也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每次看见郑叮叮都会笑得有点深意。
这天,郑叮叮来到乳腺肿瘤门诊外,看见一个穿粉色T恤,将马尾扎得很高的女孩子正缠着宁为谨问:“那是不是你帮我动手术啊?如果是你,我就做,是别人的话我就不做了。”
宁为谨看了她一眼:“这么小的瘤,哪个医生做都没有区别。”
“我就指定你做,换其他的医生我就不做了,我不随随便便地给人摸来摸去,我要找最值得信任的医生。”女孩子很坚持,见宁为谨没说话,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宁医生,你帮我做好不好?”
宁为谨挪了挪手臂,找了一支笔在病历薄上写东西,声音很平淡:“这两周我主要在病房,何医生待在门诊的时间比较多,你找她做吧,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不要何医生做,我就要你做,就要你做。”女孩子不依不饶的,语气有些任性,“我有选择医生的权力,我要最好的医生给我动手术,你不是这里级别最高的吗?我就指定你,你不给我做,我就去院长那边投诉,投诉!”
“投诉的话,你想去尽管去,看看院长管不管的了我。”
“……”女孩子挑眉,面色恼怒。
站在门口的郑叮叮一愣,没想到撞到这样一幕。
坐在门口的位置记笔记的小陈正要失笑,余光看见郑叮叮在门口擦身而过。
郑叮叮站在角落,拿出包里的MP3,准备听音乐。
“嗨,来了?”小陈悄悄跑出来,“宁教授还有最后一个病人,处理好就没事了。”
郑叮叮微笑:“嗯,我等他。”
小陈又刻意压低声音说:“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本来是在何医生那边看病的,后来看见宁教授的照片,就换到这边来了,还非要宁教授帮她动手术,搞得何医生都哭笑不得,说只要有宁教授在一天,她的业绩就无法提高。”
“这样的情况很多吗?”郑叮叮反问。
“嗯,至少我在这里待了半年,遇到好多次了。”小陈说,“谁让宁教授长这样呢?女病人都想法设法地来揩油。”
郑叮叮“呃”了一下。
“不过你也别介意,宁教授很正直的,一般二十岁以下的女生,他都会建议她们去找何医生做,除非她们很坚持,那宁教授也不会强求。”小陈说着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对郑叮叮说,“我进去了,你再等一会,快结束了。”
很快,那个女孩拎着一个大的帆布包,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来到走廊上的玻璃告示前,认真地看着上面宁为谨的照片,还伸手去摸了摸,过了一会才离开。
等宁为谨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对郑叮叮说:“我带你去医院食堂吃饭。”
一路上,郑叮叮问起刚才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你会亲自给她动手术吗?”
“如果她要求的话,当然。”宁为谨说,“这是我的工作,我不会拒绝。”
郑叮叮有短暂的沉默,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些小别扭,然后小声地嘀咕:“她是为了你吧。”
“你说什么?”宁为谨没听清楚。
“没什么。”郑叮叮说,“其实我想问,你如此受女病人的青睐,心里满足吗?”
这一回,宁为谨停步,看着郑叮叮直接问她:“你介意我的工作?”
“不是。”郑叮叮本能否认,片刻后又直接承认,“好吧,我是有点……那么一点点,觉得有点怪怪的。”
宁为谨伸手拉住郑叮叮的手,郑重地说:“郑叮叮,这是我的工作,我没有权利说不,你懂吗?”他说着慢慢地和她五指紧扣,“别想得太复杂。”
郑叮叮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
既然当初答应和他相处,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是个认真,专业的乳腺外科医生,每天都要和女性的那个部位打交道,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她要理解。
近六点的医院食堂职工很少,郑叮叮一边用餐一边和宁为谨说网上的段子笑话。
“26个英文字母,ET走了还有几个?猜不到吧,哈哈,是21个,因为ET乘着UFO走了。喂,你干嘛不笑,整日面瘫对健康不好。”
“宁师兄。”
郑叮叮闻声,回头一看,是舒怡然。
舒怡然忽视郑叮叮,直接对宁为谨说:“你等会有时间吗,我有事情和你说。”
宁为谨持壶为郑叮叮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声音有些冷:“等会我要送她回去,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明天说吧。”
舒怡然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自嘲,然后说了声算了,径直往餐台走去。
郑叮叮喝了口水,然后很自然地说:“宁教授,你可真受欢迎。”
宁为谨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郑叮叮看见舒怡然买好饭菜,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吃饭,心情似乎没有受任何影响。
郑叮叮和宁为谨又坐了一会才离开,从二楼的食堂走下,宁为谨去取车,郑叮叮等在原地。
“你是宁师兄的病人吧。”
冷硬,犀利的声音,听着很熟悉。
郑叮叮回过身,舒怡然就站在她身后,她穿了一件很薄的紫色风衣,气质优雅。
舒怡然目光直接地打量郑叮叮,微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宁师兄的病人吧?以前在他的门诊见过你一次。怎么?手术还没有做好?还整日在医院里转来转去的,我都看见你好几回了。”
舒怡然如此不客气的语气让郑叮叮意外。
“我是宁为谨的朋友。”
“是吗?”舒怡然收敛微笑,面色平静,“病人变成朋友了?这样对宁师兄的影响不太好吧,尤其是他的科室,本来就容易传出一些不好听的东西来,他也知道那点,向来懂得避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主动,找机会接近他的吧?”
感受到舒怡然强烈的敌意,郑叮叮有些不舒服,语气也呛了起来:“是不是我主动接近他,你去问他就知道了。”
“好,我改日会去问他的。”舒怡然说,“不过,至少目前为止,宁师兄没有对我承认过他有女朋友的事实,他的父亲也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我想他未必是认真的,你也不用急着对我宣布什么。”
舒怡然说完轻笑了一声,颇有点不以为然,然后擦过郑叮叮的肩膀,昂首挺胸地走了。
宁为谨开车过来的时候郑叮叮绷着脸不说话。
“上车。”他开锁
“我,不,上,车。”郑叮叮垂眸,一字字地说。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来了情绪,感觉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的火。
宁为谨研究她的神情,片刻后说:“想闹别扭?可以,上车再说。”
“我没闹别扭。”
“明明就是闹别扭。”
“我明明没有闹别扭。”
“闹不闹别扭都要上车。”
“我不要上车。”
“你要我下来抓你?”
“……”
结果是郑叮叮自己跳上车,直接系好安全带,不看宁为谨。
宁为谨调整了一下车内后视镜,直接反问:“郑叮叮,你一直是这么情绪化的女人吗?”
“情绪化?”郑叮叮嘟囔。
“莫名地生气,纠结简单的问题,以及。”宁为谨松开手,搁在方向盘上,吐字清晰,“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叮叮吃醋的话,宁教授应该怎么做?
1:死掐叮叮的脸蛋,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2:温柔地摸叮叮的头发,温柔地安抚叮叮暴躁的情绪。
3:给叮叮来一剂强吻作为强心剂。
4:赶紧说缠绵悱恻的誓言,征服叮叮彷徨不安的心。
—
当然,以上是绝不可能的,叮叮吃醋,宁教授只会认真为她分析具体问题,结论是她完全没必要吃醋。
这就是不解风情的宁教授面对吃醋的叮叮,唯一的方式。
(XD宁教授你再这样,小心啃不到肉叮哦。)
chapter27
吃醋?
郑叮叮想反诘,但说出口的话却是:
“我不能吃醋吗?”
宁为谨无谓地笑了一下,一字字地说:“这个醋有什么好吃的?”
郑叮叮说不出话来了,细想一下,宁为谨说的有理,她有什么好吃醋的,因为他要给十八岁的小姑娘切割纤维瘤?或者是有个自我感觉不错的舒医生因为他跑到自己面前唧唧歪歪的?
这都不是他的错,她很清楚这点,但心底潜藏的那点烦躁随着他风轻云淡的态度窜得更高。
郑叮叮拉了拉安全带,继续撇过头,不理会宁为谨。
宁为谨放了点舒缓的音乐,调低了车内的温度,但这对郑叮叮来说没有多大效果,她的心情依旧不好。
“你上次问我清不清楚舒怡然对我的感情,我承认有一部分话是撒谎了。”宁为谨说,“准确地说,我大概清楚她对我有好感,但我没有重视,过问,更别说深究了。久而久之,我也不确定她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毕竟,我没那么自作多情,会认为所有的女孩子都无条件地一直喜欢我。”
郑叮叮转过头来:“那你今天应该看清楚了?舒怡然医生还是对你痴心一片。”
“这个我不能阻止。”
郑叮叮瞪了宁为谨一眼:“你挺享受的是吧。”
宁为谨缓缓地移动方向盘,认真地说:“我对她没有感觉,何来享受?我指的是我不能操控对方的情感。”
“你可以彻底拒绝她。”
“她从没有向我开口表达过什么,我要拒绝什么?”
“算了。”郑叮叮说,“你总有自己的一套说法,我说不过你。不过,宁为谨,你不喜欢人家应该和她说清楚,省得浪费她的时间,要知道女人的青春有限,有时候不彻底拒绝,放任自流,是很残忍的。”
宁为谨顿了顿:“以前我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拒绝,但现在有了。”
“什么?”
“这个理由是,”宁为谨慢条斯理地说,“郑叮叮是个很爱吃醋的女人。”
“……”
宁为谨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表示有些无奈。
“你是第一次应付爱吃醋的女人?”
“怎么说?”
“因为你的反应,让人……心情好差!”
*
宁为璇洗完澡,跑下楼,看见宁为谨站在窗口接电话,似乎在说工作上的事情。
沙发前的那张长几上,宁为谨的商务笔记本正开着,宁为璇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盘腿坐上沙发,余光喵了喵宁为谨的笔记本,上面开着两个页面,一个是手术演示的PPT,一个是某个搜索网站,宁为璇点了点那个搜索网站,意外发现宁为谨正在查找一个很大众的问题。
“女人吃醋的时候,男人应该做什么?”
宁为璇扑哧一笑,心想宁教授这情商没救了。
宁为谨结束电话,转身走回来,宁为璇直接告诉他:“女人吃醋的时候,男人应该做的就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最温柔最深情的语气告诉她,小傻瓜,我的心不大,只装得下一个你。”
“谁让你偷看我的东西?”
宁为璇甩了甩头发:“装什么呢,我都看见你在查什么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得着查吗?你妹这里有一堆现成的答案。”
宁为谨不理会她。
“叮叮吃醋了?”
“不是。”宁为谨淡淡地否认,“她没有那么幼稚。”
“这和幼稚不幼稚没关系,女人都很小心眼的,希望自己的男人只看自己,不看别人。”宁为璇说,“而你这个职业呢,注定是会让对方感到不愉快的。”
“单纯的工作,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那我们假设,如果叮叮是泌尿科的医生,她每天都要摸男人的那里,你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宁为谨直视屏幕,冷峻的眉眼随着宁为璇的这句话变得凛冽了一点,片刻后说:“我应该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
“这就对了嘛,你看你连想一想都觉得不舒服是吧?将心比心,你每天摸那么多女人,叮叮肯定没安全感。还有,那个厚脸皮的舒医生还和你待在一家医院,你简直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谁做你的女朋友谁就得提心吊胆的,怎么可能不多想?”
“我希望她对我多一点理解和信任,看事看物的角度能成熟一些。”宁为谨伸手取过桌子上的烟盒,不冷不热地说,“这样在相处的过程中能减少很多没必要的矛盾。”
宁为璇夺过他手里的烟盒,扔在一边:“天,你能不能稍微看点爱情补习一下,这个时候竟然还要求女方成熟,理解和信任?你赶紧收回那些惹人厌的大道理吧,直接抱住她哄就行了。”
宁为谨拿回自己的烟,在宁为璇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洗完澡记得将浴室清理干净,不要留下头发丝。”
他起身走开。
宁为璇气恼:“我诅咒你一辈子得不到叮叮的心!”
宁为谨抽出一根烟,行云流水地烟盒扔回长几上,丢下三个字:
“不可能。”
隔天一大早,郑叮叮收到了宁为谨的一束花,还附带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串字:
“我说过除了你,我没有占过其他女人的便宜,那句话是真的。郑叮叮,对我来说,和她们的接触只是工作,不可能产生任何别的想法。”—宁为谨。
郑叮叮愣怔,读了两遍后,发了个短信给宁为谨:“你什么意思呢?”
过了一会,宁为谨回复:“你没有读懂?”
“你可以再直白一点。”
“直白一点就是,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接触过的无数女病人,只有帮某个名叫郑叮叮的女患者检查身体的时候,产生了一次绝无仅有的遐想。”
郑叮叮耳朵上的一抹红急速蔓延到脖颈,敲了一个“禽兽”过去。
将手机丢开至一边,郑叮叮打开一包话梅,取了一颗放在嘴巴里,酸汁在口腔里化开,郑叮叮忍不住皱起眉头,脑海里突地浮现一个念头:宁为谨送花和卡片,算是事后安抚?
不会吧?
不是吧?
不该吧?
午休的时候,宁为谨来了电话。
“早晨太忙,没有时间和你多说。花还喜欢吗?”
“嗯。”郑叮叮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确认,“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真是假,你真的在帮我检查的过程中偷偷地那啥了?”
“嗯,不过只有一次。”
郑叮叮压低声音:“宁为谨,没想到你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亏我还当你是正直,专业的外科医生,你竟然在检查的过程中想了不该想的。”
“你会介意吗?”
“当然,谁能保证你以后不对其他女病人有遐想。”
“绝对不会。”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你人面兽心,谁相信你的保证?”
那头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说:“其实那一次是个意外,你的反应太大了,干扰了我的思想。”
“我……有什么反应?”郑叮叮不敢相信宁为谨竟然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你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呼吸急促,皮肤热得快烧起来了。”
“宁为谨,明明是你心术不正,你还怪到我头上?”
“好,我承认自己那一次的确不够专业。”他淡淡地承认。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他又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我只能保证下一次帮你检查的时候,尽量集中精神,心无旁骛,不过前提是你的反应不能过于激烈。”
“……”
郑叮叮正欲反驳,宁为谨那头传来护士的声音“宁教授,二十八床的患者术后出血了!”
宁为谨和郑叮叮说了一声,然后挂下了电话,快步走去处理工作。
二十八床的患者术后咳嗽不止,导致结扎的丝线滑脱而引流出血。
宁为谨俯身,用手指捏住引流管检查了一下出血的情况,然后调整引流管的位置,重新加压包扎,并让实习生去请呼吸科的专家过来会诊。
紧急处理完毕,宁为谨走出病房,回到办公室写电子病程。
舒怡然进来的时候,看见宁为谨全神贯注,安静地敲着键盘。
“宁师兄。”
宁为谨回头过来,看见是舒怡然:“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和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吗?”舒怡然勉强地扯了一个微笑。
“工作上的事?”宁为谨的口吻淡漠。
“不是,是私事。”舒怡然说,“我们可以去外面谈吗?”
*
住院部外有个康复花园,绿意浓浓,景观不错。
宁为谨和舒怡然走过桥,迈进长廊。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舒怡然说,“从大学到研究生到医院,我一直追随你的步伐,将你看作唯一的目标,这么多年了,我想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对你是什么感情。”她停下脚步,伸手拉了拉宁为谨的袖子,轻声道,“我问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宁为谨没有说话。
“其实我本来不会来人民医院,这里的工作压力太大了,之前我父母帮我联系好了一家康复医院,但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还是来这里,而且被分配到最辛苦的急诊科室。”舒怡然说着涩笑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谢谢你欣赏我。”宁为谨神情变得严肃,“不过,我们并不合适。”
舒怡然的目光瞬间黯淡到了极致,拽着宁为谨袖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为什么不合适?”她克制住眼泪,一字字地反问。
“舒怡然,你有一点和我很像。”宁为谨冷静地说,“那就是你很骄傲,甚至有点以自我为中心。”
舒怡然的眼泪突地跳出眼眶,第一次真正从宁为谨这里得到评价,竟然是这样一句。
“我没有资格批评你。我只想告诉你,正因为你和我都有这个缺点,我们的相处不会愉快。”
“那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呢,我改呢,你会喜欢上我吗?”她对着宁为谨近在咫尺的脸,心骤然地一悬。
“你不需要为了我而改变自己,改了也就不是真正的你了,有意义吗?”他垂下的眼眸半点温度都没有。
舒怡然缓缓松开手,冷笑了一下:“也是,为了迎合你而改变我自己,我可能也没有把握。宁为谨,我错在自己会错了意,我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是有分量的,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下去,而你有一天也会回头看我。”
“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感觉,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即使工作再忙,我都会抽出时间对你说清楚,将两人的关系定下来。”
舒怡然的眼神越发悲凉,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宁为谨,她以为他是个对学术痴迷的男人,在他的人生里,医学,工作是第一,感情排在后面,因此她愿意一直等他,默默地等待,等到一个最适合的机会再表白,他一定会接受,却没想到他也是会有感情的,只是他的感情不是随随便便给予的,给予的对象更不会是她。
“那个,女病人?”舒怡然木然地问,“你对她是什么感觉,你真的动心了?”
“那是我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对除了我和她之外的任何人交代。”
“宁为谨……你真的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舒怡然说,“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你完全可以这么认为,并且不要再将宝贵的时间再花在一个对你薄情寡意的男人身上。”
宁为谨淡淡地说完,转身,径直走回住院部。
阳光下,他如冰雪般的白袍耀眼无比,却是她永远可望不可即的,她的眼睛刺痛无比,缓缓闭上。
她不甘心,如此漫长的单恋岁月换来这样一个不完满的结局。
*
郑叮叮下班的时候,宁为谨的车子就停在公司门口的空地上。
郑叮叮上了车,宁为谨问:“气消了没有?”
“没有,我的胸口还是闷闷的。”
“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
一提到检查,郑叮叮就立刻变得敏感,差点本能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需要。”
宁为谨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照例说,你做了手术,等情况稳定后应该维持三个月一次的复检,如果有突发的异样症状出现,要立刻赴院检查。”
郑叮叮正要说什么,宁为谨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就在你身边,所以不必那么麻烦,随时可以找个地方帮你做详细检查。”
不知是不是郑叮叮的错觉,自从识破了宁为谨的人面兽心,她感觉他口中的“详细检查”四个字听起来颇有深意,如果再加上“你懂的”三个字,就是标准的邪恶了。
“我是认真的。”宁为谨看了郑叮叮一样,表情,语气毫无违和感,“别想太多。”
“……”
郑叮叮感觉自己的皮肤又要烧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郑叮叮的胸口越来越闷,尤其是疤痕那个位置又痒又疼,忍不住想伸手去挠一下,她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妙。
到了公寓楼下,宁为谨再次问:“需要我帮你看一下吗?”
……
借着迷你电筒的亮光,宁为谨帮郑叮叮检查了一下胸口突如其来的症状。
宁为谨伸手轻轻按压郑叮叮的左胸边缘,1.1cm的疤痕,有细小的疙瘩附着,疤痕边缘有几粒细小的红点,颜色鲜红。
“你涂了什么东西?”
“就是皮肤科医生开的药膏,没有别的……哦,对了,我换了一个沐浴露,会不会是这个关系?”
“胸口的疤痕过敏了。”宁为谨的指腹贴着那道疤痕,一点点地描摹外缘。
郑叮叮低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办?”
“让我再看一下。”宁为谨调整了手电筒的位置,让光束往左下方倾斜了一下,“你往后靠一点。”
“……”郑叮叮不由地紧张起来,虽然宁为谨看起来很认真,严谨,但她却不能全神贯注,他的手指贴在她皮肤上实在太有存在感,每一寸的移动都激起她的鸡皮疙瘩。
宁为谨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破了一个事实:“你的身体发抖,呼吸急促。”
“没有。”郑叮叮断然否认。
“是吗?”宁为谨的眼眸似可以看穿一切,像是黑夜的一束火光,“我提醒过你,检查的过程中不要有过激的反应。”
郑叮叮屏气敛息。
“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他低下头,继续认真地看她疤痕收缩的情况,声音逐渐变沉,“你不想被我占便宜的话就乖一点。”
“……”
“好了。”宁为谨松开手,关上电筒,“附近有二十四小时的药店吗,我去买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