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川宅邸
有栖川润发现自己总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以一睹父亲有栖川让的尊容。今早,她与往常一样洗漱完毕正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父亲便风尘仆仆地从外面推门进入厅堂,紧随在后的是管家前田与父亲的私人秘书吉高。自有栖川润懂事以来,就一直担任父亲私人秘书的吉高经历岁月沉淀之后显得越发干练,此刻的他正拿着平板电脑向父亲汇报有栖川企业的股价波动。
看着在餐桌边待命的女仆在管家前田的指挥下,将父亲喜爱的温热咖啡端上桌,有栖川润蓦然忆起曾捕捉到道明寺的呓语。道明寺枫对儿子不闻不问,父亲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恐怕父亲记得吩咐前田准备他最爱的早餐,记得通知吉高每隔几天做一次财务汇报,唯独忘记通知她这个女儿自己要回家的消息吧。
兀自镇定几秒,有栖川润抬头唤了一声:
“父亲早安。”
简单的四个字付诸于口的瞬间,一切的怨怼都无迹可寻。
坐在主位仔细地把有栖川润的面容仔细端详一番,对冰帝校庆将近的消息他也偶有耳闻,听说迹部家的小子又把操作事宜全权交给女儿去处理,这无疑是给自己挣脸面的好机会,有栖川让心情大好地夸赞女儿几句,直觉得有栖川润顺从的表情格外符合自己的心意。至于女儿为这件事花费多少心血,他实在没有闲暇功夫去了解。
有栖川让是个只注重结果的人。
在有栖川润不骄不躁的应答下沉吟片刻,再度开口的有栖川让却是峰回路转。
“听说你不满意凤家那小子?”
有栖川润嚯地仰首,为这空穴来风的传言眉头紧锁。
“父亲何出此言,我与镜夜的相处明明甚是融洽。”
有栖川让原本存着试探之意,这会儿听闻女儿脱口而出的称谓顿时安心。眼见女儿袒露在脸上的神色自然不似作伪,有栖川让暗自责怪起凤家那个臭小子的扭捏作态,不就是闲来无事问了问这两个小辈的感情进展吗,至于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虽对此等繁琐小事不很挂心,有栖川让依旧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教诲道:
“女孩家拿乔一些也没什么,只是你要切记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得适度,要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可不是聪明人的作为。”
有栖川润正欲颔首称是,有栖川让又如闲话家常地提起一茬。
“你抽空去藤堂家走一趟,听说藤堂静在法国混得风生水起还寻得当地一个名门之后的庇护。看不出这丫头野心倒还有几分,总比和花泽家那个病怏怏的少爷订婚要强。要不是花泽与藤堂两家的关系打了水漂,我怎么能趁虚而入夺了本该属于花泽企业的肥肉。”
有栖川让抚掌轻笑。
有栖川润神色有些怔忪,心底升腾起一股唏嘘。不知是因为悄然酝酿又付诸东流的利益联姻还是为了走到如今田地的花泽与藤堂两家。
遵循自己的意愿选择交往的对象,有栖川润只晓得有两个人曾身先士卒。
道明寺椿出师未捷,而藤堂静还没盖棺定论。
藤堂静,可能是个受到上天眷顾的女人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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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午夜大雨磅礴,豆大的雨点伴随着不断的电闪雷鸣搅扰有栖川润的美梦。精神有些不济,为了避免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故,有栖川润只得驾着车在道路上龟速行进。正等着十字路口的红灯跳转成绿灯,有人蹭到车边曲指敲了敲她的车窗。缓缓地摇下车窗探出头,映入眼帘的是忍足侑士朝气蓬勃的笑颜。
他骑着一部崭新的山地车,熟稔地与有栖川问好。
“一日之计在于晨,小润是否有意随我一起呼吸这清新的空气,欣赏这沿途的绮丽风光?”
冷淡地瞥忍足一眼,有栖川润推拒了他的盛情邀请。
坐自行车兜风这种事有损她的威名,再说忍足侑士这家伙看着就不太靠谱。
留给忍足一个寡淡的笑容,有栖川润重新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开出一段路途,有栖川润还能听见身后忍足急切的挽留以及……
喇叭的催促声。
面上的寒冰被和煦的阳光融化,有栖川的神色间掺杂进一丝温暖,
今日是校庆之前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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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高等部学生会
按照理事会的硬性规定,找到身为学生会长的迹部景吾将流程安排再复述一遍。有栖川润认为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和迹部景吾有异曲同工之妙---无奈。不知道理事会那群掌权者是否对折腾他们这件事乐此不疲,光是下达的命令就能让学生会成员心力交瘁。
先是把各年级的自修改为社交舞公开课,后是耳提面命要求迹部景吾巡视校庆的准备情况,现在又要把魔爪伸向有栖川润,要她准备好在校庆之后交一份书面的总结。
校庆不是还没拉开序幕吗?
理事会已然无聊到靠审阅她的书面报告打发时间的地步了?
好在这难熬的折磨终于迎来尾声,所有的功败垂成都将在明日揭晓结果。
把琐碎的流程安排递交到迹部景吾的办公桌上,看他随手就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大名,有栖川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有栖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对冰帝和学生会的付出本大爷会铭记于心。”
场面话任谁都会说,但连场面话都说得这般敷衍了事的,迹部景吾当属学生会的头号人物。
无声地下达逐客令,迹部景吾手撑下颚,为都大赛首场比赛的出场顺序举棋不定。究竟是按部就班地使用以泷为首的B组出赛名单还是大胆地启用近日他所看重的,名不见经传的一年级新人?
铅笔在白纸上写写停停,拿不定主意的迹部景吾抬头却望见有栖川润站在原地静候的模样。
“你还有事?”
“会长,我想向学生会的财务处申请一笔款项。”
左眉轻挑,迹部景吾好整以暇地看着不卑不亢的有栖川润。
“原因?”
他想不出在校庆活动的准备工作告一段落的当口,有栖川润要钱何用。
“我打算在办完校庆之后,犒劳一下这些时日与我一起奋战的同僚们。如果不是学生会成员的通力协作,光凭我的一己之力也无法完成校庆的筹备。所以……”
有栖川润的请求合情合理,迹部景吾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实际上,有栖川爱惜下属在学生会是出了名的。不仅是组织部的成员,连带着学生会其他部门的成员也在过往的几年里沾了不少光,迹部景吾身在学生会长的位置,注定不能过于仁慈。别无他法,迹部只能挑选一个看着最顺眼的人,担当在双簧中白脸的角色。
有栖川润没少因为慷慨好施在学生会博得好名声,只可惜学生会定时就要流淌掉一笔的公共款项。
“尽快把书面申请交给本大爷。”
有栖川润闻言停顿几秒,忽然像回忆起自己的过失一般懊悔不已。
“我一时粗心,把批款的书面申请夹在流程安排里一起交给您了。”
言下之意,迹部景吾早在几分钟前就亲笔应允要下放款项给有栖川经手的事宜。
迹部景吾面色一怔,他赶紧扯过流程安排表翻阅一遍,果然如有栖川所言,在附件中找到了批款书面申请。视线下移,落款的地方赫然是自己刚写上去没多久的签名。
有栖川这个女人,投机取巧的本事真是越发出神入化。
迹部景吾咬牙切齿地想到。
趁着迹部走神的间隙,有栖川润上前几步顺势从他手里抽出申请书。
“多谢迹部会长体谅,我一定会将会长的问候转达给学生会众人的。”
弯腰致意,缓步走出学生会长办公室的有栖川润不忘体贴地关上房门。
看到她欠扁的笑脸逐渐消失在门外,迹部景吾不禁咬碎一口银牙。
好一个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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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高等部图书馆
自从应承有栖川润攫取迹部景吾的第一名宝座以来,忍足侑士便成为图书馆的常客。要知道,他在过去两年涉足图书馆的次数还不及这一周来得多。回忆起管理图书的老师初次听闻自己要借阅辅导书时惊愕的模样,忍足侑士不由好笑。短暂的好笑过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悲哀。
“天才”是个霸道的词汇,它能轻易地招来他人的艳羡甚至嫉妒,能轻易地抹杀那些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人们背地里的努力。
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失败是遭人诟病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被声明所累,深陷泥沼中无法自拔。
将桌上的参辅资料翻过一页,忍足侑士决定暂时将家里的纯爱小说束之高阁。这样想要奋力一搏的心情似是久违了。
日光正酣,温暖的光线照耀在他的背脊,忍足侑士认真的侧脸被印刻在一尘不染的窗户上。
然而,能够朝着某项目标坚定不移地迈进是件很棒的事情,不是吗。
没准等他成功登上总分排行的榜首,就能张开双臂迎接某人疾奔而来的身影。
就像纯爱小说中描写的那般,情场与学习的丰收总是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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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大赛的初赛按理来说是不需要派正选出场的。是以,常年位列B组参赛名单的非正选们个个对本次的出赛人选翘首以盼,只求能在正规比赛中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好让自己的球技得到磨练。
热爱网球的心,他们自问不比正选少一分一厘。
然而,网球部日复一日的训练内容着实乏善可陈。虽谈不上厌烦,却也不能在已经习以为常的训练中收获巨大的欣喜。
好不容易等到训练结束,忍足侑士便被搭档向日拖着往校门方向走去。从向日的只言片语里,忍足获悉这家伙最近又瞄上一件羽毛饰品,特意找自己做参谋。
是物超所值还是不值一提?
忍足侑士无奈地发现搭档对金钱的概念停留在一个相当浅薄的层面,怪不得每次自己问他借钱,他都爽快地答应。
“因为侑士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这么说着的向日岳人全然不记得自己曾因为忍足借钱不还的斑斑劣迹做出出人意表的行径。
说起来,这次他打算用来买羽毛配饰的钱就是从有栖川那里分到的利润。
伸手扶额,忍足在向日无辜的注视下缴械投降。
“对了,侑士你怎么突然骑自行车上学了,你的车呢?”
“骑自行车上学能够有效地锻炼腿部肌肉,我爸强烈建议我做的。”
尚在猜测忍足侑士是否因为看了某部以骑自行车为主角的纯爱剧之后突发奇想,向日没能说出口的疑问在听见他有力的辩驳之后默默地吞回腹中。
忍足侑士的父亲是大阪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据说还是下一任院长的热门人选,医生说的话哪能有错,向日岳人因此深信不疑。
他没看见忍足侑士唇角轻勾的弧度。
眼见向日没有追问的意思,忍足的心跳趋于平缓。
因为憧憬纯爱剧女主角乘坐自行车时在后座抱住男主角腰际的画面,才想要以自行车代步这种理由……
果然站不住脚吧。
两人一路交谈一路行进,也不觉得疲累或无趣。
向日岳人领着忍足侑士来到银座商业街的一家饰品店橱窗前,兴致冲冲地指了指陈列在橱窗最右侧的羽毛项链,打算询问忍足侑士的意见。
向日转过头却意识到忍足侑士游离在状况之外,他的视线胶着在对街刚从商店内慢步走出的情侣身上。
说是情侣,其实向日岳人也不是非常确信。
不过,会陪着女生逛街的男孩子不是哥哥就是男朋友。向日岳人装腔作势地研究一番,实在没能在那两人身上捕捉到属于亲人的气息。
向日岳人疑惑地看向犹自处于震惊状态的忍足侑士,踌躇地问道:
“那对恋人有什么问题吗?”
“恋……人?”
忍足侑士下意识地重复一遍,追随着那两人的视线依旧执着。
十字路口红灯闪烁,身材颀长戴着眼镜的少年伸手抚平身旁女生有些凌乱的发丝,动作自然地好像演练过千万遍一般。
黑色长发的女生偏头道谢,嘴角的笑意同样不带任何矫揉造作的成分。
向日岳人终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那个长发的女孩子不是后援会的会长---有栖川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