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约十日的时间,期间欧阳馨兰依旧是风雨无阻的到云神医的药庐前拜见,可惜在这期间,无论是欧阳馨兰如何坚持,或亦是楚邵在云神医面前提上了好几次,欧阳馨兰始终是没能得到云神医的允见。
平常人经过这样的对待可能早已是没了再坚持的想法了,毕竟这明明已经是师父了,还要如此不顾往日情分的削了面子,多少对这个师父有了别样的想法,可这一切在于欧阳馨兰来看,比起前世的种种,这点小苦,这点小丢颜面,对她而言,丝毫没受到影响。
毕竟她想要再次获得云神医的青睐的话,那就不比第一次的时候那般的容易了。
只是她现在有些担心,这离返京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若是还得不到云神医的承认,难道这份师徒情,今生还同前世一样,就这般成为遗憾吗?
这肯定不是她要看到的结果,可,云神医久久不见自己,这让欧阳馨兰那颗平静无波的心,多少也起了波澜。
这日,烈日当空,同往日一样,欧阳馨兰依旧静静的坐在药庐前的大树下,一动不动,点点碎金撒在欧阳馨兰的身上,伴着风,宛如一幅温婉的仕女图。
长长的眼睫垂下,掩盖住了凤眼底的心思,欧阳馨兰很清楚,这个时候她急也没有用,耐心的等待才是她应该做的。
药庐处于汶州的云莨山下,汶州这里的气候一年四季的变化不大,所以,这云莨山这一带生长的草木都是很茂盛的,其中也包括了多种已经适应汶州气候的草药。有如此丰厚的草药,这对于医者来说,无意是天堂。
据说当初云神医把药庐安在这里,也是选了不少的地方才在这里定下来。
风吹动着周围的一切,带着沙沙的声音,更显药庐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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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欧阳馨兰多日的坚持,让楚邵看着也是不忍,毕竟能让一个先前没了耐性的人能静下心来求见师父,这多少也能看出对方的决心。
老者扬手阻止楚邵接下来的话,白眉下的双目不受岁月的磨灭,依旧是同往日一般炯炯有神。老者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前,经过二楼窗户,看着大树底下静坐的欧阳馨兰。
对于欧阳馨兰多日的坚持,老者心里的思量多余惊讶,带着深思的双眼如千年古潭一般深幽。
对于这个徒弟,当初收入门下的时候,本是看好这丫头的慧根及她在习医方面的灵性,原本他以为自己捡到个宝,却在几年的相处下,这丫头让他很是失望了。习医是需要慧根跟这方面的灵性,可若是性子静不下来的话,就算是再有慧根和灵性,学习之人没把心放在这一方面的话,也是空谈。
为了磨练他这个徒儿的性子,他也不是没采取过措施,可最终的结果,明显在告诉他,朽木不可雕也。一个人有没有救,云神医近不惑之年,哪里能看不出来,对他来说,他宁可要一根能打磨的钝木,也不要一根带着慧根灵性的朽木。
原本早就放弃的徒弟突然间如迷途知返般的求到自己门下来,欲再拜见自己一面,深知欧阳馨兰性格的云神医哪里可能去见这个让他失望的徒弟,结果自然是拒之门外;本以为这样就让对方知难而退,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丫头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在他门前硬是坚持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多少让老者对自己这个徒弟另眼相看一番。
想到这里,老者掩在白须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及目的这个欧阳馨兰让他满意,当初看到可造之材的那份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来。
看来他这个徒弟还是有救的,这也不枉当初自己收她为徒的初衷。
“让她进来吧。”老者淡淡的开口,意示楚邵出去把欧阳馨兰领进来。
听了老者的话,楚邵是明白了师父算是软了心,愿意见师妹了。“是,师父。”
说完,鞠身离开了房间。
老者的眼依旧看向树下静坐的欧阳馨兰,心里暗叹:但愿她不要让他再次失望了才是。
如千年古潭般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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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药庐,楚邵看着树下静坐的欧阳馨兰,心想,他这师妹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多日的坚持也得有回报,师父终于肯见她了。
举步走到欧阳馨兰前面,唤道:“馨兰师妹,师父允见。”
淡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毕竟他看着欧阳馨兰这般求见未果,多少也有些不忍,现在能得师父允见,他师妹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看得出来师父对这个师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在失望之后再给一次机会。
师父愿意见她!?
原本低垂着眼睑静静坐在树下的欧阳馨兰在听到楚邵的话时,原本无波的凤眼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染上一抹欣喜。她以为依着师父的脾气,还要再晾她些日子,她都为此做好准备了,谁知道突然得此话,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肯见我了?”语气里的惊与喜并存。
“嗯,我出来正是师父让我来带你去见他,恭喜师妹得偿所愿。”经过这些时日,楚邵很明白欧阳馨兰要见云神医的决心,对她能再次得到云神医的允见,他也替她高兴。
“走吧,师父还在里头等着呢。”
“嗯,还请师兄领路。”
起身,随着楚邵往药庐走去。
楚邵领着欧阳馨兰静静的走到云神医所在的屋子时,之间老者静坐在桌前翻着医书,对二人的到来,充耳不闻。
看了一下老者的神情,楚邵扭头对着欧阳馨兰点了一下头后,便悄声离开了屋里,独留下欧阳馨兰一个人面对老者。
对于楚邵的离去,欧阳馨兰心中自然明了,接下来楚邵在场的话,场面也许会变得尴尬起来,所以对于楚邵的贴心,欧阳馨兰煞是感激。
静静的站在屋里,老者没开口说话,欧阳馨兰也是保持沉默。
时间在老者的翻书声中慢慢的流逝,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
欧阳馨兰没有任何语言跟行动,只是静静垂眸,仪态端庄的站在房中,保持者进屋时候的样子一动也不动。
老者翻着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欧阳馨兰,而欧阳馨兰静如磐石般的姿态让老者心里的满意给添上一分。
嗯,看样子确实是懂事了很多。老者抬眼仔细打量了欧阳馨兰一番,从欧阳馨兰的神情上能看的出来,此时的欧阳馨兰没有了往日的骄躁,亦没有昔日的那份无知,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沉静,一股稳重的味道隐隐透露出来。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老者好像是终于把书翻的差不多了,合上书开口说道:“欧阳小姐这些日子前来药庐不知找老夫为何事?”
话一出,生分的语气说的仿佛之前二人的师徒情分从来没有过似的。
一听老者此话,欧阳馨兰的心因此微微一缩,明白老者让她进来只是见上一面,并没有因见上一面而就原谅了自己之前的错。
心底不由叹气,唉,她这虽说是见到了人,可真正要挽回自己在老者心底的印象,她还得加倍努力啊!
“馨兰知道之前让师父失望了,师父不认馨兰这个徒儿也是人之常情,”欧阳馨兰不紧不慢,不卑不亢的说道:“只是前些日子馨兰突然悟了之前师父对于馨兰的教导,顿时茅塞顿开,而对于师父往日的教导,馨兰着实是愧对了,此次前来,馨兰并不求师父能原谅馨兰之前的莽撞,只求能在师父面前再次求得一份教导,得以成了馨兰与师父之间的这份师徒之情。”
话里并没有说是想要再拜入神医门下习得医理,只求能把同师父的这份师徒之情能重温一次。
欧阳馨兰说完,并没有看向老者,仍旧是静静的垂眸站立于一旁。
这番话让老者莞尔,看不出来他这个女徒儿再次见着的时候,变化甚大啊!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明着说是拜见师父,可这话里面啊,小算盘打的还真精。
“哦?”老者有意刁难道:“既然是有愧于老夫的教导,往后改掉即可,没有必要来老夫面前告知一番,老夫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重的分量,能让欧阳小姐特意来前来告知。”
“师父说的没错,馨兰得了悟也是没有必要特意前来,只是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的礼岂能废之,就算师父不愿认馨兰这个徒儿,可馨兰岂敢忘记拜师与师父;在馨兰心中,师父既为师,又为父,馨兰能悟得世间的真理,昔日师父的教诲亦有一份于其中,所以馨兰此次前来,并无其他,只是想着师父见徒儿能有所长进,也不枉了师父的教诲。”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欧阳馨兰说的万分诚挚,而这其中一半是出于自己前来的目的,一半也是冲着前世的那份无法弥补的师徒情的遗憾。
“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不出欧阳小姐真有一张伶俐的嘴,说的老夫好生惊叹啊!”老者对欧阳馨兰的回答很是满意,毕竟这个徒弟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那份感情多少还在,尤其是看到这个徒弟有如此般的变化后,那份失了的师徒情也跟着慢慢的复舒了起来,只是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认她回来,又语出刁难。
老者的话让欧阳馨兰看到了希望,随着又道:“在师父面前,馨兰哪敢,馨兰所说之话,句句发自内心,别无奉承之意,还望师父明鉴。”
“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老者突然高声笑道:“你这小妮子还真会哄人开心了去。”
朝着欧阳馨兰挥挥手,示意她走向前来,“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丫头今日的变化,真是让老夫大吃一惊啊!”
老者还是自称老夫,并没有跟以往一般自称为师,看得出老者虽是赞同了欧阳馨兰的话,并没有想让欧阳馨兰再次拜入门下。
其中的原因欧阳馨兰岂有不知之理,但是能让老者从欧阳小姐转换到丫头,这多少也是有些收获了。
慢步走到老者跟前站稳后,只见老者双眼定定的直视这欧阳馨兰的双眼,眼神凌厉;欧阳馨兰心中暗自一惊,遂想到这也可能是老者的考验,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波澜,平静的与老者对视。
半晌后,只见老者点头,眼里的凌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欧阳馨兰熟悉的慈爱,老者的转变让欧阳馨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前世欧阳馨兰做到母仪天下的那个位置,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有多少,早就练就了一身波澜不惊的本事,可是,当她面对这个亦师亦父的老者时候,多年未来的紧张也随之而来。
老者摸了摸欧阳馨兰的头,安慰的说道:“懂事多了啊,以后可不能跟以前一样任性了才是。”
如此语重心长的话,让欧阳馨兰的眼眶微微泛红,是有多久没有,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感觉了……
前世的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如小兽般的呜咽回响于室内,欧阳馨兰在老者面前哭的如三岁孩童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