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来自罗城的罗大公子吧?”那人在他面前站定,声调温和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罗玉微微皱起眉头,着实想不明白这人要跟自己私下说话的原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甚至他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知道人在军营,或许是沈浩然的手下。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那人一拱手,恭敬道:“这处说话有些不方便。”
罗玉还是有点犹豫,虽说这种时候能够继续留在军营里的人都是沈浩然相信的人,但是罗玉出于本能,还是防备着对方。僵局一直到旁边的下属开口说话。
“大公子,这位是我们军营里的谋士,据说是国师大人从外边带回来的有识之士........”
一提到玉无望,罗玉的心思就有了变化,即刻松口道:“那就带路吧。”
这军营里住着两万余名将士,可在其中找到一处僻静值得说话的地方还是不难的。只见那带着面具,身形挺拔如竹的人领着罗玉左转右转,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处适合说话,一般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地方。
罗玉停下脚步:“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人点点头,手一伸,直接取下脸上的面具。
他果然是一个年轻人,相貌颇为俊逸,看起来不像是军营中人,反倒像是一个侠士,罗玉越发感到困惑了,因为整个人他根本就没见过,也不认得他的脸。
“阁下是?”
“陈宇。”那人薄薄的嘴唇清晰的吐出一个名字。
罗玉怔愣片刻,顷刻间就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这个人要带上面具才能在军营中,活动,难怪就连军中将士都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原来他就是陈宇,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罗玉虽然从未见过陈宇,但是曾经听自家父亲提起过,先前陈宇领兵来到罗城的时候,他也曾听说过对方的一些传言。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况下,想想还真是有些可笑。
“陈小将军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已经转投帝女殿下?”
陈宇缓缓点头,他敢在罗玉的面前亮出自己的身份,便是信任罗玉的意思,在对方面前说话,自然也省去许多顾忌:“正如大公子所想,现在的我已经转投帝女殿下,只不过碍于族人此刻仍在都城,暴露身份恐怕会引来灾难,这才不得已扮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我能明白陈小将军的苦楚。”罗玉也听说过不少都城的事儿,其中一件便是陈家老夫人的死,如今朝野不知道多少人对逼迫陈宇离开都城讨伐敌军的亲王殿下不满呢,就连罗城的酒楼都在议论这些事儿,他想不知道都难。
“多谢大公子的体谅。”
两人都是聪明人,再加上眼下不是闲谈的时候,所以陈宇没有拐弯子,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他便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希望罗玉帮自己保护梁坤。
“梁将军?”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罗玉眼角眉梢有惊诧一闪而逝,“为何是梁将军?”
罗玉不说起这个人还好,一提起来,陈宇心里便窝火。他虽然还年轻,性格比其他同龄人更好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任由人揉圆捏扁的面团!当初因为两人是同僚的缘故,对梁坤没有半点防备导致他算计得手一事始终是陈宇心中一根刺,不用些手段将它给拔出来,陈宇就是晚上睡觉都不能安心。
听得他咬牙切齿道:“当日梁坤给我送上那么大的一份礼物,我理应回报,否则让他怎么看我?”
这两人之中的恩怨是非,罗玉并不清楚,但是从陈宇脸上表情中,他能够猜测出那么一点端倪,毕竟当初亲王殿下认命的三军主帅是陈宇,而不是梁坤,后者能够除掉前者,并且成功上位,其中必定试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如此,也怨不得陈宇动怒了。
“陈小将军对他如此怨恨,何不亲自出手?”
陈宇脸上的怒火收敛些许,但眼角眉梢的怒意终究还是不曾消除:“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梁坤对我下手,我断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他亲自下手实行报复这件事,我也曾设想过,然而找不到机会。”
眼下他还在玉无望所说的观察期,在这段时间内决不能表现出任何不稳定因素,至少不能离开军营,以免以前那些不必要的怀疑。去听书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宇今天才找上罗玉:“大公子能不能帮这个忙。”
罗玉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功夫,心中念头已经不知道来回多少个:“我帮便是。”
陈宇眼下虽然还像个影子般潜伏在军营中,但是出身和能力摆在那里,待得到玉无望的彻底信任之后,得到重要只是早晚的事儿,一个举手之劳换他的人情,倒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思及此,罗玉不再犹豫。
待陈宇将自己的打算说出之后,罗玉便告辞离开,陈宇主动站起身:“我送送大公子吧。”说着,已经伸手去拿放在石桌上的面具。
却见罗玉礼貌一笑,摆摆手道:“不用麻烦,我认得回去的路。”
他执意自己离开,陈宇也不好多说什么,目送着人渐渐走远,又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才来第二次,就把军营的路给认全了么?这大公子还真是个不可小觑之人啊。”
不远处闪过一道人影,有人缓缓从树后走出。
此时若是罗玉没有离开,或是回头过来看一眼的话,一定能认出那新出现的人的身份,那正是他今日来到军营的原因。
看着罗玉离开的方向,宫傲神情复杂,似欣慰,又似感慨:“大公子从小就很聪明,罗城一众贵族子弟中,他是最拔尖的,有过目不忘之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唯独太守大人挑三拣四,冷嘲热讽。二公子资质平平,他反倒夸得天花乱坠。”
陈宇抬了抬眼皮子,他是家中独子,打小就受长辈疼爱,自然不能理解偏爱两字的意义,只是从宫傲描绘出的场景中,勉强感受到罗玉的不容易。
“人心都是偏的,便是亲生父母也做不到绝对公正吧。”
宫傲神情淡定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貌似也是这样,便轻咳一声,正色道:“陈小将军说得不错,偶尔偏心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像防贼防仇人般防备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种行径属实罕见。”
陈宇眉峰一挑:“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这才多长时间,仗没打赢过一场也就罢了,军营里反倒死了最重要的三个人,第一个是莫名失踪,第二个第三个却是被人刺杀!梁坤与军师都身处要职,他们这样的人都要被刺杀,那军营得乱成什么模样?”
捧砚越想就越是难过,手边能摸到的物件被他一件不落在地上:“真当天高皇帝,本王无法整治他们不成?”
大殿内的臣子跪倒一片,不约而同道:“殿下息怒啊!”
捧砚目光扫过众人,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让本王息怒,那倒是好办!你们谁推举出一个可用的武将来,本王即刻派他去除掉那些不成器的妖魔鬼怪!”
敌军未动,我方却自乱阵脚,由此可见军队纪律之散漫,必得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武将出面才能平息事端。而问题就在这里,如今朝堂之上有几人可堪用处?
以前白欢还活着的时候,朝中可用之士不少,文武都有人在,但随着白欢的死,那些人不是被捧砚用计策抹杀,便是忠于先帝不肯为名不正言不顺的亲王办事,借口辞官,只留下那些惯会骑在墙头上随风舞动的草,根本不堪大用,如今捧砚能用得上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还是文官居多,武将一个也没有。
捧砚愁得头发都要掉了,他的手下多是江湖人士,让这些人去领兵打仗是不可能的。
群臣私下里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想法,却谁都不肯开口说话,唯有一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人主动开口:“殿下,属下有一人要举荐。”
一堆人里,就这个小官员开了口,捧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谁?”
“那人便是前段时间告老还乡的宋老将军!据臣所知,宋老将军虽年迈,但是老当益壮,与一个年轻人发斗时也不落下风,再加上老将军行军多年所积攒的经验,别说是一个鬼将了,便是十个八个沈浩然来,也不一定是对手!”
朝臣们纷纷符合:“周大人说得不错,宋老将军老当益壮,必定能凯旋而归!”
“殿下,不如就让宋老将军去吧!”
人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连连点头,就好像已经能看见得胜归来那日似的,一个个兴高采烈,浑然不觉端坐上位的捧砚脸色已经阴沉了一大半,此时正处在怒火彻底爆发的边缘。
“殿下,微臣以为宋老将军去前线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