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失踪这么大的事情,便是梁坤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按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陈宇‘失踪’第二日,他便写来一封奏折,百里加急送达都城。
奏折上写,陈宇到达罗城不久,便收到一封来自都城的书信,信中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陈宇收信后整个人状态都不寻常,时不时精神恍惚,呆呆看着都城的方向。
起初,军中将士都以为陈宇变成这幅模样纯粹是因为以前在都城时过惯了世族子弟的金贵日子,如今乍然吃苦不大习惯,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在每个人都觉得陈宇休养两日便能恢复过来时,陈宇却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夜半三更离开军营,身边还带着侍从,陈宇这不是临阵脱逃又能是什么?”捧砚怒气冲冲将奏折扔在桌上,满脸怨怼,“我就知道这个陈宇不是善茬!当初真不该相信他!”
“殿下息怒。”御书房所有下人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生怕这火焰烧到自己的身上。
这种时候,底下人最应该做的事情该是保持沉默,偏有人不以为意,硬要出这个头:“殿下,陈小将军会不会是得知老夫人过世的消息,心中急切,才会带人连夜离开军营的?”
一说到陈老夫人,捧砚没来由开始心虚起来。
归根究底,这老妇人会突发疾病,甚至过世,有他那么一点儿的责任。满都城谁不知道陈老夫人疼自己的老来子?据说当年为了将小将军生下来,她与老将军可谓是费尽心力,这样的一个宝贝疙瘩,自然要捧在手心里疼,结果自己却拆散了他们,这跟剜心有何区别?
捧砚声音比之前偏低几分:“不论发生何事,便是天塌下来,军营之人也不该离开军营一步,寻常将士如此,将领更是要遵守军法!可他陈宇是怎么做的?悄无声息离开军营,便是到现在,也不曾通报一声,他根本就没有把本王放在眼中!”
“殿下息怒啊!”
捧砚一拂衣袖,冷笑道:“息怒?你们说得但是简单。去备车,本王要去一趟陈家,我倒是想要看看,这陈家究竟能耍出什么风浪来。”
如果说世间万物皆有依托,那陈老夫人便是陈家的顶梁柱,这些年来她苦苦支撑着整个陈家,才有陈家如今的局面。现下她走了,那陈家自然也就有了颓败之相。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过,所以捧砚乘坐的马车停在陈家门口时,负责看门的两个小厮都愣住了。
他们都是新来的,根本就不认得皇室的车马,只知道遵从主子吩咐,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前来,抱拳一脸恭敬道:“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府上不待客,我们家主说了,近几日和府上下都要吃斋念佛为老夫人祈祷,这期间不论谁来一律不见。客人您还是请回吧。”
“还望客人见谅。”
随行的内官哪里见过这种事,当下怔愣在原地,双目圆睁仿佛听到多不得了的事情:“大胆!你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不想要命了吗!”
两个小厮也懵了,他们不过是按吩咐办事罢了。
“这是宫里的车驾,上头坐的可是当今亲王殿下!”
“亲、亲王殿下!”
两个小厮瞪大眼睛,浑身发抖的跪在了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
马车中探出一只手,轻轻拂开车帘:“去通报吧。”
小厮去通报没多长时间,陈家的现任家主便领着家眷匆匆而来,大抵是因为捧砚来得太过突然的缘故,众人身上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穿的都是相对随意的便服,每一个人都申请惶恐:“拜见亲王殿下!”
他们将捧砚迎入府邸,一路带到客厅。
短短的一段路,却走得陈家主汗流浃背,满心惶恐:“不知殿下今日前来……”
捧砚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陈家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连本王来府上要做什么事都想不出来吧?”
“这……请殿下恕小人愚钝,小人着实猜不出来。”陈家主低低垂下脸,恨不能将整个人都埋到土里。
上上次捧砚来到府上,是为了威胁陈宇从军,再上次捧砚来,是想让他隐瞒老夫人故去一事,总而言之,每次捧砚来到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因此陈家主很是紧张,只盼着捧砚尽早离开。言情
“呵,陈家主这话说得,竟像是本王冤枉你似的,本王且问你,将陈老夫人病故的书信寄到罗城的人究竟是不是你?”除了陈家人,捧砚想不出另外一个可能。
陈家主闻言登时愣在原地:“陈宇知道老夫人离世的事情了?”
“不错,因为突生变故,他带着自己的小厮连夜离开军营,如今还不知下落。”捧砚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这座府上?”
难怪捧砚今天大张旗鼓的跑到陈家来,原来是因为此事!
果然他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
陈家主心中揣着满腔怒火,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低着头恭敬道:“陈宇并不在府上,上次殿下吩咐之后,草民便勒令府上所有人严格保守秘密,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将老夫人病故一事传到陈宇那边,下人们都是听话的,断不会阳奉阴违.......老夫人的事,绝对不是我们陈家人说出去的,殿下若是不相信小人,可以着人在府上四处搜查一遍,着人盘问也可以。”
陈家主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的表情异常坚定,几乎没带任何别的情绪。
倒是捧砚,刚来到时气势汹汹的模样,如今倒是变幻不少:“陈宇当真不在府上?”
“小人绝对不敢欺瞒殿下,其中若有半句假话,小人不得好死!”
捧砚眯着眼睛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又仔细把陈家主身上的所有细节都看过一边,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位陈家主跟老夫人可不一样,他资质平庸,远没有那种武将拥有的狠性,身上背着陈家百余口人的性命呢,他断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想到这里,捧砚脸上神情稍有缓和:“不用搜查了,本王相信陈家主。”
陈家主连忙道:“多谢殿下!”
“不过陈家主最好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现在虽然相信了你的说辞,但是往后可就不一定了。陈宇得知老夫人的事情连夜离开军营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想来此时应该在回都城的路上。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必定是要回家,届时还望陈家主不要隐瞒才好。”
陈家主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答应道:“陈宇若是回到府上,小人一定第一时间向殿下禀报。”
“你识相便好。”
近来因为皇位之争,孟丽国陷入内乱之中,各地陆续有叛乱发生,因而捧砚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便是来陈家拿人的时间,也是他从忙碌中挤出来的,如今得到满意的回复,自然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府上。
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人,走时便跟着多少人。
陈家主一路将人送到大门口,见捧砚乘上马车,悬在心上的大石才终于放下。
彼时夫人就站在他的身边,瞧见宫里的车驾远去,夫人连忙问道:“殿下这一回来到咱们府上,那样的气势汹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一说到这件事,陈家主就忍不住叹气:“他知道了。”
口中所谓的他是谁,用不着指名道姓,夫人便明白了,当即脸色微变:“不是吩咐过,府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许漏出风吗?怎么他还是知道了?”
“呵呵,这都城又不是只有咱们家。老夫人的葬礼虽然办得很是低调,但终究躲不过别人的眼睛,府上的下人不说,难道府外的人也会不说?陈宇在都城一众纨绔子弟中,算是人缘最好的那一个,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怎么可能会没人注意,想来就是他结识的好友将消息放出去的。”
夫人一脸凝重,便是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她仍旧忍不住吧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老爷您也不用如此忧心,陈宇他向来聪明,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轻重,断不会抛下军营事务折返回都城........”话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显然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若是陈宇真的安分守己,在得知老夫人离世的事情后依旧安分的待在军营,那今日捧砚又为何要特地来陈家走这一趟?
夫人愁眉苦脸道:“忠孝难全,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息一声。
两人特地出门相送,如今捧砚离开了,他们便想返回府中,就在他们迈步准备进门的时候,不远处的巷子里突然蹿出一道人影,风似的朝着两人奔跑过来。
陈家主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夫人护在身后,这才定睛去看那道扑来的影子。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