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韩雪娇这副百般温柔,低眉顺眼的模样,韩雪颜冷瞧了自己父亲一眼之后便迅速收回了目光。长长的睫毛弯弯坠下,任凭谁都不能看出那美丽的杏眸之下深藏着怎样的轻蔑与不屑。其实老夫人是属于那种性格比较顽固的人了,对于韩雪娇这个庶出孙女,自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可为了顾全大局,韩老夫人还是选择了宽容。
“娇儿给祖母,父亲和母亲请安。愿祖母身体康健,福寿万年。”韩雪娇一出场就大改往日嚣张气焰,说出的话不仅字字轻柔,就连福身时候的姿态也变得格外低顺,模样甚是乖巧。老夫人见韩雪娇着实有着悔改之意,当下也不想再为难她什么,只微微点头,道:“既然回来了,今后我们一家人便要和和气气地生活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住家和万事兴这句话,知道吗娇儿?”
“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诲,一定好好孝顺祖母,父亲和母亲,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韩雪娇迎合着老夫人谦卑有礼地回道。“坐吧。”终于,老夫人赐了坐,而韩雪娇却正好被安排着坐在了韩雪颜的旁边。“多日不见妹妹了,想不到妹妹比以前更加温柔美貌,姐姐真是羡慕。颜儿,以前有很多事情是姐姐做的不对,你能原谅姐姐吗?”想不到,韩雪娇会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说这些,这倒令韩雪颜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意外归意外,韩雪娇现在正处于弱势,想要趁机当着长辈们的面博取怜悯之心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韩雪颜并没有感到丝毫尴尬或者不自在,竟主动拉起韩雪娇的手,温柔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你我本是一家人,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妹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也请姐姐也不要太过忧心了。”
被韩雪颜这么一说,韩雪娇心里明显感到不舒服。话虽然是好话,但是被韩雪颜这么一说就变成了好似是自己做贼心虚一样。强忍着酸楚,韩雪娇轻道:“是妹妹善解人意,宽厚仁慈。”说罢,韩雪娇若有似无地瞧了韩兆隐一眼,这一眼恰巧被韩雪颜轻松捕捉到,原来韩兆隐正在朝着韩雪娇点头示意。
用膳期间,韩雪颜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更没有理会坐在自己身旁的韩雪娇,只自顾吃着碗里的饭菜。好像今日韩雪颜胃口格外好,难得吃下了一整碗的饭菜,这让一直站在身后的竹香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过每当竹香回眼看到二小姐韩雪娇的时候,心里就特别的赌,不知道这个难缠的女子又要怎么烦扰自家小姐呢?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吃的很满足。丫头们撤下碗筷,端上了刚刚泡制好的上好西湖龙井递到了各位主子手里。韩雪娇住在祠堂多日没能和韩家人共进晚餐,如今又亲临了这豪华的盛宴,对于富贵生活更起了一份贪恋之心,细细品着独特的茶香,韩雪娇的心里却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将自己的心腹若连姑姑叫道身旁,吩咐道:“兰妃娘娘寿辰在即,我韩家人进宫自是要体体面面的,若连,明个你就去把李裁缝请过来,让他亲自为夫人,大小姐和三小姐量身裁衣,万不可在宫中失了丞相府的尊严。”老夫人话音刚落,韩雪娇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眉头发紧。也是,进宫这样的好事,韩雪娇又怎会轻易错过。
若连姑姑应声,然后便又退回了老夫人身后。大夫人心思细,察觉出了韩雪娇的异常。想来韩雪娇毕竟是三姨娘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大夫人着实不忍心为难一个孩子。于是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被韩雪颜轻轻拽了下衣袖,大夫人面露难色,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说出什么。
韩雪娇试图向韩兆隐传递眼色,想请求父亲为自己说句话。然而韩兆隐却不动声色,并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面对老夫人的一再容忍,做儿子的自己实在不敢再忤逆母亲的意思。韩雪娇见无人替自己说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开口道:“祖母,娇儿有两件事想请求祖母应允。”
“什么事,你说吧。”老夫人说道。“是这样的祖母,娇儿上回无意得罪了六公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听闻兰妃娘娘下个月过生辰,娇儿想借此机会陪同颜儿妹妹一同进宫给公主赔罪,以示诚意。而且娇儿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亲。父亲前朝为官实属不易,作为女儿的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丞相府与宫廷之间的和睦。所以依娇儿看,这个嫌隙必须要由娇儿自己前去解决,以省去父亲之忧虑,还请祖母恩准。”
这时坐在一旁的韩雪颜正喝着茶,听到了韩雪娇为了想要进宫攀龙附凤不惜牺牲色相说出如此虚假伪善的说辞之后,差点笑出了声!若不是韩雪颜定力太好,恐怕这一口茶水还没下肚就早已笑喷了出来!没想到,多日不见自己这位姐姐,她这厚脸皮的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呢!
老夫人似乎早就猜到了韩雪娇会请求自己让她一同进宫赴宴,只是没想要这个庶出孙女会想到这麼一个让人无法回绝的理由,当真让老夫人头疼了一把!“娇儿,其实先前并不是祖母有意阻拦你进宫。只是担心你会因为三姨娘的事情心绪不好,一个不小心在娘娘面前失了仪态反而对你不利。也罢,既然你有这份孝心,那就一起跟着去吧,切记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好了,那另外一件事是什么?”老夫人好奇,又紧接着开口问道。
韩雪娇心中窃喜,想来祖母能答应这第一件事,那这第二件就更不是难事了。只听韩雪娇放低了声音,娓娓道来:“另外一件事就是,颜儿想请求祖母和母亲准许我和梦儿妹妹一起搬到颜儿妹妹的院子里同住。一来可以增进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二来,我们也想像妹妹那样每日去照顾母亲和弟弟,同时也能得到母亲更多的庇护,毕竟,三姨娘也再不是韩家的人了,我和梦儿真的很想有个依靠……”
韩雪娇这个请求倒真是难倒了老夫人,颜儿可是自己最最心爱的孙女,若是因此而受了委屈那可是万万不行的,于是老夫人只得为难道:“这件事我就不能为你做主了,娇儿你要明白嫡庶尊卑这个道理,颜儿是韩家嫡出大小姐,是没有理由和庶出姐妹住在一起的,这事若是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我韩家不懂规矩。而且,这么大的事你总该也要征求一下颜儿的意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祖母,颜儿愿意与娇儿姐妹同住。正巧,颜儿前两天刚刚吩咐丫头们将东院的两间厢房打扫出来,这会住人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姐姐是否嫌弃?”还没等韩雪娇想好应对之词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韩雪颜会抢先一步开口说话,而且是痛痛快快答应了下来,这一举动差点让一直默不作声的竹香当场晕倒!
老夫人也惊讶不已,本以为,以韩雪颜的冰雪聪明定能将其巧言回绝,可不曾想她竟一口应允了下来,这下就算老夫人再想帮忙都已经无从下手了。只见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倒还淡然,道:“既然颜儿已经答应了,做祖母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颜儿,从明天起娇儿和梦儿就搬到你院子里住吧,记得要事事谦让,宽厚大度,毕竟你是韩家嫡出的大小姐,凡是不可任性,明白吗?”
韩雪颜当然听得出祖母的话中之意,这是在警告韩雪娇她的身份,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超过自己在韩家的地位。对祖母这种无声的支持,韩雪颜心里自然是感动的。“是,颜儿谨遵祖母的吩咐,一定不会让祖母失望的。”韩雪颜不缓不急地回道,然后不忘转头对着韩雪娇点头微笑了一下。这一笑不要紧,竟吓得韩雪娇心中一哆嗦。心道,为何那么美的笑容里却似乎能让自己感觉到隐隐袭来的杀气?说不定是自己多想了,一定是自己多想了!韩雪娇心中不停地这样安慰自己,然后不敢再看韩雪颜一眼。
整个午膳就在大家的谈话聊天中结束了,韩雪颜回了房间之后,依旧像往日那般坐在窗户前拿起诗书静静看着书。不过这下可气坏了竹香,快步走到韩雪颜面前开口道:“小姐,您怎么能同意二小姐搬过来住呢?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往好处说,她想攀附小姐嫡女的身份继续作威作福,往坏处说,没准她又要使出什么毒计来陷害您和夫人!咱们离她远远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让自己过的不开心呢?”
竹香越说越生气,她是真的不喜欢韩家这位二小姐,所以情绪才有些失控。然而韩雪颜却胸有成竹,安慰道:“过的不开心的人是她,不是我们。竹香你不要担心,你不是已经分析出韩雪娇的来意了吗?既然我们都知道她要做什么,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表面上虽然是她在暗,我们在明,可反过来想,她离我们越近,自己也就更多了一份危险。只要我们严加防范,她也就无从下手,还会被我们牢牢套住,动弹不得,岂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