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商霖和易扬跟着那名唤作沉香的绿衣宫娥去了她们的住处,而那个传说中怀有皇裔的宫娥苏锦便住在那里。
苏锦和沉香都是杏园侍弄花草的宫女,素日无人问津。两月前徐彻突发雅兴,独自一人来了杏园,正撞上如花似玉的苏锦,一个把持不住,就幸了。天子临幸宫人都是要记录的,可徐彻许是怕霍子娆生气,又或者是吃完不想认账,居然吩咐苏锦不准说出去,只按规矩赐给了她一块玉佩。
本来这事儿就该揭过了,可苏锦运气实在太好【或者太不好?】,居然一次就有了。眼看孩子已经在肚子里待了两个月,苏锦却始终不敢来告诉皇帝,今晨还发起了高热。与她交好的沉香终于按捺不住,拼死来求了皇帝。
简单狭窄的屋子里,易扬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沉默不语。苏锦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易扬的一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陛下……真的是你吗?”怯生生的样子,“奴婢……奴婢有罪……”
“你没什么罪。”易扬微微一笑,“好好休息,朕会妥善照顾好你们母子。”
苏锦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直到两人都回到椒房殿、宫人也退出去之后商霖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恭喜你陛下,喜当爹啊喜当爹……您这回穿越,不仅老婆娶了一堆,连孩子都有了,人生大赢家!”
易扬看她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诡异一笑,“是哦。多亏了这次的经历我才能娶到你呢,老婆。”
商霖打了个寒战,立刻笑不出来了。
见易扬眉眼间隐带思量,商霖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感叹道:“敢做不敢认,那徐彻真不是个东西啊。”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易扬看着黑沉的夜幕,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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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后宫都得到了消息。杏园的宫女苏氏一朝得幸有了身孕,陛下册封其为正七品御女,赐居含翠阁。
皇帝的后宫至今没有子嗣,这突然冒出来的苏御女自然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所有人都在猜测她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又究竟是男是女。
皇后娘娘对此也十分重视,连续几日亲自去含翠阁陪苏御女说话,还派了个侍御医过去,专门伺候龙胎。大家看到这个状况,琢磨着皇后大抵是想把这个孩子揽到自己名下,好以此和霍贵妃对抗。
苏锦对商霖的亲切总有些惶恐,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挣扎着想下床给她磕头,却被商霖拦住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照顾好孩子才是要紧。那些虚礼不用太在意。”她温和道,正室范儿十足。
从前霍子娆独大的时候,如苏锦这样的宫女都是没有活路的。陛下一无所知,她们却明白得很,霍贵妃容不下这宫里有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因着这,她才不敢把有孕的事告诉皇帝。谁知新来的皇后居然这般大度,苏锦感激之余,不免觉得老天待她甚好。
这情绪一直保持到皇后喝下她的天麻乳鸽汤、腹痛如绞,继而倒地不醒。
含翠阁的人吓得面色惨白,传太医的传太医,请陛下的请陛下。一盏茶之后,皇帝匆匆忙忙地赶到含翠阁,此时商霖已经被灌下了解毒的汤药,依旧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冷凝如冰。
苏锦只觉得灭顶之灾都要降下,而这段时间皇后对她的亲善又迅速从眼前闪过。她咬紧双唇,只觉得恨意从未如此浓烈,“有人给臣妾下毒,皇后娘娘误食了臣妾的汤,才会……”
“有人给你下毒?”皇帝蹙眉,“谁会这么做?”
苏锦还未说话,急性子的沉香已经忍不住了,“是霍贵妃!一定是她!这宫里有多少孩子是被她害死的,如今她又想来害阿锦!”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的脸色不能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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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霖喝的汤分量有限,当天半夜便苏醒了。睁开眼睛时发现易扬正捏着自己一绺长发出神,眼睛越过自己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咳嗽一声,虚弱道:“你守候在我病榻前时,神情能不能稍微……悲痛一点?”
易扬这才发现她醒了,淡淡道:“那药的分量控制得再好不过,你要是这都能有事,就是你命中注定要客死异乡。我只能说一声走好。”
商霖气结,“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胆子这么大,叫你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现在来装什么柔弱?”易扬神情悠然,“恭喜你成功完成了闯关任务,那个苏锦就是你的奖品。”
“我要她来干嘛?”商霖道,“搞蕾丝边啊!”
易扬耸耸肩,“也许。”
商霖懒得跟他鬼扯,直截了当道:“把霍子娆拖下水没有?”
“当然。”易扬道,“两个时辰前她亲自来了椒房殿,跪在殿外说自己绝对没做过这件事,不过我没见她。”
“太好了。不枉我英勇献身一把。”
商霖说着,想起了苏锦被册封为御女的当天夜里,她很不客气地询问易扬,“你是打算用苏锦和孩子当诱饵,引霍子娆朝她下手,然后抓她的现行么?”
他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同意。”她干脆道,“小蝶是她自己作死,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可苏锦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个无助的母亲,我们怎么可以利用她?这违背了我做事的原则。”
他神情有几分冷淡,“可你忘了,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若要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那我们和霍子娆有什么区别?”她道,“我在公交车上还给孕妇让座呢,到这儿反倒拿准妈妈去冒险,太跌份儿了。绝对不行。”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传说中扶贫济困的侠女啊!
扶贫济困的侠女自我陶醉了半分钟,就听到皇帝陛下温柔无比的声音,“那好,我备好的□□就你来喝吧。”
女侠:“……啊?”
接下来的剧情可谓跌宕起伏,穿越二人组狼狈为奸,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们先在苏锦的汤内动了手脚,商霖再以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抢先喝下,而之后御医和皇帝要何时赶到都经过了精妙的计算。
至于沉香在这样大的变故之下脱口供出霍子娆,也因为她事前不留痕迹地增加了沉香对霍子娆的敌意。
徐彻从前是不知道霍子娆做过这些事情的,如今易扬要怀疑她,自然得有一个由头。现在这情况,十分自然,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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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帝以贵妃事务繁多为由,许了谢昭仪协理后宫之权。虽面上做得冠冕堂皇,大家却都知道,陛下是因为苏御女一事对贵妃生了怀疑。只是大司马位高权重,陛下又没有证据,才会不了了之。但无论如何,霍子娆已不如从前那般受宠,群众心中皆感痛快。而在此事中受到最大伤害的皇后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没捞到半点权力,待在椒房殿内静养。
这也易扬的算计中。霍子娆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动手,这回下毒的戏码这么拙劣,她必定会认为是有人刻意陷害。谢臻宁作为事件的最大受益人,首当其冲被她怀疑。
椒房殿内,易扬把一勺药喂到商霖嘴里,温柔道:“慢点。”
商霖的舌苔已经被苦得发麻了,他却还要表演这柔情蜜意的喂药戏码,她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凌迟么?”
易扬看她眼中都在冒火,依旧不紧不慢地喂她,还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良药苦口,你别因为怕苦就不肯喝药。”
一旁的入画附和道:“是啊公主,陛下待您这般细心,光看在这份情意上您也别使性子啊。”
商霖一口气冲到胸口,硬是被她咽了回去。温柔一笑,她含羞带怯地看着易扬,撒娇道:“那,陛下要是愿意陪臣妾一起喝,臣妾就不使性子了。”
被撒了娇的皇帝陛下笑得越发温柔,“胡说八道,药也能乱吃吗?”然后愣是一勺一勺地把那碗药给她喂了下去。
易扬把空碗递给宫人,转头见商霖都被苦得快哭了,终于发了慈悲,“你们先下去。”
宫人一离开,商霖立刻叫了声“我的妈呀”,伸手就去拿缠丝金盘里的甘草蜜饯。她睡在床榻内侧,易扬坐在床边,金盘就在他手边。可她太生气了,不想让他帮忙,跪直身子就要去拈蜜饯。谁知躺久了的身子有些发软,她一个不慎就朝前倾去,正好压在易扬身上。
两人肢体紧贴,面面相触,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可闻。她有些懵了,竟不知立刻起来,只呆呆地看着他。而他似乎也被蛊惑住,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漂亮的脸。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只觉得纤细得仿佛一下就能握住,让他忍不住用力扣紧。她嘴唇紧张地抿住,嫣红饱满,是一种难言的诱惑。
他把她往下拉了一点,凑上去就想吻她,而她也没有闪躲,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入画的声音忽然哑住,看着相拥的两人片刻,脸颊通红地扔下一句“奴婢晚点再进来”便逃了。
商霖猛地后退,跌坐在床榻上,顺手抽过锦被裹住了自己。易扬见她一副防备着自己的样子,眼睛里多了几分讥诮,“你突然扑过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他还反咬一口?商霖怒,“我腿软不小心!我扑过来你不会推开我么?我扑过来你就要……就要那什么我吗!”
易扬瞥她一眼,淡淡道:“我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