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堂姐夫渣到极点
依着陈老爹的意思,袁其商乍然返回,又是当今万岁亲自下旨封官,实在是摸不透这人底细。自那日后,袁其商几次三番递了帖子拜访,均被陈大老爷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老爹索性决定偷偷将女儿送去老家,对外则称小女自前次摔到后有些抱恙,因此送到庙里静养一段时日。初容得知自己次日夜晚便要启程,便关了门在屋子里,对着祠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本想有机会到府内祠堂磕头的,但走得匆忙,初容只好在自己屋子里对着前头的陈大太太尽尽孝道。
初容虽觉有些小题大作,但还是听从陈老爹的安排,同陈初尘连夜启程赶回扬州府老家。
陈初尘到京城诊看病症,得知并无碍之后,也不见些许笑意,只悻悻歪在车里睡觉,初容则有些好奇地掀起帘子偷偷瞧看外头的景色。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市林立,铺幌张扬。好一派江南水乡的缱绻,又一副如水似风的娇柔。
一行人离开顺天府,一路赶往扬州府方向,直到这日才进了城。扬州府里风光无限,一行人却不多作停留便直往扬州府下的宝应县赶去,那里才是陈家宗祠所在。
跟着的李妈妈紧走几步,狠狠瞪了轿帘处露出一指宽脸颊的初容,用力跺了脚。不等李妈妈说话,初容忙放下轿帘,偷偷吐了舌头。这李妈妈是府里有体面的下人,乃前头陈大太太带来的陪房,又是初容的乳母,自知理亏的她虽心痒痒想看这历代繁庶之地,却也没胆再掀帘子了。
无事可做,看了眼一脸倦容的初尘堂姐,初容一声叹息,这年头还有陈初尘的亲爹陈方这种实在人,还真是少见了。陈家在祖籍是个大家族,陈方和陈大老爷同属一族,因品行端正,在族里颇有威望。初容的爹,陈钦儿时丧父随着继室母亲过活,没少受同族人的气,分家时田产上也吃了亏,幸得陈方主持公道,才得以薄田度日,多年后金榜题名娶得娇妻扬眉吐气。
相反的,为人过于厚道的陈方多年来仍是本本分分在老家过活,即使有了麻烦也从不找陈钦帮忙。此番若不是为了小女瞧看病症之事,怕是也不会求到陈钦头上。
陈方的小女初尘出嫁几年,仍未得一男半女,听闻京城有位医术了得的医婆,便送了初尘进京诊看,却只字不提她的婚姻之事。若不是碧枝说起,初容也是不知的。
初容不清楚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只听陈老爹和陈大夫人提过,初尘的夫婿当初是受了陈家接济的。
女人难做,出嫁的女人更是难为,也只有闺阁小姐还能过些惬意的日子。
然而古时小姐的日子舒坦是舒坦,就是拘束太多,不过陈初容还是喜欢此处,至少不必起早贪黑准备高考,至少不必朝九晚五公交地铁。锦衣玉食供着,不知这身子的原主怎么了,一命呜呼之后自己便鸠占鹊巢。
萎靡了半月有余,陈初容决定接受现实,就以陈家六小姐的身份生活下去,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后顺利出嫁过平淡的日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说到适应,就不得不说古代女子的必修课。诸如刺绣之类的就免了,陈初容即便从现在起早贪黑地练习,也定是收效甚微,于是她转攻当家主母的必修课——管家的学问。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初容很是认真,连路上的时间都不浪费,拿了本账册认真来看。
这是陈家历来教授出嫁前小姐管家本事的虚账,虽说是杜撰编就而成,却将府宅一应可能出现的事务详尽反映了出来,是本很实用的古代教科书。别看以前的陈初容看到教科书就头疼,看这账册却很用心,也不见厌烦。
看了一阵,陈初容轻轻合上账本闭目养神,想起管家婆子的话,细细筹划自己的未来。微微勾起嘴角,说起来还有些小羞涩,让陈初容心甘情愿做陈家六小姐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她没旁的法子和出路,而是因为奶母无意中的一句话。还记得那日李妈妈同另一个奶母在厢房提到,当家太太会不会克扣陈初容的嫁妆,陈大老爷又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不理,无意中提到了五千两银子和一长串的庄子田地。萎靡在床上的陈初容倏地睁开眼,支起上半身偷听,直到血液沸腾。
陈初容出嫁,除了陈府陪送的五千两白银和数不清的田庄,还有她亲生母亲,也就是已故的陈家大太太的嫁妆,加在一起白银怎么着也有一万两,庄子就更不必说了。
既然回不去了,何不在此好好经营活着。陈初容很兴奋,古代女子的嫁妆可都是归本人所有啊,不用倒贴买婚房啊,不用给乡下婆婆盖房子啊,丈夫婆婆都不能碰分毫啊!李妈妈听到声响进来,陈初容忙继续歪下去装虚弱,内心却再也难以平静。
都说除了自由恋爱无真爱,没关系,盲婚哑嫁的夫妻感情这档子事,合则皆大欢喜,不合也可相安无事过日子。他宠他的小妾牵小手风花雪月,咱守着这嫁妆利滚利点燕窝吃一碗倒一碗,好好学了管家学问还可从公中倒腾些银子出来饱私囊,就当男人不存在便是了。现代多少男人出去鬼混不着家,女人没法子忍了一辈子的比比皆是,男人这东西,倒是专一,从古至今都是专一不忠的动物。
教科书版本账册里出现的记账漏洞,是用来警醒当家主母如何防止下人耍滑使奸的,陈初容却触类旁通,另辟蹊径,早早想好如何做假账中饱私囊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初容也算是个人才。
一行车轿驶在大街上,轿帘缝隙处看得外头人流如织,好一派繁华鼎盛之地,数代名城的气派,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初容忍着好奇不去掀帘子,安慰自己既到了此地,多的是机会出来行走。
行至一处窄巷口,碧枝下意识掀起轿帘,一愣继而挥手招呼初尘。“小姐,小姐,你看。”不知是心里一直有气,还是习惯成自然,初尘虽已出嫁,但牛脾气丫头碧枝仍旧还是闺阁时那般称呼自己小姐,显然是对其夫家很不满意的。
怔忪了一路,陈初尘一脸茫然,待顺着轿帘缝隙看到车行至何处时,这才撑起精神既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地看过去。
初容不明所以,也跟着看,只见窄巷里,第三棵老槐树下站了两人,白净斯文的面庞满脸喜色,正伸手抚在一个娇俏妇人的脸上。那妇人微低了头,娇柔地说着什么,前头听不真切,只见白净男又说了一句,那妇人才提高声音娇嗔道:“好好,柔菊等着吕解元回来娶!”说完微微扭了身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碧枝狠狠攥紧手里的轿帘,直恨不得扯下来,咬牙切齿道:“还未乡试呢,这便叫其解元了!果然是将那贱人安置在此处了,小姐,这院子还是您的陪嫁呢,姓吕的好不要脸!”
陈初尘见了早已无声落泪,初容忙扶着堂姐坐下,取了帕子为其轻轻拭泪。
“小姐,我早说他是诳你的,哪有那么多乡下来投奔的亲戚!他同你要了这院子就是给这贱人住的!”碧枝气得直掐自己手心,咬着嘴唇说:“老夫人也是晓得的,还合起伙来骗你,真是一家子没脸的!”
“碧枝,兴许婆母不知,又或是当时的亲戚住了一段时日走了,相公才又给了她住的。”初尘忍着心里的痛楚,不想叫初容跟着担心。况且自己的爹爹陈方早便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叫陈家小叔叔跟着操心,凡事不求人。
“小姐!”碧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堂姐,这家伙姓吕?就是你那夫婿?”初容感同身受,女人到底同情女人,也问道。
初尘点点头,有些漠然地看着轿帘,车早已驶离那窄巷,方才一幕却一直印在她的心头。初容见初尘不欲再说下去,那不好多问。
一路无话,碧枝因憋着气,也没多说,直到了扬州府下的宝应县。
“妹妹,你先跟着陈管家进去,我得先回去,改日再回来看你。”初尘扶着初容下了车轿,示意陈管家将人迎进陈家,自己却不跟着进去。
想来是怕婆母挑理,初容心说也不好难为人家,出嫁的女子就是这般,要事事做到以夫家为重,连远途归来都得先回去才能返回娘家。不过这也不是必须,只看婆家是否挑理了。
“堂姐自便,你走了这许多日,也该早些回去了。”初容笑道,车上看到那一幕,初容只觉得初尘可怜得紧。初尘是低嫁的,婚后还如此战战兢兢,初容更加相信自己的决定,这年头还是拢住嫁妆银子来得稳妥,男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不要太放在心上。
初尘很感激初容的理解,看着她进了门,这才上车离去。
陈方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方正的脸不苟言笑,大约五十上下年纪,早得到下人的回报,亲自迎了出来。初容可以看得出,陈方不是看在陈钦官阶的份上,而是出于一种内在的对亲戚,尤其是晚辈的重视罢了。就如多年前出于正义,帮助陈钦一家孤儿寡母一般,是个实在的好人。
“给大伯父请安。”陈初容笑道。看着陈方此人,比之陈老爹实诚不少。
“好,好,是个好孩子。”陈方话不多,赞美人的词语也很匮乏,只不过一句话,便叫人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陈方往后头看看,没看到初尘,略微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