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型壁外调查活动的日子越来越近,而调查兵团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的凝重,新兵牢记当初埃尔文团长所说的死亡率高达三成的数字,在最后几天的训练中,心情更是忐忑不安,等到最后一天在训练室上课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
其实说实在的,这就和考试一样,最后一天总是会更加努力地抱佛脚。在距离调查活动就一天的时候,所有的队员更是认真地对待这最后一堂课,每个人都希望能从老兵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和提高生存率的秘诀。
只是,这一回走进来的教导者不是曾经熟悉看到的几位调查兵团人员,而是个陌生的男人。
幽紫的发丝在空中无欲地飘扬,男人踏着懒散地步伐走了进来,明明已经是成熟的男子面容却是带着没睡醒的表情,懒散地揉了揉蒙着水雾的眼睛,有几分孩子气的样子。
——看这幅样子,着实像是没睡醒硬是从床上给拽起来的。
男人走了几步到讲台上,然后一手拉开椅子,刺啦一声在地面上摩擦出难听的声音,然后男人坐了下去,随后浑身软绵绵地将脑袋趴在了桌上,墨绿色的披风却是盖在了头上,两只手垂向了地面。
——果真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队员们一个个坐在位置上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也不敢胡乱地出声,只能四处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其他人,最后从每个人的眼里都得出了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所以一个个也就心里得到安慰的默默继续看着讲台上熟睡的男人。
“让,这个男人就是里奥吧?”阿明压低声音看向坐在身后一排的让。
让向阿明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也看向了趴在讲台上的男人,这个男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果说,里奥是单纯来睡觉的,这真的是就算自己被巨人吃了让也不会相信的。
【记住这片土地和天空还是属于人类的,所以就算被咬断双手,折断双脚,也不允许放弃。既然一样是走向灭亡的话,与其有在绝望中被咬死的勇气,还不如拿出染上自己的血拼命去死的勇气。】
想起男人那天掷地有声的话语,想起男人单薄却又似乎能支撑住整片破碎天空的背影,想起男人双手握住刀柄砍杀仿佛要将世界劈裂的姿态,想起在那迷失在疯狂与血腥的时刻里男人带来的救赎。
这个男人,尽管只是相处了短短片刻,却不可动摇地刺入自己的思维深处,不可自拔地敬畏。
让的眼眸里迸发着激动与崇敬的目光,炙热的眼神落在了毫不自知的里奥身上。
阿明和三笠同时感觉到了视线不太正常的让,面面相觑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但是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让与他们两个的感情不是特别好,虽然是队友但是因为之前在训练营的关系总是有些疏离,尽管平时的交流还好,但是却也不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尽管曾经听到让提到过里奥,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整个教室,奇怪地沉默着,偶尔会听到笔记本翻页的声音和几声窃窃私语,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有几分确认,讲台上的那货的确是来补觉的。
士兵们此时都有了几分怪异的心情,原本以为最重要的最后一堂课,却是要如此诡异地结束了?
教室外突然传来了匆匆的步伐,一个橙色短发的女人跑了进来,当看到毫无形象,趴在讲台上熟睡的男人时,瞳仁里立刻涌出了愠怒,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将墨绿的披风掀起重重拍在桌子上,用力扯住了里奥的耳朵。
“里奥,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睡觉的!”特佩拉愤怒地看着里奥。
“你只是让我过来而已。”里奥吃痛地靠近特佩拉,耳朵被扯地生疼,而这句话的潜台词大概是,我按照你的要求过来了,这已经算完成任务了。
“滚你丫的,你难道不知道最后一天的动员很重要吗!”特佩拉看着毫不知错的里奥,立刻更加愤怒地旋转着男人的耳朵,平时温婉成熟的姿态在这一刻崩坏起来,微眯着眼危险地看着里奥。
距离壁外调查的时间已经不足二十四个小时,就连老兵们都会紧张,更何况才刚刚进入兵团没经过大风大雨的新兵们,最后的动员更是重要。
原本特佩拉想着,一向懒散的里奥笑起来也挺平易近人的,对待艾伦也挺有一套,更何况里奥这个家伙,说起漂亮话来有时可是比团长还厉害。
所以,这样想着,特佩拉一大早就把里奥从被单里掀了出来,然后硬是威逼利诱地赶到了这里来,谁知道在总部里还没呆多久就被士兵报告说,这家伙从进教室之后就一直在睡觉。
“重要你还叫我过来。”里奥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红透了的耳朵解救出来,呲牙咧嘴地揉着耳朵,显然是忍不住痛的样子。
“……”特佩拉突然觉得,这的确是自己的错,所托非人。
而讲台下的士兵们,更加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原本调查兵团精英高大的形象突然间在心底崩塌起来,说起来,这些砍杀巨人的精英看起来似乎和他们差不多啊,也并没有多么的冷酷残忍。
“漂亮话谁不会说?”里奥瞥了瞥眼,看了下都在注视着自己和特佩拉的士兵们。
“那你说啊。”特佩拉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然后从身后将里奥用力拍上了讲台。
“你让我说我就说,这样不是很没面子。”里奥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站稳了在讲台上,却是面色不善地看向了特佩拉。
“我不介意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兵长。”特佩拉笑得一脸灿烂,里奥却寒颤地浑身哆嗦。
“咳咳。”里奥随即清咳下嗓子,然后一脸傲气地看着台下,“我是调查兵团精英,里奥。”
台下众士兵默默抿了抿嘴,只觉得台上的男人是在故意装着得瑟。
不知不觉绷紧的神经也突然间闲散了起来,虽然放松下来是好事,可是这动员地热血起来可就又难了吧。
“即使这次的计划方针是去去就回,听起来危险性也没有那么大,但是,身为士兵的你们也应该了解,每一次的壁外调查死的可能性都很大吧。”里奥两只手撑着讲台,随意地扫视着坐在台下的每一个士兵的表情。
“……”士兵们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说起来,这当真是动员不是动摇人心的?
“搞不定明天就牺牲了,所以今天好吃好睡,有什么愿望就先完成了吧。”里奥微笑着说着。
“……”士兵们各个面色僵硬,双手握拳,眼神游离地从一脸微笑的男人脸上移开。这话不是摆明再说,明天很有可能会死,所以早就把遗愿达成了再去送死吗?
“我啊,每次在行动前都是抱着明天必死的决心去的,所以行动前的最后一天每一刻都对我意义非凡,而我这珍贵的时刻却浪费在了你们一帮丧气脸的士兵上。”里奥说着,微眯着眼,嘴角原本温和的笑容却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摸样。
“……”其实说实在的,无辜的士兵们也表示,他们本来就也没想看到你啊。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眸缓缓抬起,幽紫的瞳仁里带着几分认真注视着台下的士兵,“可以是为了人类的自由,可以是为了走出这狭小的城市,可以是为了死去的情人和伙伴,也可以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
“与此同时,每个人也都有一个不得不去死的理由。”男人的站姿端正,标准的军姿让男人脱离了刚才懒散的形象,挺立的衣领,泛着光泽的徽章,收紧的黑色皮带完美地勾勒出身材的线条,此时的里奥才真正像是调查兵团的精英,“而这个理由,来自于你们的决意。”
“我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我相信死亡不会是我最终的归宿。”男人嗓音犹如刀刃般切开了空气,眼神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定与决意,“我们的存在即为人类的利刃,刀刃所指的天下都为人类的所有,拼劲这份信念,即使是流尽自己的鲜血,也要在土地上染上人类自由的徽章!”
“人类被墙围困了数百年,人类被巨人围困了数百年,人类被自己所铸造的恐惧之笼围困了数百年,而我相信,终有一天人类将挣脱铁笼,得到——自由!”里奥静静地站立在台上,却如同驻足于天际线般,眼神延伸到了人类所未能看到的最远的未来。
“我是一名早就宣誓过要为人类的复兴献出心脏的士兵,若能遵从这份信念直到献出生命,我将死而无憾。”里奥伸出手将桌上的披风掀起,然后披上了披风,自由之翼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若下一秒就会振翅而飞,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之上。
“我将遵从这份心底的荣耀,永不放下手中的利刃,直至去的最后的胜利。”
所有人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都沸腾起来,炙热的鲜血即将要蒸发殆尽。
那一刻阳光似乎格外的灼热,当那片光亮越来越清晰时,人们仿佛看见了燃烧目光的太阳,无法遮掩心中的渴望,哪怕撑裂了血肉挤碎了骨骼,人类也会奋不顾身地向前。
“请容我向人类的荣光请愿,哪怕我即将赴死,我都会捍卫自由直至死亡。”
紫发男人静静地伫立在士兵之前,后背所负为自由之翼,在手中紧握着的决意,抵在左胸燃烧。
“为了自由,献上你们的心脏吧!”
那双幽紫的瞳仁里毫无犹豫,只有满满的决意与热血。
这是荣耀,身为士兵的荣耀。
所有的士兵在这一刻都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着,仿佛要灼烧掌心般的炙热,缓缓渗出的汗水。紧握着左手然后以标准的军姿用力地扣向了急速跳动的心脏之上,胸中那仿佛要燃烬自身般的激动几乎让全身血液沸腾的止不住的颤抖,心中的答案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是!”
说完,里奥便踏着沉稳的步伐,没有多看一眼地走出了教室。
只是刚走出教室,男人意气风发的脸上立刻颓然不见,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眼角在瞥到靠在墙壁上站着的男人的时候,里奥微微皱了皱眉,眼神里多了一分哀怨。
“利威尔,既然你在这里,特佩拉还拖着我来干嘛?”
“这是你仅有的价值了。”利威尔淡淡抬了眼,语气冷淡,看不出对于里奥的表现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
“是吗?”里奥没有生气,反而是眼眸蹭得一下亮了起来,几步靠近了利威尔,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那就再多夸奖我一点吧。”
利威尔冷冷地看着里奥,像是看废物一样的眼神,而里奥却是完全不自知地毫无影响。
“再多剥削我一点吧,把我的身体掏空,思想掏空,把我的价值利用地消失殆尽。”里奥挑了挑眉,手指微微触碰着利威尔的手,然后握住了男人的手,手指却缓缓地摩挲着男人手上的茧。
“然后,我们再来做不平等交换吧。”里奥嘴角的眼底染上一丝狂热,嘴角的弧度染上了傲慢的色彩,那种深深渗透着渴望的黑暗嵌入了紫眸中,似乎只有眼前那个不可攀附的男人才有资格驻足了男人的世界。
“唰”一声门突然打开,特佩拉站在门口,愣着看着站在门旁墙壁的两个人。
利威尔背靠着墙壁,眼神一如既往地高傲冰冷,而里奥紧握着男人的手,那双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灼热,身体紧靠着男人,暧昧地凑到男人的脸颊旁。
特佩拉的眼神顿时露出了【这二货又来调戏兵长】的愤恨神色,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看向了必定为始作俑者的里奥,“又精力过剩了吗?在公共场合麻烦收敛点可以吗?”
里奥的视线离开了利威尔,有些不满地看着特佩拉,随手拉上了门,“你走错门了。”
“唰!”
坐在座位上收拾资料,准备离开的士兵听见突然用力的关门声,还有站在门口的特佩拉,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现在还不能离开?
特佩拉转身看向了教室里的众士兵,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又牵强,那双如同琉璃般的眸子也夹杂着暴躁的愤怒。总共也就一扇门,老娘怎么可能走错门啊!
而且,站在门口是想怎么样,古怪队员调戏恐怖兵长,这是为了恐吓所有的士兵吗?
“请问,今天的训练课程结束了吗?”终于有士兵举起手来正经地提问了。
“没有。”特佩拉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站回了讲台上,眼神却有几分狰狞地似乎要穿透那扇门。随后稀稀拉拉地坐回位子的声音,众士兵默默端正地坐着,继续等候着特佩拉的指导。
“今天最后一门训练,从窗户口跳下去。”特佩拉默默地将眼神移开唯一一扇门,然后看向了教室里唯一向外的一道出路,“这是一次锻炼平衡力和身体熟练度的考验,我需要你们做到井然有序,安静无声地跳出窗外。”
“是!”耿直的士兵们立刻大声回答了。
阿明:“三笠,你觉不觉得有点问题?”
三笠:“训练吗?”
阿明:“明明她说是锻炼平衡力和身体熟练度……”
三笠:“嗯。”
阿明:“这是一楼不是吗?”
在动员之后,一个个士兵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满腔热血地从一楼窗户口轻松跳出
——这真的不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