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作为人质，完颜允恭早就知道自己能给鱼寒带来的利益并不太多。都说最无情是帝王家，当年的大宋官家能够坐视父兄沦为金国奴囚受尽欺凌而无动于衷，如今的大金国圣主同样不会为了一个皇位继承人就容易叛逆的存在。反正临安的中兴之主都能认贼作父，心不甘情不愿地称呼敌国君主为叔父，中都城内的小尧舜为什么就不能抽空再捣鼓出一大串儿子来保证国祚永存？
所以从进入牟平城的那一天起，这位大金国的太子就非常清楚，除非是鱼寒同意归顺否则到了最后也只能是要么杀了自己要么就规规矩矩地礼送自己出境，绝不可能有第三种变数出现。如今这小混蛋既然是做出了后一个选择，以他的性子而言无非就是想要榨取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再狠狠地讹诈大金国一次。
“没有！不能继续侍候太子殿下您，这就已经够失礼了，咱哪还好意思提啥要求啊？不过……”非常真诚的表述，但鱼寒接下来的话却完全暴露了他混蛋的本质。“太子殿下您巡视登莱及宁海三州之地，选择驾临牟平虽使得俺这小院蓬荜生辉，可毕竟也是带了好几百号人一起过来让俺自掏腰包招待着，您看是不是能在走以前先抽空把伙食费给结了？毕竟俺这拖家带口的也实在不容易……”
“多少？”这小混蛋还要不要点脸面？巡视？说得是好听，可事实上孤王还不是在你当年大闹中都城之后被绑来的肉票？世间哪有土匪找人质要伙食费的道理？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可转念一想，就鱼寒这性子还真就不怕为人所耻笑，完颜允恭也就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浪费口舌。
“凌兄，还在门后面躲着干嘛？赶紧地，出来给太子殿下算算，这一年多他在咱这穷乡僻壤地花费了多少！”完颜允恭回答得倒是爽快，或许以他的身份来说能够花钱解决的事都不能算事。可问题是鱼寒不这么想啊，这个小混蛋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辛弃疾的小友兼朱熹口中的竖子妖孽，做事就得有理有据不能让人家产生误会。
“来嘞！”人未到声先至，凌文佑这个牟平城内最著名的财迷兼最大走私犯还就就抱着一大摞账本出现在了后院，并且飞快地从腰间掏出个巴掌大的算盘解释道：“这位客官，您可别瞅着咱这牟平府衙的店面不大但规格高，所以这收费也相应要那啥一点。不过您也甭担心，咱可都是实在人，做买卖讲求的就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到底多少？”以前似乎并没见过这个看上去还有些斯文的年轻人，但完颜允恭此时显然没心情去和别人套什么近乎。当然了，以人家大金国太子殿下的身份而言也不需要去结交任何匪类，更可况他现在只是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鱼寒到底想从自己身上攫取到多少好处。
“您老别急，俺这不算着吗？这么大一摞的账本，若是待会心急给算错了，您老不还得责怪俺……”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一边却在不停地扒拉着算盘，而显然凌文佑这个爱钱更惜命的财迷在这方面极具天赋也没让完颜允恭等得太久就有了最终结果。“不多，不多，您老此行花费总计也才七千来万贯！看在您老住了这么久的份上，小的再自作主张给您老打个折扣，只收个整数就成！”
“多少？”五百多人一年就花费了七千来万贯？就这还敢说什么实在人，言什么童叟无欺？完颜允恭现在算是彻底确定了，在这牟平府衙之内绝没一个正常人。如此恐怖的数字，别说他只是太子，就算鱼寒把大金国君臣全给绑了来，那也没人能凑出这笔赎金啊！
“七千三百零五万八百贯四百零一文，咱给您打个折扣只收七千万贯就成！”有零有整的，凌文佑似乎担心别人把他看成了漫天要价的奸商，还特别解释道：“您老可千万别嫌贵，咱这地穷所以收费的方式也特别。吃的饭得按粒算，住的院子得按时辰算……”
“鱼公子，你这是闲得无聊来寻孤王开心的？”面色铁青，完颜允恭感觉自己处在了愤怒的边缘，没心情再搭理那个跟个苍蝇似嗡嗡乱叫的东西，转而直接找到了在他看来应该算是此地主人的另一个混蛋。
“太子殿下，您这话可就实在不地道了！适才俺这凌兄也说了，咱做买卖讲求的就是个童叟无欺。可您再瞧瞧，就您此次带在身边的既无黄口小儿亦无耄耋老人都不在此范围之内，咱用点特殊的算法那不也挺合情合理么？”对于一个护短的混蛋来说，替自家兄弟的无耻行径进行掩饰那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鱼寒不仅给出了一个更为混蛋的理由，还恬不知耻地补充道：“不过您也不必太担心，一时半会地拿不出钱来也没啥关系，咱还可以找点啥东西来抵债么。比如俺就愿意吃点亏上点当，若您能让人把放在俺家门口的那三百门红夷大炮给扛过来，这花费什么的自然也不算个事！”
“痴心妄想！”三百门红夷大炮，那可是大金国今年来攒下的最值钱家当。没有拿去威慑宋国，也没有拿去欺负西夏，更没有用到北边与萌古诸部的战斗中。首先因为大金国自太祖奋起抗暴立国至今都没被人攻破的都城，偏偏让鱼寒这小混蛋偷袭得手，这种奇耻大辱若是不通过最强有力的方式进行报复，大金国将来还有什么脸面横扫八荒？
三百门红夷大炮十万铁骑，放在潍密二州绝非是什么小题大做，而是完颜雍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采用雷霆手段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就彻底消灭盘踞在登莱及宁海州的这群乱臣贼子，杀鸡儆猴，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金国的圣主明君一旦发火这后果有多么的严重！也省得北方那些不太老实的隐藏手以及南边的大宋真把大金国当成了软柿子，谁都想上来**两把。
当然了，完颜雍摆出了这种杀鸡用屠龙刀的大阵仗还有一个额外原因。虽说大金国造火炮也有些年头并且进行过数次测试确认了其巨大威力，但毕竟还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而鱼寒这小混蛋上次攻打中都的时候虽然给大金国君臣上了一课，可最终决定那场战争成败的却是一个意外事件，所以也算不上完全证实了火炮在战争当中的实际价值，还需要再次通过大规模的应用验证一下才行！
全铜火炮，一个非常明显的好处就是若是真不具备实战价值还能够融了铸成铜钱，所以要测试这宝贝还得想出相对稳妥的办法，而在大金国的所有对手当中就数鱼寒这小混蛋的胆子最大但实力最弱，用他做新武器的最终测试对象既能起到震慑对手的效果，又还能够将可能存在的风险降到最低程度。
为了能够彻底挽回大金国的颜面，完颜雍甚至不惜调动了国内最精锐的部队开始做着战争准备。如今鱼寒却在琢磨着要把人家急需验证实战价值的新武器一股脑地糊弄到手，这在完颜允恭看来除了可笑之外还能有什么？
“那咱就再吃点亏？给您减半，只收一百五十门火炮？”即便是最优秀的间谍也不可能打探到别人的想法，所以鱼寒根本就没弄明白完颜雍为何会在自家门口囤下重兵，反倒是继续希望通过完颜允恭去实现不劳而获的梦想，让大金国主动给他送一堆管用的破烂过来。
“没有！一门都没有！”非常果断的拒绝，因为完颜允恭很清楚就算自己做出了承诺也绝不可能得到批准执行。“若鱼公子此来就是为了以孤王的去留为条件，试图再次从我大金国获得什么好处，恐怕是要失望了！”
“这么说，咱俩之间就没有共同语言了？”很是失望，话说这大金国的太子殿下怎么就如此不配合呢？既不愿意给钱又不愿意给武器装备的，难不成他还真把这牟平府衙当作免费提供吃喝的世外桃源了？鱼寒很郁闷，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还会听到更郁闷的回答。
“鱼公子此言差矣，孤王虽与公子之间有些误会却也是心心相惜，不若孤王从今往后就常驻牟平也好能与公子朝夕相处？”对付一个混蛋的最好办法是什么？那当然是比他更混蛋更无耻，完颜允恭也算是明白了，鱼寒现在其实能够做出的选择并不太多，而送他这位大金国太子殿下安全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别！俺可养不起您这一大票人！”才华横溢的大金国太子开始耍起了无赖，这还真有些让人难以应对。显然鱼寒并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竟然惊慌失措对着身边的凌文佑就嚷道：“凌兄，赶紧把船队集结起来，咱明儿个就送太子殿下回上京去！可别让他继续留在家中，把咱几个吃得穷困潦倒！”
“上京？孤王为何要回上京？若是鱼公子真有心，也应当通知承晖前来接驾，或者……”猛然之间，完颜允恭仿佛已经是猜到了鱼寒的险恶用意。押着自己这个大金国的太子去上京？这不是明摆着的想榨取人质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在大金国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就先下手为强跑到背后去捅上一刀子么？
原本想说就算不敢让大金国勇士们现在就进入莱州境内，那也应该派人由海路送自己回中都，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因为完颜允恭实在不敢保证这小混蛋不会再一次做出了什么疯狂决定，就等着自己傻不拉唧地朝着陷阱里跳，给他再次突袭大金国都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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