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铸造武器装备都是个赚钱的买卖，鱼寒不能借此发家致富那是因为他手头没有掌握足够多的资源，在自己的需要都不能满足的情况下，他还拿什么去卖给别人？但要说在大宋受了朝廷委派前去负责这项工作的官员不打这方面的主意，反正鱼寒是肯定不会相信。
朱熹的话证实了鱼寒的这种猜想，但相比那些大人物们在其中所采用的贪墨手段，更能让这个混蛋感兴趣的是宋代工匠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够在成本一再压缩的情况下，还能保证一定质量。无论是正史杂谈中都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如今能够希望的也就是那个做过一任同安主簿的榆木脑袋还能想起点什么来。
“这……”非常让人失望，朱熹还真就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诀窍，但作为一个满腹经纶的当世大儒，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承认自己在知识方面有欠缺，即便缺的是在他或者在传统文士们看来属于旁门左道的东西。“无非也就是多些杂物以次充好而已，倒是汝问这干甚？”
多些杂物？忽略掉了朱熹随后所说的那些个废话，鱼寒突然感到眼前豁然开朗。对啊，自己为啥非得要一根筋似地完全按照古籍中的记载来进行制造呢？凭借着多出来的那几百年见识，偷工减料往里面给参杂些防火材料不就行了？
该选什么样的防火材料？水倒是火的克星，既廉价又还随处可以补充，但该如何应用？难不成要在作战之前先把纸甲给扔水里浸透？那样的话，敌人也不用搞什么火攻了，直接用大刀片子招呼怕是更容易取得胜利。用肠衣做成虹吸管，在纸甲压实的过程中给加进去用做储水，既能降温又能防火？理论上好像有那么点可行性，但这技术要求也实在是太高，别说从喻口城里招募来的那些毫无经验的青壮，就连鱼寒自己都没这能耐。
用同样是随处可见的沙土？然后仗着自己使用的是明代成熟工艺，“用无性极柔之纸，加工捶软，迭厚三寸”造出来的纸甲更为轻盈的特点，给整个马甲之类的东西套上？要说这似乎也还能勉强凑合，如果在制作马甲的时候采用模块化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被敌人箭矢洞穿后防火材料流失太快的问题。可这沙土灭火是靠的阻绝空气啊，份量少了肯定不行，份量多了么……没事坑自己人玩是吧？穿着个几十斤重的大号沙袋，别说是上阵杀敌，怕是走几步路都会喘得慌。
“韶老头！俺咋看这批盐的成色比以前要好呢？你个老家伙，该不会是真想讨好那金国的谋克大人吧？”眼见得鱼寒陷入了沉思，闲得有些无聊的凌文佑也没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去打搅自家兄弟，只是凑到韶南天的耳边悄声嘀咕着。
“你这混……”在临洮的时候被金人欺负了那么多年，好几次差点连老命都给丢掉，韶南天能有那想法？若不是同样害怕影响到了鱼寒的思考，这老家伙还真想把那个敢于说这种混帐话来恶心人的财迷给痛揍一顿。
“凌兄，你刚才说啥？”听力太好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即便凌文佑和韶南天两人已经把声音压到了最低，鱼寒却还是被他们的谈话打断了思路。
“没啥！没啥！”慌慌张张地摇着手，意识到自己犯下错误的凌文佑赶紧换上一张笑脸解释道：“俺这不是跟韶老头开个玩笑么，贤弟您可千万别当真！”
“没跟你说这事，赶紧把你刚才的话给重复一次！”自己人之间开点玩笑那是经常有的事，虽然凌文佑这次的话确实有点过分，但鱼寒现在还真没心情为了这个就表现得如此焦急。他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却有感觉有点模糊，想要有人再提醒一下而已。
“俺是说这批盐的成色……”是有些慌张，但凌文佑也很清楚韶南天不会真为了一句话就跟他计较什么，自家兄弟更不可能揪住这点小毛病不放而大发雷霆，所以他也非常识时务地把刚才说的给重复了一遍。
“对啊！俺咋就把这玩意给忘了呢！”猛地一拍大腿，鱼寒这下总算是想到了一种效果不错且同样廉价的防火剂。虽然不知道食盐灭火的原理是在高温火源下迅速分解成氢氧化钠从而达到抑制燃烧的作用，但这本就是一个生活中的小常识，鱼寒的知识就算是再匮乏也还是能记得的。而且由于这是一种化学的灭火方式，所以采用的量相对于用水或沙土都要更少。
“幼安先生，来帮个忙！”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眉目，鱼寒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反正这盐场内最多的也就是晒制好的海盐，随手抓取一些用水给化开然后泼到了两片还算是完整的纸甲片上，自知箭术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情况下也就只能让辛弃疾负责张弓搭箭。
“效果似乎还不错？”一支军中常用的带火箭矢稳稳地扎在了甲片之上，非但没能像前一次那样将其引燃，反倒是火苗在蹿腾了几下之后就很快熄灭。虽然知道能有如此好的效果跟泼上去的是盐水也有很大关系，但辛弃疾也觉得这似乎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
“若是能直接用盐粒就更好了！”要说朱熹这可不是在随口胡扯，毕竟食盐在行军作战之时也是必需品，如果穿在身上岂不是既能起到防火的效果又能满足日常所需？当然了，如何做到这一点，还得让某个小混蛋自己去头疼。
“想都别想！就这玩意，风一吹干就立马得掉下来！”当年在临洮的时候韶南天可没少做往衣服里泼盐水以逃避金人检查的破事，所以他在这方面早就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自然也最后发言权。“除非你个混小子能想法把盐粒给粘在上面，否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把盐粒给粘在上面？用什么去粘？化学胶水还是糯米浆？前者鱼寒没那能耐给捣鼓出来，后者倒是容易制作，但在治下民众大都连饭都还吃不饱的喻口城内，做这种暴殄天物的事肯定会遭天谴。
“公子，夫人，各位先生！这都到晌午了，您们先把饭吃了好吗？”刚想到吃，那个因为遭受过太多苦难而害怕被人遗弃非要跟在鱼寒身边充当侍女的赵芷嫣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大碗香气四溢的菜肴。
“又是鱼？”凌文佑平时并不挑食，但宋人本就不喜欢吃海鲜，再加上自家兄弟也是姓鱼，从而也导致了这财迷在吃了好几个月各式各样的海鱼之后只要一闻到那味就会感觉特别浑身不舒服。
“让凌公子受委屈了，只是……”就因为朝廷的无能而从堂堂的王爷之女沦为了异族的阶下囚，好不容易才逃回大宋又差点被自家叔伯们给送回去的赵芷嫣心中早已没有了身为金枝玉叶的念想，也彻底习惯了这个婢女的身份。如今见得自家公子的兄弟似乎有些不高兴，更是忙不迭地想要做出解释。
“凌大哥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芷嫣妹妹快别难过了。”平常总是需要装出一副冷漠的态度，但在上官倩妤的心中却是无比同情赵芷嫣的遭遇，见此情形赶忙上前两步做出安慰。
“汝这孽徒，口无遮拦……”一向坚持尊卑有别，可这次即便不考虑赵芷嫣的身份，朱熹也会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进行训诫。同样是不喜欢吃鱼，但喻口城在秋收之前只能靠跟金人私下里进行的买卖来维持一些开支，每月几千贯的收入既要换粮食维持住百姓们生存的最低需求又还要招募青壮编练私兵，这就已经显得捉襟见肘，哪还能去采购什么肉食？如今他们每天能有点鱼汤喝，补充点营养就算是奢侈了。
“鱼汤？哈哈……俺有办法了！”朱熹还在那边忙着喋喋不休地教训自己的混蛋学生，鱼寒却在一旁再次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哦？贤弟，赶紧给说说是啥法子？”被喷了一脑门的唾沫，凌文佑其实并不关心鱼寒是否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为了庆贺逃过一劫，他还是跟着瞎嚷嚷着。
“鱼胶啊！用鱼鳔熬制鱼胶做粘合剂，把海盐给加到里面去不就能够稍微起到一点防火的效用了？”鱼寒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多大把握，但这已经是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值得一试的方法。“况且这鱼胶乃八珍之一，其中含有大量营养成分，把这宝贝给穿在身上真等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咱说不顶还能把这东西从纸甲上给刮下来用以救命！”
“小友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要不待会就试试？”其实根本就没听懂鱼寒在那里咋呼些什么，但考虑到已经试验失败了那么多次，辛弃疾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回。“若真能成，某就带人捕鱼去！”
“还捕啥鱼啊？等把人手招募好了，咱就给兄弟们一人发一根竹竿，去海边叉鱼去！多少不论，反正是在解决熬制鱼胶原材料的同时先练好眼力劲！”原本只是为了解决纸甲防火的难题，结果却是同时带来了数项额外的好处。以至于鱼寒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聪明了起来，忍不住想要立即开始进行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