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不能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见得鱼寒那副目瞪口呆的傻样足足保持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凌文佑在颇感好笑之余却也觉得有些丢脸,在他看来就那些青壮们能够轻易为本地民众所接纳并与之谈婚论嫁根本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凌兄,你不觉得这事太过诡异吗?须知咱可是做为入侵者前来的!”孤军深入他国境内,将原本的顺道打劫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军事入侵,还是直接占领了人家的东部重镇。鱼寒在做出这个疯狂决策的同时也很清楚,在这个过程中稍有行差踏错就会导致全军覆灭的悲惨结局。所以他必须更小心谨慎更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认为,这应该是高寿嘉在暂时无法抽调出更多正规军前来对他进行围剿之前采用的美人计,为的就是要彻底瓦解他的军心士气。
“入侵者?贤弟,在你确定我等的身份之前,怕是得好好回忆一下恩师的来信内容吧?”如果不是耐着性子看完了朱熹的来信,凌文佑现在或许也会产生和鱼寒一样的心态,认为他们此次孤军深入必将受到大理国的全民反抗,可现在么他还真不害怕会出现那种情况。
“元晦先生的来信?不就是说咱被人在背后告了黑状,要咱闹点大动静出来么?”朱熹的来信洋洋洒洒近万字又还全都是那种艰涩难懂的文言文,鱼寒能把内容看个大概了解到已经发生的事实和自家人的态度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功夫去把全篇给通读一遍?
“就知道你会偷懒!”凌文佑重新自怀里掏出了朱熹的来信,指着末尾处一行笔法有些特别的文字道:“好好看看,完事后若还觉得此事有异,那可就是你真傻了!”
“大理无国,尔等不可扰民?”很想问问身边之人朱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一想到凌文佑刚才所言,鱼寒又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还要点颜面不愿意为了偷懒而承认自己是傻子。
再次转动起那颗不太灵光的脑袋,认真领会着朱熹极其隐晦的提示,鱼寒猛然间醒悟到,那榆木脑袋还真没说错,如今的大理确实是有国之名而无国之实!
当年趁着中原混乱才与洱海贵族高方、董伽罗灭了大义宁国,段思平在立国之初就有已经无法摆脱朝堂之上权利三分的束缚,其后继之君更是受制于各种各样现实条件而未能加强集权统治。所以别看大理立国近两百年又在几十年前受到了大宋的承认,可究其本质来说还是更像由多个部落临时拼凑起来的盟邦。在这个连大宋边民都将部族利益看得更重的年代,局势更为复杂的大理国还能指望民众有多么强的国家认同感?
民众都还没有形成国家意识,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精忠报国之类的信仰。而在思忖间,鱼寒竟然还想到了史书上曾经记载过的一段事实。宋淳佑四年,蒙元在无法攻占四川对大宋形成最终合围的情况下绕道征讨大理国,中路军主帅忽必烈行至金沙江都还没闹出什么动静就迎来了数位当地部族酋长的归附,而且人家还主动献计帮助元军渡江,成就了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元跨革囊”。
随后虽有时任大理相国高泰祥拒绝投降斩使明志,可忽必烈大军依旧能够长驱直入遛达到了龙首关也没遭遇任何抵抗。而且不仅仅是这位元世祖,就连统帅西路大军的兀良合也是未损一兵一卒,就跟外出郊游似的带着大军悠哉悠哉地闲逛了大理城下与之胜利会师。要说这围城之后那俩蛮子兄弟还真是忙活了一阵,但重点并非在于收拾掉引兵背城而战的段兴智与高泰祥,而是安顿那些争先恐后前往蒙军大营投降的大理国贵族。
大理亡国,姚枢裂帛为旗,上书“止杀”,顿安民心。而鱼寒此次出兵以来除了在巴纳部端掉大理国边军营地,又把几十个本地土财主给糊弄到翠峰古刹绑了票之外,可以说是对本地民众秋毫无犯。在根本利益没有受到侵害的情况下,又慑于窦勒那家伙的凶名,本地民众出于强者为尊的观点为了保住身家性命而选择与那些和他们同宗同族的青壮们增进友谊,似乎也就不太难以被接受。
“段氏之威尚不足与皮罗阁相较,此等武不能震慑群雄文不能凝聚民心之徒所领之国,会出此异事实乃情理之中!”凌文佑并不知道百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但他见得自家兄弟似乎已经有了些领悟,还是忍不住发表了一番感慨。
要说凌文佑的这话还真没错,数百年前一统洱海地区建立了南诏国的皮罗阁还真不是段思平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虽说当年的蒙舍诏没少获得大唐帝国的暗地支持,可人家皮罗阁灭其余五诏表面上还是凭借的一己之力,再加上那个本地部族头人的身份,确实要占有不少优势。
“且本地民众大都为我佛所感,故而有此善举实不足大惊小怪。”留在山上无颜面对慈云禅师那幽怨的目光,跟着青壮一起入城又因为最近有了城里的医者尽心救治伤患而无所事事,法海大师这时总算是找到了机会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赶紧告诉某个混蛋其实以身饲虎受今生之八苦修来世之功德这本就佛家真谛,今后若想糊弄愚夫愚妇应该优先考虑他这位高僧。
“即便如此,咱也不能继续呆在这里无所事事啊!”有了这样那样的理由,鱼寒相信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却也没打算轻易接受。要知道,他当初对各寨长老们说的是带人出来打劫顺带报复,如今却因敌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而变成了带着青壮们来跨区域相亲,这要是回去了可怎么给人交代?
“要不咱给那些兔崽子们找点事做?”翟崇俭的目标是要回到北地去继续和金国蛮子折腾,陪着鱼寒胡闹只不过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以免将来真到了那一天手脚有些生疏。如今动静是闹出来了,却只能免费给人家看大门,这确实让他有些感觉不自在。
“这法子不错!实在不行,咱就干脆把那高寿嘉给拧回去交差得了?”正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鱼寒也实在害怕继手下那些青壮们续待在石城郡之所内会起了在次安居乐业的心态,那样的话他不但没法回去对各寨长老们交代,也会丧失仅有的这点的翻本凭仗。
“没问题,俺这就去吩咐!”若不是鱼寒下令要避免无谓的伤亡,翟崇俭早就带人冲过石桥去把郡守府给拆成了废墟。如今见得自家兄弟终于再次被迫做出了新的抉择,当即也是兴奋得就要操刀子冲在最前面。
“回来!”郡守府卫兵虽然战斗意识不强,但毕竟装备精良又依托高墙厚院,随随便便就能对进攻途中的青壮们造成威胁。虽说各寨长老们已经通过朱熹做出了表态,一致决定只要能够给大理国一个教训为今后消除隐患就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但鱼寒到现在为止就糊弄到这么点青壮,任何损失都能让他心疼上大半天,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让翟崇俭带领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
“慈不掌兵,义不聚财!鱼兄弟你这时候可不能心软啊!放心好了,有俺带着弟兄们前去,顶多一个时辰就能攻进那破宅子里!”之前凭借运气一路无惊无险地抢占了石城郡治所,但在翟崇俭看来这个世上依旧是没有不需要付出伤亡的战争,他无法保证手下人等都能活着迎接胜利,只能尽力缩短战争的过程。
“翟大哥,您这话虽然有理,但小弟却有些别的理解。”鱼寒深知,如果深埋在自己心中那个被上官倩妤看出些端倪的阴谋最终得以实现,翟崇俭将会不可避免地独领一军,现在能够有机会对他灌输一些混蛋理论将会受益无穷。“在小弟看来慈不掌兵那是对敌人而言,是要求咱手下的弟兄们在收拾对手的时候别把他们当人看!至于咱自家兄弟那可精贵着呢,只要在战场之上能找到一丝偷懒取巧的机会,就千万别傻不拉唧地去跟人玩命!比如这次,咱在府库内不是找到些破烂么?您就不能叫人都给搬过来用上?”
“府库内的破烂?”作为大理国的东部重镇,石城郡治所内虽然没有驻扎大量军队却还是存下了不少的军需,若是用以进行城市的攻防战到还真能派上不少用场,只是如今面对近在咫尺的郡守府翟崇俭还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那些重型武器。“鱼兄弟,不是咱要多嘴,就那些个长得跟霹雳炮差不多的东西个头太大射程太远,想要用在城中砸这破宅子可不那么好使!”
“不好使?你就不能等俺抽空去改一改?”正如翟崇俭所说,这个时代常用的杠杆式投石机体型太大又还不好控制飞石的落点,在不愿意伤及无辜的情况下确实很不适合用于城内作战。但鱼寒是谁?他可是专职捣鼓赝品的混蛋,虽说当年因为造出来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而放弃了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但他又怎能不知道原理和制作的工艺?
不愿浪费精力去跟人解释人拉杠杆投石机和扭力投石机以及配重投石机的差别,鱼寒只知道凭借超越这个时代上千年见识所改造出来的东西打苍蝇或许不行,但用来拆房子什么的说不定还真就能管用。
“改?”仿佛这时候才想起了鱼寒的特长,翟崇俭赶忙心急火燎地催促道:“那鱼兄弟你还在这里废话干啥?赶紧忙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