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如果记忆可以修改(下)
明天就要回东京了，我在脑子里做了一早上的思想准备。连课都没有好好听。
就连去厕所也一直一直在想，想的越多，便觉得越难过。
当我刚刚走进厕所的隔间就被平空出现的一桶水浇了个透心凉，然后尖叫一声出来就看见山口玲子的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时。
我就彻底相信了四个字：祸不单行。
“呦，若叶同学。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学校洗了个热水澡吗？”
闻言她身后的两个女生毫不注意影响的大笑了起来，仿佛两条狗为了迎合主人的恶趣味在主人一个眼神的示意下开始乱吠起来一样。
我很想，很想，拽着她们的领带勒死他们。可是每一件衣服被湿的透透的，连头发都狼狈的粘在额头上，冰凉朝着肌肤流进去，片刻间连心都凉了起来。
一种悲哀从心底流出啦，不由得，又想到了妈妈那个电话。
“我说你，干什么一天到晚粘着仁王君？”山口抱起双臂，尖声问道。
“我没有。”
“还说没有？”她走过来，伸手一把揪住了我湿漉漉的头发：“你就有，不然还是他在粘着你？你算什么啊？让他粘着你每天给你辅导？”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觉得面前少女精致的脸显得那么可憎。
见我没说话，山口更加放肆起来：“你那条狗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你？每天和丸井君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看上去真恶心。”
我知道她说的是长谷川。
山口笑了笑：“可是，她最恶心的地方是每天追着你跑，还一口星星星星的叫。”
“你恶心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许久，我才说出了这句话。觉得身体有些颤抖，大概是被这凉水冰到了吧？
山口愣住，漂亮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你不生气？我这里这么顺长谷川那个丫头，你不生气？”
水，滴滴答答的掉下来。我几乎被冻的发抖，却仍然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我为什么要生气？水也倒了，嘲讽也嘲讽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光线是这样的暗，气味是这样的恶心。再待在这里，真的会吐出来。
我尽力克制住眼泪，举步想向出口走去。刚相片一步山口身后的两个女生便上前一步想要拦住我，我几乎忍受不了的狠狠瞪她们了一眼，自己也无法想象眼神有多可怕，大概，像我伸手推曦鸟时一样可怕吧。
她们眼睛里划过一丝恐惧，两人一对视然后给我让开了路。
厕所外面的光，让湿透的身体更加难受。
尽量用最快的速度选人少的路但还是被嘲笑了一路才回到教室，正聊着天的长谷川和丸井看到我后下巴瞬间掉了地：“怎么回事？”
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显得那么温暖。
丸井从桌子上跳下来，将刚刚粘在嘴巴处的口香糖碎沫一点一点往下摘：“若叶你，不会是穿着衣服去洗冷水澡了吧？”
不等我伸手拽他的领带。长谷川已经替我啪一下捶在了丸井肚子上：“你有病？”然后马上走了过来：“怎么了？不是说去厕所么？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我想了想，勉强笑了一下：“不小心弄得。”
长谷川皱起了眉头，一脸的激动，好看的脸庞上全都是关切：“怎么不小心弄得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丸井从肚子的疼痛种醒过来，龇牙咧嘴的开口：“我觉得还是快点换衣服比较好吧？”长谷川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一把抓住我就往外走：“走走走，去我妈哪儿。”
她手上的温度让我有一点心慌。忽然想起了曦鸟这样牵着我时的感觉。心，轻轻的抖了一下。
换上了身高超过165的真户老师的衣服对于我这个身高只有155的矮子来说，实在感觉有一点邋遢。
我看了看身上肩膀在手臂上套的衣服，觉得真是没穿过这么丑的衣服。
真户老师礼貌的优雅微笑：“星星真是可爱呐。”但眼睛底下全都是满满的兴奋。我连忙道了谢，就往教室跑。
教室里的所有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尤其丸井几乎把桌子拍散架了。我尴尬不已，长谷川的眉毛狠狠的跳动起来，然后，她上前。狠狠的把丸井腹部一拳。
“噗，额，啊。”丸井首先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抓住了他的脖子，红色的头发凌乱的晃动着。我正觉得奇怪，丸井便用一种踩了便便的表情看着长谷川：“口香糖……吞进去了……”
我愣愣，长谷川先好像被吓到了，然后又强装镇定：“啊？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怪你自己不好好含着它……”
丸井一脸忧郁：“倒是你樱酱打那里不好为什么打我肚子啊？”
我想了想开口道：“大概是因为阿樱个子太小够不到你的脑袋吧？”
“什么？”两人同时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接着丸井就开始捂着肚子大笑，仿佛整个教室的空气中都染上了笑意。
长谷川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给她一个坑，长长的马尾愤怒的抖动，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明明可以打到他的头的。”说着，向我证明一般抬起手就把丸井的后脑勺一巴掌。
然后，丸井似乎被自己的笑声噎住了，一脸的痛苦。
我看着两人的争论，觉得好像变成这样有我的责任……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体上，有一种淡淡的幸福的感觉。
幸福，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了一点点的感动，可转头一看，却发现我座位后面的座位是空的。这才记起来仁王还在屋顶上等我做题。
刚刚山口说的话？大概，找不到理由去在意，我只是遵从真户老师的命令而已。
再多看一眼大声争论的两人，我才叹了口气才收拾好了东西朝着屋顶走过去。风，微暖。从身边飘飞而过，带着眼角淡淡的湿意。
教学楼屋顶，被网球部部长此时正在医院的幸村精市培育的花朵围了边缘一圈。中间摆放着两张破旧的课桌椅子。一张被我趴在上面做试卷，一张后面坐着银头发的少年，正和一个棕色头发的妙龄少女热火朝天的聊着天。
“我告诉你喔，比吕士那家伙比较钟意萝莉的女孩喔。”
“真的么？可我不是萝莉啊……”
“噗~，那我就无能为力了。西酱只能自己努力了呢。”
“但是还是很谢谢仁王君呢，看起来你还有事。那么我先走了。”
我的头顶上终于安静下来，感觉到少年靠过来的气息，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前天不是才告诉c组的那个女生柳生喜欢熟女么？今天为什么变萝莉了？”
说好了来屋顶做作业，居然和女生聊天聊这么久。
仁王学着我的姿势趴在了我旁边的桌上，唇角勾这调皮的弧度：“谁知道呢，大概比吕士也是比较善变的吧？”
我没有看他，呆呆的吐出两个字：“骗人。”
他看着我，眸间流淌着些许探究，片刻后，抬起手臂撑住自己的下巴，看着颓废的趴在桌子上的我：“怎么？从刚才到现在表情看上去好像被甩了一样。叫你做的习题单到现在还是空白的？”
只感觉心里又是一沉，妈妈那个电话又在脑子里响起来。明天将要踏上的回程，果然让人这样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回想。
“没什么。”淡淡吐出三个字，我把视线集中到作业本上，试图做一些别的事情。“告诉我这个题要怎么做？”
仁王笑了笑，低下头来看我指给他的数学题目，又抬起头来微笑：“我是不是十分钟前就讲了这道题？”
“唉？”我一愣，他讲过了，是吗？是吗？瞬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浪费别人的时间还这样子……真是我真是过分。又不好意思尴尬，连忙挤出一抹下气的笑：“喔喔，好像是……真的呢，刚刚忘掉了。”
装了一下又心虚的低下头，希望不要被发觉。
然而，仁王和真户老师一样都是眼眸中装着一个漩涡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微笑，可每时每刻都笑里藏刀。
他忽然起了身，影子压在了我的后背上：“好可惜，我好像看错了，刚刚讲的不是这道题。噗~”
“唉？”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你骗人！”
又是一声浅笑，让我的背后一寒，再回神他已经又到了我桌子前面，挡住了留在我眼睛里的阳光。
“骗人的不是我一个。”
我愣了愣，他这是再说我么？刚想解释一下什么，少年的身影却骤然从眼前离开，再看他，目光在我的脸上，“若叶同学真是个讨厌的人。”
这句话他不是在骗人，因为我清晰的看到了他那双漩涡状的眸子里漏出来类似于轻蔑的东西
“浪费别人的时间一点都不会觉得抱歉么？”
”我一愣觉得这个问题提的有点奇怪，抬起头看他，发现眸子像漩涡一样在旋转，吓得我立马低下了头。“没有的，只是我今天不想学习……”
这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视线最讨厌了，真户老师是，仁王是，连记忆里的晨鸟都是。
“今天，不想吗？”他笑“若叶星，你什么时候想过呢？想过做好一件事，想过为你自己做一件事吗？”
“……”
“我问你，你其实根本没有想着好好学习，好好升学吧？”
“……”
“那么，我这样每天教给你这个教给你那个有什么用？”
我心里紧了紧，不敢再去看他玩味的笑容，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那片银杏叶片发呆。“升学又能怎么样？”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噗~不会是在想着自己要拯救世界什么的吧？”似乎是嘲讽的语气。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什么………”
“噗~”又是嘲讽的笑声：“所以说，你这样的人最讨厌了，自己明明什么都做不到，明明什么都没有去尝试，还总在质疑别人。”
“不是我不想做，是我觉得做了也没有意义。”我低下头，觉得他的笑声一点点腐蚀着我的心脏。想了很久的话在这一刻越说越没有底气：“我做错了那么多事情，还能做些什么？”
我做错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再假惺惺的说为自己去奋斗？还有什么资格去尝试那些美好的东西，还有什么理由心安理得……
空气开始静默。
仁王转回脸，不用看我也知道他在看我，漩涡状的眼眸里流淌着奇怪的光影，阳光从他银色的头发中穿过去，从他白皙的皮肤种穿过去，从他看不懂的视线中穿过去。刺的我的眼睛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所以说，像若叶这样的人最讨厌了。”他忽然转过来，俯下身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把我的脸庞用手背划过去：“明明知道做错可事情，还不去改正。”
我忽然看懂了他的眼神，那是轻视？是可怜？是……不满吗？
我还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消化他刚刚话的意思。他已经再一次站直了身子，布料划过空气声音响起来，再看他，他已经朝着出口走去，立海大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随着走动的动作有节奏的晃动。
只是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人的背影像他的眼神一样让人琢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