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终于安静下来。
枣儿想进“兰园”把行李箱拿出来,可王超正在和兰花谈事情,她不便打扰,便进了野味馆。
高翠刚接到周羽的电话,说是晚上要在野味馆里请客,让她多准备些好菜。
周羽顺口提了一下枣儿,高翠心领神会,开始琢磨着如何把枣儿留下。
枣儿站在燕小绿的那幅画前出神。
她看孔雀翎上的眼睛,那只眼睛也在看她。
枣儿突发感慨,人和动物能和谐相处,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却这么难呢。
她把心交出去,却换不来真心相待,她想把认识的每个人都当成知心朋友,别人却对她扎起一道篱笆。
这人间,热闹是热闹,其实每个人却又是孤独的。
比如画家燕小绿。才华横溢,可她的画和她的人一样,对别人都不友好,不让人懂。
枣儿认为艺术可以曲高和寡,为人却不一定要飘在云端。
燕小绿是一个飘在云端的女子,她时刻在俯视众生,可是又不理人间的疾苦,难以理解她的心里都装了些什么。
这幅画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大概只有燕小绿自己知道。
“枣儿,姐求你件事。”高翠走到枣儿身边说。
“说——”枣儿尝试着用不友好的态度对人。
“我看到别人开网店挺赚钱的,我想开个网店。”
“可以啊。”枣儿的冷淡瞬间土崩瓦解,她拉过木墩坐下来,热切地看着高翠。
帮助村民朋友发家致富是她的责任,她不能不热情。
“可我不知该咋弄,你帮我呗。”
“你想在网上卖什么?”
“没想好呢。”
高翠在屋里走来走去,帮着余进江准备食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枣儿说着话。
她知道开网店挺赚钱,可并没有打算干那行,她认为自己不是那块料。
她只是想拿话拖住枣儿。
当高翠再次转到枣儿面前时,枣儿说,“可以卖‘辣子鸡’啊。”
“熟菜怎么在网上卖?”高翠吃惊地问。
“能卖,你在网上下一单熟菜,看看人家是怎么包装的,跟着学就是。”
余进江提着杀好的鸡经过,说:“不玩那个洋乎的,太费事。”
“可以试一试嘛。”枣儿追着他站在厨房门口说。
“离镇上太远,要是偶尔有个下单的,还得专门跑一趟镇上发快递,赚不了几个钱,不是瞎耽误工夫嘛。”余进江把拔光毛的鸡丢到案板上说。
自从和兰花解除了珍禽园的转让合同,余进江有些赌气,准备自己也建一个养殖场,养一些七彩山鸡、孔雀,再弄几只鸵鸟。
这样就不用依赖兰花了。
余进江已经开始着手整理场地,他在饭馆后面拉出一个院子,就着山势搭了两个木亭,孔雀就散养在院子里,食客可以零距离地和动物们亲密接触。
他是不会让高翠分出精力搞网店的。
枣儿说:“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等你的网店生意红火了,快递公司会上门收单的。”
“这个饭馆还没搞出名堂呢,”余进江挥手一刀把鸡剁成两半,“你高姐想一出是一出,她弄不成的。”
枣儿不忍亲眼看着那只鸡被分解,退回前厅,看到王超的车还停在外面,陶甜甜穿得花枝招展,施施然从环山路上走过来。
枣儿不想见她,便出了饭馆,想去“兰园”拉上行李箱走人。
高翠追出来说:“枣儿,别走嘛,再和我好好聊聊开网店的事。”
“你先搞定你男人再说。”枣儿说。
“他开他的饭馆,我开我的网店,他管不着我。”
枣儿没有回头,直接进了“兰园”。
王超还在屋里和兰花说着什么,枣儿进屋拉了行李箱就走。王超问,“枣儿,你要出差?”
“是。”
“我马上就好,捎你去镇上。”
“我在外头等你。”
兰花上前一步按住行李箱,说:“枣儿,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王超说,“兰花,你想好了,真要放弃对路启元的追偿吗?”
“想好了。”
王超点点头,站起来边朝门外走边问枣儿,“陶三喜呢,让他把陶甜甜叫过来,怎么还没来呢?”
“已经来了,在外面呢……”
正说着,陶甜甜已经走进院来,站在门口问王超,“王所长,你找我有事?”
“你说呢?”
“那就是有事呗。”
陶甜甜说着,故意把双手伸到王超面前。
王超看着她葱白一样的手指,愣了一下,笑说:“干什么,要投案自首吗?”
兰花和枣儿出了屋,站在院子里说话。
王超把陶甜甜叫进屋里说,“那头想赔偿你和满小山十万块钱,满小山不要赔偿,你的意见呢?”
那天打满小山的几个人里,有一个家里和王超的父亲是世交,就托了他从中调解,想出一笔钱,让满小山不要追究了。
满小山被打得差点丢了命,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去,好几拨找他说情的都被他撅了回去。
后来陶甜甜看到满小山的压力太大,就让满小山把得罪人的事推到她身上,想要和解就找她谈。
“那个案子不是在城关派出所吗?”陶甜甜问。
“我是以个人的角度帮你们调解,那头几个小孩没有外人,想出点钱,能轻判些,满小山太固执,你劝劝他吧。”
“王所长,这事要搁你身上,你能不固执?满小山是差那十万块钱的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打住,王所长,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是那伙人欺人太甚。”
“那几个小孩是有些过分,即使赔了钱,取得你们的谅解,仍然要负法律责任。”
“我们不谅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王超盯着陶甜甜看半天,说,“事情因你而起,我劝你多替满小山想想。”
“怎么着,那伙人还想报复?”
“那倒不至于,不过要是因此得罪一大片人的话,满小山的前程嘛,这个谁都说不准,磊山就这么大的地方,人际关系很复杂的……”
一说到事关满小山的前程,陶甜甜开始犹豫了。
因为她,满小山受了重伤,陶甜甜本就十分内疚,若是再影响了他的前程,罪过可就大了。
“我明白了,”陶甜甜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王超很高兴,瞄了陶甜甜的小手一眼,伸出手去。
陶甜甜却不给他握手,说:“怎么弄得像两国首相会谈似的。”
王超为掩饰尴尬,将手落到自己的膝盖上,持膝而起说,“双方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我祝你和满小山早日开花结果。”
“什么呀!”陶甜甜羞红了脸。
枣儿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听兰花解释。
“院门不是我拴上的……萧军来和我谈入股珍禽园的事,他进来顺手把院门拴上了……我还以为他,他有什么别的企图呢……我也多心了呢,其实他并没有,他只是怕被人打扰……男人我是搞不懂了……枣儿,你说他那个人可不可靠?”
枣儿隐约听见王超提到满小山的名字,兰花的话就听得断断续续的。
“你说什么?和我说这个干嘛?男女之间那点事当然得背着人,不用和我解释,我懂。”
兰花笑,“你懂什么呀,我都不懂,我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