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赵妍咬牙切齿,表情都扭曲起来。
“慕云歌?那是何人?”赵奕隆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赵妍牙齿咬得嘎嘣响,表情阴狠:“就是昌邑侯的女儿,在鞍山秋狝时很得陛下宠爱,被封做三品贞淑的那个慕云歌!”
赵奕隆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慕小姐,难怪这般耳熟。他明白了慕云歌的身份,虽然知道慕云歌是魏时的未婚妻,自家孙女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可其中内情如何,他还蒙在鼓里,面露不解:“你的事情怎么跟她扯上了关系?”
“都是她,若不是她设计,我怎么会跟那个穆青睿搅在一起?”赵妍站起身来,将脸上的泪痕狠狠抹去,提起昨日的事情,她依旧难平心绪。
她将昨日的事情经过说给赵奕隆听,只是省去了自己先设计慕云歌的一环,说成是慕云歌有心相害。
她知道,爷爷素来最喜欢自己,若知道自己受了委屈,纵然出嫁赵国已成定局,爷爷无力回天,那么她走以后,慕云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赵奕隆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慕家人生不如死,过得比自己凄惨十倍!
不过,赵奕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听完,先是眯着眼睛理了理来龙去脉,对这件事有所掌握之后,心中仍然是有些不明白:“你说你去敬酒,却被她在酒中下了催qing的药?那个什么朱小姐也中招了,南宫瑾为何没有出事?”
“她跟慕云歌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似的,慕云歌怎舍得给她下毒?”赵妍想起南宫瑾就生气。
昨日的比赛她明明能压过慕云歌的风头的,若不是南宫瑾吹什么悲凉的埙,让大家情绪低落,如何能显得那么平凡的《十面埋伏》格外出众?
加上跟南宫瑾的宿仇,赵妍只会觉得,这两人分明是搅在一起联合来对付自己和朱怡如的!
赵妍说得倒也在理,赵奕隆点了点头,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既然是慕云歌设计的你,为何是穆如烟引来的人?她可也是慕云歌的情敌,没道理会帮着慕云歌的。再者,慕云歌初到京城,哪来的宫中人脉?你的丫头出事的时候又去了哪里?”
赵妍一开始就撒了谎,自然想好了圆谎的话,拉着赵奕隆的衣袖哭诉:“爷爷莫不是忘了,那个穆如烟可也一直讨厌孙女的呀。”
赵奕隆愣了愣,重重哼了一声:“一个外国公主骑到我们头上去,陛下也真忍得这口气!”
“宫中的人脉,慕云歌调不动,可南宫瑾调得动啊。南宫瑾是陛下晋封的郡主,她母亲是长公主,虽已过世多年,可陛下记着当年兄妹情,对南宫瑾一向是宽容得很。”赵妍冷笑:“南宫瑾在后宫中走动就跟自家一样,哪个宫女不认得她,又有谁不听从调派?随便让人找个理由,我的丫头哪里还能守在殿门?”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赵奕隆见她面容苍白,不过一天时间就身心憔悴,心中大是不忍,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算是信了她:“妍儿……”
“爷爷答应帮妍儿报仇,妍儿就不算委屈。”赵妍知道赵奕隆的脾气,捡着他最柔软的人性弱点拿捏:“妍儿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时时记挂着爷爷的恩情的。爷爷,以后妍儿不在你身边,你要多保重!切勿牵挂妍儿,以免伤心伤身!”
赵奕隆抚摸着孙女绸缎一般的长发,听到这样乖巧的话,自然是疼得心肝都要碎了,满口应下了她的请求:“妍儿,你只管放心的去,你的仇,爷爷帮你报!”
赵妍得了应答,见好就收,再次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妍儿谢过爷爷。赵国天高路远,明日一别,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妍儿从小长在爷爷身边,受爷爷疼爱,无以为报,这一跪,是妍儿谢谢爷爷的养育之恩。”
“好孩子。”赵奕隆给她挑拨得眼眶潮红,几乎落泪,双手扶起她,轻轻拍打她的背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祖孙两人只待了一会儿,四个宫廷嬷嬷又找了过来,赵妍不想在这些讨厌的嘴脸前落泪,抹了泪痕,在人进来前先行离去。
赵奕隆看着孙女落寞孤独的背影,心揪痛起来,回想孙女的话,这一腔的郁结顿时化作仇恨,转移到了慕云歌的身上。
好一个小女子,才到京城,根基不稳,就搅出这么多事情来,连自己的孙女也算计了去。好,好,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奕隆双眸结了一层冰般,心中已是飞快地算计了起来。
他记得,慕家是商户出身,慕之召虽然封了昌邑侯,可本身的身份是商会统领。一个商人而已,扳倒这个商人,能费得了多大力气?
“来人,备车!”
赵奕隆将自己搭在屏风上薄披风穿上,冷声吩咐门外的家丁。
很快,马车从赵家后门缓缓驶出,穿过繁华的朱雀街,一路向南,直到一个庄园前停下。赵奕隆从车上下来,庄园里早有下人等在门口,引着他一路往里走。赵奕隆一边走一边问:“你家主子人呢?”
“主子未曾收到消息说赵大人要来,刚出去不久,小的已让人快马去追了。”下人躬身回答。
赵奕隆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不必跟着了,我知道路,你忙去吧。”
下人应了声是,自己退下。赵奕隆径直走到庄园的正厅坐下,女婢忙端上极品新茶,用精巧的紫砂壶装了,交给赵奕隆才退守门口。
赵奕隆小杯小杯的浅酌,喝到第五杯,才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赵奕隆露出一丝浅笑,抬起眼来看向来人:“总算是回来了,去了哪里,竟让下人追得那么辛苦?”
来人解下头上的斗篷,身后跟着的青衣少年连忙接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搭在自己的手上,那人转过头来,身材偏瘦,面容俊朗,看起来病弱非常,实则眸中精光四射,精明中带着几分奇异的气势。
赫然是乔凤起!
“锦绣阁出了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乔凤起抿嘴一笑,撩起衣摆坐下,身后的青衣忙将披风放下,给他换了一壶水。
乔凤起摸了摸青衣的脑袋,自斟自饮地喝了一杯,才抬起头来笑道:“赵大人十万火急地来找乔某,可是为了令小姐的事情?”
“倒不是。”赵奕隆捋着胡须,闻言叹了口气:“妍儿的事情已是死局,解开必然要伤了赵家的根本,只能牺牲她一个,保全我赵氏一族了。”
“那是……”乔凤起挑眉,总算露出几分疑惑。
赵奕隆眸色渐冷,眯起的眼睛撩起杀意:“乔公子听没听说过慕云歌这个名字?”
慕云歌?
乔凤起看着他的面容,似乎是想从这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和玄机。昨日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知道慕云歌得了武帝许婚,及笄时便会领誉王妃的头衔,而赵家小姐素来是喜欢魏时的,这两家的结怨本就不浅,乔凤起自然能看见赵奕隆藏在深处的仇恨。这样一想,他也多半是知道赵奕隆是来干什么的了。
“略听过一些。”乔凤起收起所有的情绪,含笑点了点头,淡淡的说:“她是昌邑侯的长女,皇上亲封的三品贞淑。”
“那公子可知道这个慕云歌并不简单?我家妍儿遭此大难,便是被她算计的。”赵奕隆手中的茶杯砰然炸裂,滚烫的茶水淋了他一手。
赵奕隆面无表情地用手边的手绢擦去茶水,心都痛死了,哪觉得肉疼,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乔凤起,等他给一个答复。
乔凤起轻笑:“那赵大人的意思,是要乔某帮忙除去这个慕云歌?”
“一个小女子而已,哪值得乔公子出手。”赵奕隆冷笑:“只要慕之召一倒,她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乔凤起端正坐姿,收起刚才的那副漫不经心,眉目收敛:“赵大人想除掉慕之召?”
“商会统领虽不是什么肥缺,却是跟大魏所有商人联系最密切的一个官职。这些商人掌管掌控着大魏的粮钱,就算地位低贱,作用却不小。慕之召坐了这个位置,厉王殿下也曾想过要收服他为殿下所用,可惜这人不懂规矩,不知好歹,枉费了殿下一片好心。”赵奕隆万年无波的语调忽转阴沉:“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也不必跟他客气,早日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换上我们的人才最好不过。”
“大人想换谁?”乔凤起抿嘴。
赵奕隆深深地看他一眼:“我想换谁……乔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不过乔凤起语调都未曾变一下,嘴角的笑容却是加深了:“如此,赵大人请回吧,不出五日定有好消息传来。”
赵奕隆得他承诺,也不懂打扰,起身告辞。回城的脚步轻快,面上也不见了来时的愁苦,春风拂面般舒爽。
乔凤起站在别院的门口,笼着手目送赵奕隆远去。直到赵家的马车不见了,他拍拍手,毫不掩饰嘴角的鄙夷,折身回园子。
一进门,他便吩咐跟着的青衣:“你去跑一趟慕家,给我带个话给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