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快要三月,慕家忙得人仰马翻,慕之召忙着竞选商会统领,半个月前就带着“山色空濛”进了京城。据魏时的可靠消息,“山色空濛”果然在京城引起震动,慕云歌计划的四匹布料也如她所料,都分到了后宫中有头有脸的人手里。
随着慕家“山色空濛”的脱颖而出,慕家工坊接到的订单也暴增,人人争相抢购这种布料。
在得知这种布料只进贡皇室时,金陵贵妇们大多失望至极,慕云歌这时才推出之前一直堆积在慕家仓库里的“山色空濛”半成品。到了三月初,两色的“山色空濛”一匹竟卖到了上千两银子,还供不应求,预定的名单也排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小姐,这是今年年初绸缎庄的账目。”许管事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递到慕云歌跟前,脸上堆着笑:“初步估计,今年的盈利要比去年多四成。”
他心中对慕云歌是既敬且佩,自打小姐掌管商铺,推行红利分成,他们这些下人的收入也成倍的增长。以前他下绸缎庄,家丁帮工人人都抓着他倒苦水,上工也推三阻四,现在好了,不用他催,大家都在自觉地赶工,都盼着订单再多一些才好。
慕云歌坐在书房,闻言将茶杯放下,略略有些吃惊:“只多了四成?”
她预计今年光是“山色空濛”的收入,就要占到去年收入的八成,再加上去年商铺扩张,算起来收入不会太低,怎会总体只多了四成?
她说着,将账本接过来,细细翻看起来。越看,慕云歌的眉头皱得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结。
许管事见她表情不善,也明白她是看出来的,再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就实话实说:“去年慕家的商铺扩张,成本就花得多。我挑了最精明的管事下到新买进的商铺里,可……小姐你也知道,去年新买进来的那些商铺,大都是慕家大院那些祖辈们的,商铺里干活的也都是慕家大院的老人,反抗情绪很大,管事们也很为难。我下去看过,消极怠工的很多……”
许管事顿住话头,留心察言观色,生怕她发怒,忐忑不安地立在一边等着她发话。
慕云歌头也不抬,声音平静:“说下去。”
“再加上之前老爷有所顾虑,红利分成的法子没有在这些商铺推行,他们意见就更大了。”许管事小心翼翼地说:“前些天,老奴还听说,锦绣坊几家分店的掌柜还集结了两家玉舫和一些茶庄,说要罢工。”
慕云歌的目光落在账本上,她看到的那一页,正是锦绣坊几家分店的收入,同比慕家老字号,盈利差了一大截。
她在心中默算了一会儿,这些从慕家大院收购过来的商铺的盈利总额,除掉给帮工们的工钱、掌柜们的月钱和布料成本费,几乎等于零盈利。
手指在桌上轻敲,她很快拿定了主意:“情况我知道了,主意我也有。许管事,这里有一件要紧事要交给你去办。”
许管事连连点头,认真地听她吩咐,不多时,他就满脸喜色。
“暂时就这些,等你办好了再来回禀我,挑个日子,我跟你同去那些商铺里走走。”慕云歌微微一笑:“你也辛苦了大半年,听说过年都没回家去看看,等过完这阵子,我爹从京城回来,我让爹给你准十天假。”
许管事一听,喜上眉梢,精神振奋地应了:“多谢小姐体恤!”
他告退出去,一直等在门口的佩欣才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小姐,出事了。”
“什么事?”慕云歌凝眸,心噗通往下沉。
本来按照计划和行程,慕之召去京城参选商会统领,也就是七八天就会有结果,可转眼慕之召已去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参选的消息传来。迟则生变,她实在是太过担忧爹在虎狼之地会遇到危险!
佩欣道:“奴婢刚刚得到消息,今儿早上,赵雅容赵小姐被几个地痞围堵在巷子里,要不是侍卫及时赶到,她便在劫难逃、清白不保。”
不是慕之召出事,慕云歌先松了一口气,听了佩欣的话,她不禁挑眉:“是沈静玉做的?”
“奴婢不确定。”佩欣摇了摇头:“我堂哥说给我听的,我已让他找相熟的人去打听了,不过现在还没有别的消息。”
慕云歌点点头,按照沈静玉做事的套路,只怕佩欣的堂哥宋刚是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的。她略一思索,站起身来,吩咐佩欣:“备车,我要出门。”
佩欣欢快地应了,一溜烟跑没了影儿。等慕云歌到慕家大门时,她扶着慕云歌上车,歪着脑袋笑嘻嘻地问:“小姐是不是去云崖酒肆?”
“你倒机警。”慕云歌微微一笑:“平日里怎么不把这股机灵放在读书上?佩英比你晚读书,现在会的比你多得多了。”
佩欣吐了吐舌头:“奴婢不喜欢写字,弯弯拐拐的看得人头晕!”
“你若认得的字多了,以后乔公子来书信,便再也不必央求佩英给你念,那不是很好?”慕云歌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着数落:“乔公子每次都单独给你寄一封信,定是想与你说些悄悄话,总给别人看,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苦心?”
乔凤起一去京城两月,跟慕云歌时时都有书信来往,一开始只是在信中最后问一句“佩欣可好?”,后来慕云歌不耐烦,便怂恿他自己给佩欣写信,乔凤起也倒是敢作敢为,下次来信时,真单独给佩欣写了一封。
这一写就写了一个多月,虽然佩欣一个字也没回过,他也毫不气馁,还是隔几天就寄一次。
提到乔凤起,佩欣顿时捂住脸颊,小脸皱成包子,小声地埋怨:“小姐,你能不能跟乔公子说,让他别再给我书信呀?”
“你不喜欢他?”慕云歌有些意外。
因前世对佩欣的愧疚,她心中一直想为佩欣寻觅一个良人,能为佩欣遮风挡雨。乔凤起长相不差,名满天下,脾气也温和,她又见两人相处也特别好,才想为乔凤起牵桥搭线。
佩欣不说话了,低着脑袋,好半天才闷声说:“乔公子那样的人品,就是京城贵胄的千金小姐也配得起,可……奴婢只是个丫头!”
“傻佩欣,在我心里,你配得上任何人,更何况是乔凤起!”慕云歌握着她的手,真诚地说:“我从没有当你是丫头,乔公子更是从来没有因为你是丫鬟就小瞧了你,在他心里,只怕那些千金小姐还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呢!”
“小姐……”听慕云歌说从没当她是下人,佩欣心里感动,嗓子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完慕云歌的话,她好像抓到了一丝希望,双眸亮亮的,开心地笑了出来。
魏时今日正好在云崖酒肆,隔了老远,他就看到了慕云歌的马车,心花怒放地站了起来。
一起身,他才想起身边的魏善至来,魏善至正若无其事地听评书,手执白玉杯,小口小口地呷着茶,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魏时修眉微蹙,不耐烦爬上了心头。
时机不到,他还不想暴露小狐狸,若是让裴家那群老顽固知道,日后要想见到云歌,就难上加难了,云歌也会有危险!
云崖酒肆的掌柜也看到了慕家的马车,他用眼神请示魏时,魏时的手在桌上轻轻叩了叩,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慕云歌刚掀开帘子,掌柜的就迎了上去,殷勤地笑道:“慕小姐,今日酒肆新开了评书,讲《封神传》,连你们书院的魏先生都说好,你要不要上去听一听?”
慕云歌顺着他的眼波抬头,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魏善至的半边侧脸。
她心一沉,重新放下帘子,道:“不了,今日不得空,改日再来吧。”
云崖酒肆往前直走,转个弯就是金陵有名的宝盛斋。慕云歌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因早有计划,倒也不怕人起疑。
慕瑾然喜欢吃宝盛斋的芙蓉糕,听说最近宝盛斋又新出了鹅肉脯,陈书晗上次还她推荐过。书院开学后,慕瑾然上午在书院读书,下午跟着师父唐临沂学武功,晚上还要跟许管事的学经商,很是辛苦,人都瘦了一圈,她看着很是心疼,小家伙爱吃些零食干果,她就想带些给瑾然尝尝。
林林总总挑了好几包,慕云歌心满意足地拎着东西出了宝盛斋,迎面就撞上了沈静玉。
她不想见到沈静玉,脚下用劲,拽着佩欣身体轻盈地退回宝盛斋,往二楼包厢里窜去。
沈静玉为父亲守孝,着素服半年,前几天孝期刚满,她便迫不及待地脱去了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裙。金陵早春,今日沈静玉身上穿了套嫣红色罗裙,腰束得细细的,腰带上一圈红色流苏,随着步伐轻盈晃动,越发显得身姿窈窕。
她似乎心情不错,进了宝盛斋之后,慢悠悠地挑了三四样点心,让小二打包起来。
“赵小姐和王小姐来了。”就在沈静玉结账时,佩欣突然拉了拉慕云歌,幸灾乐祸地低声在她耳边说。
慕云歌往外看去,刚在宝盛斋停稳的两辆马车果然是赵府和王府的。
赵雅容和王倩莲一下车,就手牵着手进了宝盛斋,跟沈静玉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