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拉着肖氏说了几句,又伸过手来拉慕云歌,抹了抹泪道:“我光顾着说话,竟忘记了云歌。瞧瞧这模样,又俊了些。”
“瞧姑奶奶说的,前几日才见过,哪那么容易又变了。”慕云歌乖巧地行礼,眨着眼睛故作天真。
周老太太面上的笑容一僵。她本来就故作热络给肖氏看,哪里会是真的夸慕云歌。
慕云歌见好就收,不过一顿,就接着说:“云歌倒是瞧着姑奶奶气色比前几日更好了,想来是舅妈和表姐们伺候周到,这才是姑奶奶的福气呢!”
周老太太的脸色立马就缓和了。
她瞧着慕云歌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想起大媳妇说计划失败,慕云歌可能起了怀疑,她就不信了。
慕家这丫头才十三岁,哪有那个能耐破她的计谋?
那晚的事十之八九是意外。
想到这里,心中轻视见长:慕云歌也不过跟她娘一样,光长了张脸,没长脑子。
不过这样正好,若是都长了脑子,她养着这一大家子,要想从慕家拐着弯子拿银子,也就不容易了!
周老太太想到这里,立马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拿着手绢擦了擦眼角,眼泪就落了下来:“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清婉,这些天我也听说了,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竟然说出那些个难听的话来。哎哟,可怜我的好孙女,要是被人毁了声誉,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抬手,慕云歌就闻到了她手绢上的生姜气味。
听了这话,她更是想笑。
不过面上,是万万不能笑出来的。
只见慕云歌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柔软带着几分哭音:“姑奶奶说得是,魏国最看重女子的名节,这些人的用心真是邪恶。不过云歌也有些奇怪,明明是在梦姐姐的房间里发现血迹和布条的,怎么就成了云歌与人私通?”
身边的肖氏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脸色煞白,看着周大夫人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怀疑。
这一段,她可没听云歌提起!
云歌又笑吟吟地补充:“还好老天怜惜云歌,竟给了云歌周大舅妈和几个表姐作证,可见恶人定不能得逞!”
心怀不轨地周大夫人和周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慕云歌暗笑,她今日过来,就是要当着这两人的面,说这几句话给肖氏听,让肖氏亲眼瞧一瞧她们的反应,从而催生肖氏心中埋下的那颗种子,相信肖氏刚刚目睹过两人的表情,事关自己宝贝女儿,爱女如命的肖氏再也不会全无顾忌地相信她们了吧?
上一世,肖氏就是太过依赖周府、信任周府,周家从她慕家明里暗里得到的钱财多不计数,铺平了周大老爷的官路,后来因助沈静玉有功,还恢复了周老太爷的侯位。
可周府回报她慕家的是什么呢?
沈静玉的话又在耳边回响,慕瑾然的惨状历历在目,慕云歌眸色变冷。
她今世重生,就要看着周家凋零寥落,贬为她脚下的尘埃!
目的达成,慕云歌借口要去找两个表姐玩,周老太太也乐得她不在旁边,好变着法子跟肖氏要钱,当即让丫鬟带她去了后院。
周艺璇和周艺梦一看到慕云歌,脸上立即堆起了欣喜的笑,一左一右拉着云歌说话:“表妹,早上听娘说你要来,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明明才分开几天,就觉得格外想表妹,一定就是娘总说的投缘!”
“我也很想两位表姐啊!”慕云歌笑着说。
想她?想她的礼物吧!
果然,话不离三句,周艺璇就开口了:“哪次见到表妹,都打扮得格外明艳。今日表妹脖子上的双生璎珞,一定很贵重吧?”
慕云歌摸了摸脖子,她今日的确特意打扮了一番,脖子上戴着的是爹爹不远万里从云南给她带回来的碧玉双生璎珞,如此通透的碧玉十分难得,这璎珞上镶嵌了大小不同的五块碧玉,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两位表姐原是看上了这个。
“这个么?”慕云歌笑得格外明媚:“表姐真有眼光,这是爹爹上次去云南玉舫,专门给我带的,听说花了不少银钱。”
一番话,果然说得两位表姐眼光灼灼,恨不得直接抢了去。
慕云歌笑得更灿烂。
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翡翠步摇:“不过这个璎珞也不算什么,这个步摇就比它贵重得多,听说是京都巧匠燕蕴亲手做的,有钱也买不到。”
闻言,周艺璇和周艺梦的眼睛都直了,那赤裸裸的情绪,让慕云歌的心情大好。
羡慕吗?嫉妒吗?
可惜她们看重这些,而这些不过是她眼中的烟云。也幸好这样,不然她明天该用什么借口指使她们?
“姨父对表妹真好!”周艺璇叹息,那酸溜溜的语气,让慕云歌直想笑。
慕云歌微笑:“舅舅对你们也很好啊!”说着,她的脸上突然现出一股颓废懊恼的形容:“哎呀,来得匆忙,云歌忘记把给两位表姐的礼物带来了,那可是上次我爹给我带来的首饰,云歌都舍不得戴。只是想着跟两位表姐投缘,两位表姐又这样美貌,想送给两位姐姐的。瞧我这记性……”
周艺梦一听,立即和周艺璇欣喜地对视了一眼。
慕之召每次给慕云歌买的首饰都是价值千金,连慕云歌都舍不得戴的,又是怎样的珍品?
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周艺璇轻咳一声,温婉地说:“表妹也不必懊恼,明日慕府不是办花会赏梅么?我和艺梦也要去的,到时候再给我们,也不迟啊!”
慕云歌低低地说:“可是娘说,明日让我呆在房里。”
“不要紧不要紧。”周艺梦连忙说:“我和姐姐到你房里去陪你说话,你再给我们吧!”
这焦急,生怕云歌反悔。
慕云歌听了,才展颜一笑:“说得是呢!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啊!”
回到慕府,慕云歌和肖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肖氏是因为周大夫人答应明日帮云歌作证,而慕云歌则是因为一切准备妥当,等着看明日的好戏。
一夜无话,第二天,慕云歌早早起来梳妆,佩欣心灵手巧,将她那一头乌发结了典雅端庄的牡丹髻。因慕云歌尚未及笄,特意留了一大段头发,结成小辫子散在肩头。她又特意给慕云歌挑了件嫣红色罗裙,外罩同色系的轻纱。头上只戴了一款羊脂玉雕成的牡丹花,大气非凡。
果然,慕云歌一出来,肖氏立即就点了点头,对她今日的打扮很是满意。
慕家花会就放在后园,那边有一片红梅,映着假山莲池。中间有以一拱形雕栏,正好划作男宾客和女宾客之间的围栏。女宾客都聚集在莲池这边,设了轻纱挡风,火盆搁在脚下,倒也暖和。
肖氏的本意是让慕云歌暂避流言,不要出来。可被慕云歌一句“身正不怕影儿斜,躲着就是掩饰”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让她也来。
只是就是这样,来往女客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神,那其中的轻视还是让肖氏的心里一顿难受。
慕云歌倒是不在乎这些,端庄有礼地一一见礼。
这一下子,那些夫人们本来看好戏的心,倒也迷惑起来。
这慕家小姐端庄有礼,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呀!
不出慕云歌所料,那徐夫人果然是跟周家马车同时到的。
一下马车,徐夫人就拉着慕云歌的手,对身边另外一位夫人说:“看看,这就是慕家云歌,我未来的儿媳妇。”
那夫人脸上带笑,眼中却带着蔑视:“哦,这就是那位慕家小姐啊?”
“瞧夫人这话说得,”慕云歌半嗔半喜地道:“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哪还有别位慕家小姐?”
那夫人立即道:“这么说来,传闻与人有私的就是你了?”
一听这话,肖氏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这夫人好不知礼数,在她慕府也敢放肆嚼舌根,诋毁主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儿。
慕云歌倒也不生气,她记得这个女人,前世她名誉被毁,可说这位夫人功不可没,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屡次让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才逐渐自卑内向,最后不得不远避金陵。她记得,这位夫人的夫君,似乎是徐家老爷的同僚,一条绳子上的蚱蜢……
她低低一笑:“云歌随着徐夫人和周大夫人而去,出了慕府大门可是跟两位长辈寸步不离,按夫人这话说,可不是拐着弯子骂两位夫人,帮着云歌做些不合礼数的事情,给自家抹黑吗?”
那夫人一哽,顿时说不出话来。
周大夫人连忙打圆场:“就是就是,肯定是有人恶意中伤,那日云歌跟我们就片刻分离,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慕云歌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只是不答。
肖氏引着她们进园子,慕云歌眼尖,瞧见跟着周氏的一个高个子丫头离开了人群,飞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慕云歌又是一笑,刻意落下几步,扭过头对佩欣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含笑着追上了几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