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谢石安一筹莫展的时候,朱自恒却去朝天宫,寻访潘知远去了。
潘知远对朱自恒和徐婉如,一向颇为亲近。朱自恒和朱念心的母亲姚氏,其实就是冯绮雯的小妹妹。只因岳父家里没有了子嗣,冯征才把小儿子和小女儿都过继到了姚家。
十年之前,初见朱念心的时候,潘知远大吃一惊。只是朱念心和冯绮雯虽然长的极为相似,可神情气质却有些悬殊。
朱念心是朵温室里的花朵,被朱自恒保护的太好,身上弥漫着一种极为脆弱易折的美。而冯绮雯身上,却是百折不挠的坚强。反而是朱自恒,身上的气质倒是有些像他的姨母冯绮雯,坚强而又乐观。
初识朱自恒的时候,潘知远已经在礼部做了尚书,而朱自恒刚刚入仕。两人亦师亦友了许多年,朱自恒一有事,必定会来朝天宫,跟潘知远絮叨絮叨。
而潘知远若是出门游玩,也必定会请朱自恒同往。似乎,在朱自恒身上,他就能看见当时的冯绮雯。
朱自恒一直以为,潘知远跟他是意气相投,殊不知,潘知远在他身上,总能看见故人的影子,所以才如此亲近。
朱自恒进了麒麟阁,喝了几口清茶,就开始抱怨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查姚家。最近我收了消息,不仅有人去京城的姚家打听消息,还有人去了陕甘一带。”
“哦,是吗。”潘知远一挑眉,心中一动,应该就是谢石安吧。
没想到,这少年倒是行动力十足,一下子就找到姚家身上去了。莫非,是在追查他跟姚家,或者冯家之间的关系。方向倒是没错,只是这样,估计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你说,会不会是忠顺府的人啊。”朱自恒做贼心虚,压低了嗓音,偷偷地问潘知远。在他眼里,目前唯一不能公诸于世的,就是徐婉如的下落。
若是忠顺府和燕国公主知道了徐婉如的下落,必定是要去找的。而姚家跟朱自恒的关系极为密切,既是他母亲的娘家,又是朱自恒妻子姚小夏的娘家。若是朱自恒要藏徐婉如,姚家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潘知远笑的深不可测,“反正他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那倒是,”朱自恒对孙神仙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孙道隐愿意,就算他住在皇宫里面,也有的是法子,让俗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发现不了。
只是,朱自恒最近也没有徐婉如的消息,心里也有些没底了,“听说重阳节的时候,老神仙去终南山了……”
这话他没说完,终南山的事,朱自恒也是自己猜出来的。听说终南山的道士给后土娘娘过寿,办的极为盛大。一个瘸腿的老道人,带了个极端美丽的小道童,在终南山出尽风头,还收了无数香客的贺礼。
朱自恒的同年在终南山下做着学政,因为是通家之好,曾经见过朱念心,也见过徐婉如。见了那个小道童,朱自恒的那个同年一眼就认出来了,于是就偷偷地写信告诉朱自恒,说他走丢的那个外甥女,很可能落到那个瘸腿道人手里去了。
只是后土娘娘的圣诞一结束,瘸腿道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那个美貌的小道童。那个同年没逮住道士,只得通知朱自恒,让他赶紧去追那个瘸腿道士。
朱自恒收了书信,哭笑不得,心中也猜到了,是孙神仙化成瘸腿道人入世,而那个道童,应该就是他的外甥女徐婉如。
可这样的事情,朱自恒又如何跟外人解释呢。是说他这个舅舅不负责任,配合瘸腿道士,拐了自家外甥女嘛?还是说,他这个做舅舅的里应外合,瞒了忠顺府上下。
“嗯,”潘知远笑,“三师弟就在终南山,师傅大概是带着如意见他去了。”
“哦,”朱自恒对孙神仙的做法,心里有些异议,可嘴上,他是没那个胆子抗议的。“那如意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呢?我和她舅妈,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别急,年底应该会回来一趟,”潘知远笑,“只是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他见全了他要见的人,别人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老神仙下会儿来了,国师可务必通知我一下。”朱自恒吩咐,“如意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家人了。”
“好,若是我知道了,一定跟你提前说一下。”潘知远笑着应了,心里却知道,师傅收了徐婉如为徒,只怕日后连自己,都要见不得徐婉如了。
两人正说话呢,清风却折了枝红梅回来,找了个莹白如玉的梅瓶插了,又摆到了潘知远的屋子里面。
潘知远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清风,说道,“换个梅子青的,白瓷红梅,不知道多少俗气。”
清风一脸惶恐,师尊一向酷爱白瓷,朝天宫了的白瓷,做工考究不说,还都刻了朵小小的荷花。怎么这会儿,又说白瓷红梅俗气了呢。
明月听见了,赶紧拿了个梅子青的瓶子,进来换下了白瓷瓶子。
朱自恒却突然笑了起来,“国师,你这品味倒是与我们家如意相似,她也曾经这么说过。去年赏梅,贱内从别处讨了几株红梅,插在白瓷瓶里,如意就说了,白瓷红梅,大家都这么插,好不俗气。还不如梅子青的,一红一绿,更有生意。”
“她真的这么说过?”潘知远问的有些沉重。
朱自恒只顾着笑,哪里会注意潘知远的神情,“是啊,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还说,她不过五六岁,哪里来的这些主意。现在看来,她倒是跟国师殊途同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啊。”
潘知远在心里咀嚼了半日,当年的冯绮雯,的确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而今一模一样的话,却在朱自恒的口中出现,竟然还是徐婉如的意思。潘知远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看来,徐婉如果然是冯绮雯啊。
难怪,他初次见她的时候,竟然那般熟悉,那般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