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如知道自己惧水,平日离池塘溪水都远远的,万万没有失足落水的道理。
可前世落水,时至今日,算起来都快四十年的事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徐婉如虽然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却很想弄个明白。
而且,她记得弟弟徐简是因为落水发烧去世的。之后,父亲徐铮受了刺激病死,徐府的爵位落到了二伯徐钧的手里。
可这会儿,徐简虽然落水,似乎并没发烧啊。
“竹君,”徐婉如伸手摸了摸徐简的额头,“你没事吧?”
徐简把脸贴了她的手心,点点头,“嗯,我睡了一觉,什么事情都没了。”
徐婉如仍旧有些不放心,拿脸贴了贴徐简的额头,发烫的,明显是她自己。
舅母姚夏见他们姐弟情深,擦着眼泪,倒是笑了,“婉如这姐姐做的不错,也知道心疼弟弟。”
“竹君,我是掉哪里了?”徐婉如问。
“父亲书房后面的池塘里,”徐简抬了头,眼睛亮晶晶地,“我在书房里等了好久,就是不见姐姐来找我,从窗口一看,姐姐却落水了。”
忠顺府连着京城西边的水系,门外就是曲江池。曲江池再过去就是凤凰池,凤凰池再过去就是皇宫的护城河。
这水系曲折蜿蜒,从西边的翠微山横穿整个京城。忠顺府有山水之妙,这水,就引自曲江池。从最西边如引了活水进府,穿过整个忠顺府,从东门出去,并入清凉河。
徐婉如姐弟落水的地方,就在芝园里面。芝园是忠顺府的主院,原先住着徐铮和朱念心夫妇。后来朱念心病故,徐铮搬去望湖楼,徐婉如姐弟搬去萱园跟祖母居住。
徐婉如姐弟在芝园长大,自然知道许多大人看不见的门路。两人出了萱园,就往芝园玩耍去了。
徐铮夫妻一死一病,芝园里除去几个粗使的婆子丫鬟,并没什么人。他们两个孩子进了芝园,也不知道去玩些什么。
“我在柜子里等了好久,”徐简有些抱怨,“怎么等,姐姐都不过来找我。”
电光石火之间,徐婉如突然记起当时的事了。多年前,他们进了芝园,粗使的婆子丫鬟都在芝园西边角住着,园里没什么人。
冬日短,可下午时分,还是有几分阳光明媚的时候。她和徐简玩了会草木,就打算捉迷藏了。轮到她找的时候,徐婉如闭着眼睛数数,徐简就偷偷去躲藏了。
这么,是她闭着眼睛的时候,被人丢水里了?
只是,如果有人抓了她,怎么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徐婉如在这世上,毕竟活了四十年。这会儿,她虽然不清楚原委,心里却很明白,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很可能,就是迷香一类的药物。
先用药迷晕了她,再丢到水里,估计,是想摆个溺水的假局吧。谁知,却被徐简一闹腾,大家都来救他们了。
至于为什么?徐婉如觉得,应该是针对徐铮的吧。
这会儿,徐铮重病,如果他的孩子出事,一来二去,就算要不了他的性命,气个半死也是有的。
再了,她和徐简虽然长的不像,可两人经常换了衣裳。有时候是徐简穿了她的女装,有时候是她穿了徐简的男装,当然,也有时候,两人穿的一模一样。
两人是龙凤胎,梳个一样的头发,穿身一样的衣服,不是贴身的嬷嬷丫鬟,一时间弄错了,也是可能的。
徐婉如想了下,问徐简,“前儿去书房,我穿了你的衣裳?”
徐简点点头,“我最喜欢的那套,有兔子有马的那套。”
姚夏和燕国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朱时雨却反应过来了,“如意,你穿的男装?”
徐婉如点点头,“我穿了竹君的衣服,闭着眼睛在书房里数数,竹君去躲了,后来醒过来,你们就我落水了。”
“混账!”燕国公主突然大喊了一声,铁青着脸,“月娥,你马上找沈立山过来!”
张嬷嬷不敢有误,赶紧出去找大管家沈立山了。
姚夏扶了燕国公主坐下,脸色也十分沉重。
刚才三个孩子,虽然是童言童语,却已经到问题的关键了。这事,已经不仅仅是婆子丫鬟看管不力的问题了。
分明,是有人抓了孩子丢到水里。徐婉如穿了徐简的衣服,那人就以为她是徐简。燕国公主出嫁之前,还跟父兄上过战场,实非寻常闺阁女子。市井拍花子的那些个下作手段,她也听过一些。
徐婉如怕水的事,忠顺府上下,知者甚众。若是丢了她下水溺死,大家都会猜疑。好端赌,四五岁的姐,往日又怕水,怎么会溺死呢。更别提,那些丫鬟婆子去哪里了。
可若是丢了徐简下水溺死,让人相信这事只是意外,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徐简平日里,就是个追狗逐鹤的子。丫鬟婆子一不心,让他跑出去了,也很正常。
燕国公主咬牙切齿地坐下了,边上的丫鬟递了杯茶水,姚夏接过杯子,递给了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接过茶,喝了一口,平静了一下,放在了边上。
“舅太太,你也坐吧,”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姚夏,语气比平时和善了不少。往日里,她看见朱念心的娘家人,心里就一股子不顺,左右都不能入眼。可今日,她却发现,朱念心的娘家人,也不是那么恼人了。在保护孩子方面,她们是一条战线的。
“谢长公主赐座,”姚夏坐了左手第一张椅子,抬头看了一眼燕国公主。
听徐婉如和徐简落水,朱念心的哥哥朱自恒就了,这是有人要害他外甥和外甥女。
姚夏嫁到朱家的时候,姑子朱念心还没嫁到忠顺府。大家共处了几年,姚夏对朱家的人,有两个最大的印象。一个是朱家饶美貌,另一个,就是朱家饶偏执。
朱念心艳绝京城,她的同胞兄长朱自恒,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太宗在时,就夸过朱自恒“美姿颜”,朱笔一挥,让他去了礼部。